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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序
美国从美元身上捞到的巨大好处令全世界付出沉重代价。对此,大家以和为贵,并不要求美国把吃进肚子里的再吐出来。但是,即使美国人还想把美元当熊掌品尝,我们则分明感觉到砒霜的味道。所以,现在要遏制美元。
在美元问题上,中国少见地担当起吹哨的角色。中国央行行长周小川连续两天在央行网站发表文章,述及他对国际储备货币问题和储蓄率问题的思考。在决定金融危机应对机制和下一步措施的G20峰会前坐而论道,并非闲笔。
下周在伦敦召开的G20峰会,各国都有自己想重点推进的议程。中国政府的想法从周文中可知一二。周在文章中表示,国际社会应推进国际货币体系改革,加强对主要储备货币发行国经济和金融政策的监督。同时,他希望IMF(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能够推进改革,赋予发展中国家更大话语权。
我以为,周对美元的批评是恰当且克制的。美元在全球金融体系中的主导地位使其他国家增加储备资产时倾向选择美元,于是资金不可避免地流向美国。美国既要对本国经济利益负责,又要对美元的国际储备货币地位负责。当两种责任冲突时,美国政府必然置本国利益于债权人利益之前。那时,债权人又有何手段约束债务人呢?
积累外汇储备是新兴市场经济体在亚洲金融危机中学到的治国之策。为应对不测,中国和其他亚洲新兴市场经济体都积累了数量不等的外汇,其中多数是美元资产。据统计,中国截至今年1月拥有的美国国债超过7300亿美元。当国家外汇资产多以另一国债务形式储存时,风险不言而喻。借入资金的国家经济如果发生危机,麻烦自会波及债权人。这道理与民间借贷完全一样。民间借贷有国内法约束相关的权利义务,国际法的约束力就没那么强。况且,谁都知道“债多不愁”。
目前,为金融复苏,为重振经济,美国还需要资金流入来支持其赤字财政。着眼长期,美国必须调整本国经济的增长模式。不能指望继续靠借债度日,不能指望其他国家的高储蓄率支持自己国内需求无限膨胀。这样的国际失衡正是现在危机的起因。而欲推动美国经济转型,美元的霸气必须有所收敛。
周小川在此时提议创造新国际储备货币,不是灵机一动,也不是知其不可为而为的血气之勇,而是遏制美元战略的一环。在西恩·潘主演的一部好莱坞影片中,他所饰角色被“热心”的金主怂恿参加州议员竞选,后发觉上当。原来金主们另有爱马,利用他是为分散最强的参选者的选票。周小川提出的“超主权国际储备货币”方案就是西恩·潘的角色。知道它一时赢不了,但用它可以投石问路,吸引友军,削弱美元的霸主地位。
果然,英国《金融时报》次日即以社评形式作出了积极反应。该报社评称周的观点是“严肃的”,“值得一听”。针对周的具体方案,即进一步扩大发行IMF的储备资产——特别提款权,拓宽特别提款权的用途,将收支盈余国家的部分外汇储备交由IMF集中管理,社评更赞为“不错的建议”。不妨将此评论视为欧洲某些政治家的意见。
也有反对意见。如Fed(美联储)前主席、白宫经济复苏顾问委员会负责人沃尔克,他认为中国当初心甘情愿地选择购入美元,因此不应把所有责任都推到美国身上。这位81岁的老爷爷在颠覆常识。一个人心甘情愿地买了奶粉给孩子吃,之后发现奶粉成分有问题,导致孩子结石。难道他应该为保持当初的心甘情愿而放弃对奶粉生产商的赔偿诉求?一个经济繁荣的美国和一个金融系统濒临破产的美国印出来的钞票、卖出来的债券是等值的?此皆己所不欲者。
沃尔克的话也非全不可取。他说,美国最大的优势在历史和名誉。我同意。这也是美元的最大优势。然而,历史只是历史,名誉已不名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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