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年后海捞瓷

　　瑞典考古学家斯坦“南海海洋考古公司”10年时间里，在马六甲海峡一带发现10艘古沉船。其从2003年开始的打捞尤为亮眼，从这艘明朝“万历号”古船残骸中打捞出水的瓷器和碎片重达10吨，经清洗后有近3000件完整的瓷器，其中214件在“嘉德拍卖会”上拍出270万人民币。明瓷器穿越400年后重新焕发出光彩□ 本报记者 欧阳毅 孙菁

　　400年前，它们是中国输往西方途中遇难沉海的精美

　　瓷器，400年后被打捞出水为国际买家争相收藏。这些被称作：“海捞瓷”中的214件，日前在北京展出，并拍出270万人民币。

　　当记者前去采访该瓷器打捞负责人斯坦先生时，他正忙于给参观者讲解。斯坦先生是瑞典考古学家，挚爱中国瓷器。在早年通过从事海事工程获得足够的财富之后，斯坦投资组建了南海海洋考古公司，专门进行中国沉海古瓷的打捞工作。

　　在咖啡厅接受记者专访时，斯坦不时注视着盛咖啡的瓷杯，把玩手上的瓷勺，似乎仍旧沉浸在打捞古瓷的艰辛回忆中。

　　沉寂400年后重归故里

　　这次拍卖的是明朝万历年间的瓷器，它们已经见证了400年的水下沧桑。“这些瓷器几百年前是在中国烧造的，后来远渡重洋，现在，我要帮助这些离家多年的瓷器回到它们久别的故乡。”这是斯坦选择瓷器来中国拍卖的初衷。

　　瓷器摆在透明的

橱柜里，依然有着400年前的光鲜。洗去海底的痕迹让斯坦耗去了不少时间。每一件瓷器无一例外地都经过化学药剂的浸泡，然后用清水清洗。斯坦在马来西亚的公司，有一个巨大的清洗间，其主要工作就是还原这些海底珍瓷的原来风采。据他说，还原一件瓷器，花费时间最长可达到两三年。

　　“让人震惊的不仅仅是他巨大的清洗间，而是斯坦的私人博物馆。”策划这次拍卖的嘉德公司瓷器部负责人刘越先生回忆说。

　　2005年5月的马来西亚，“双塔之城”吉隆坡夜色阑珊，空气里含着热带城市独有的潮咸味道。刘越在从机场出来的路上，听马来西亚朋友纪治好先生讲述海滨小镇西马的传奇人物斯坦先生及其经历，那些伴随沉船出水和无穷宝藏重见天日而衍生的故事让人产生无数想象。

　　刘越真正见到瓷器的地点是马来西亚靠近南中国海岸边的一个小镇，镇上散落着适宜热带生活的木屋，还有一些殖民风格和当地原住民风格的建筑，一间门口贴着“恭喜发财”四个大字的路边餐馆，巨大的风扇在

天花板上缓慢地旋转，一群马来人和华人围坐在油腻的木桌边乱哄哄地吃饭。

　　“在他们中间，有一个洋人，特别引人注目，他高大瘦削，胡子花白，眼珠碧蓝，闪亮的目光横扫过来，闪现出果断的神态，他声音洪亮，滔滔不绝，脸上永远洋溢着豪迈和自信的模样。”这是刘越对斯坦先生的第一印象。

　　尽管事先刘越就知道，大批的中国古瓷堆满了斯坦先生在小镇上租用的二层小楼，并且构成了一家小型私人博物馆。但走进斯坦的家，刘越还是为眼前的场面所惊叹，楼上楼下巨大的房间里，几十排木架上，摆满了青花瓷器，总数应以数万计，地板上成堆的麻袋里，也都是瓷器的碎片，还有海底伴随着瓷器一起打捞上来的各种贝壳及海洋生物的残骸，庞大的场面，令他惊叹。

　　斯坦想把这批瓷器最后归宿于中国，因为他认为中国才最懂得瓷器。在纪治好先生的穿针引线下，瓷器的归国之路在三个人的协商下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危险艰辛的海上打捞

　　南洋海洋考古公司是斯坦在马来西亚的公司，1990年就已开始探险和发掘打捞古沉船，迄今已打捞了10艘古沉船，沉船年代从公元11世纪到19世纪。

　　斯坦是一位出色的海事工程师，但近15年来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在马来西亚从事海底考古工作，因为有着对中国瓷器的极度热爱，他打捞的古船选择的全部是载有中国瓷器的古船。

　　从1990年开始打捞，直到1992年，斯坦才发现第一艘古船。那是一艘15世纪的中国沉船，虽然船上只有七件中国瓷器和少量的越南青花瓷，但斯坦仍然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

　　“2003年，我在马来西亚40米的海底摸索，当手碰到瓷器时，看到整个底仓摆满整齐的瓷器，我无法掩饰内心的激动。浮出水面，当我确定这是景德镇的瓷器时，更是激动不已。”发现明代万历年号最让斯坦先生兴奋，此后，他花了6个月的时间和当地政府打捞了3400余件瓷器，其中有2000多件是完整的。

　　15年来斯坦先生打捞的残破瓷器碎片就有10吨之多。但并不是每一次发现都是惊喜，15年来，斯坦共发现过约120艘沉船，但船的年龄大都不超过百年，其中只有10艘在百年以上，这些从宋代到晚清的沉船才具有打捞价值，那上面有今天价格高昂的古瓷器、紫砂茶壶、印章和钱币等。

　　所有这些沉船中，“阿南迪斯号”是斯坦心中最大的遗憾。对于这艘船，他不仅已确定了位置，而且还取到里面部分东西。但48米深的海底，以及马六甲海峡过于频繁的航线，让他不得不放弃。因为每隔二十余分钟，就会有大的货轮或游船经过，而潜水员每次去海底都必须50分钟左右，如果在海底氧气用完了，巨大的气压将使潜水员肺部爆炸。

　　海盗有时候也会来打搅斯坦的计划，所以在沙坝打捞的时候，他恳请马来西亚政府派出军舰护驾。

　　为了打捞，斯坦耗资1000多万元人民币，资金全部来源于他在新加坡和马来西亚从事了20年的海事工程。最大的损失是两年前他们失去了一条价值200万元人民币的游艇，游艇撞上了海里的暗礁一分为二。

　　海上丝绸之路

　　1625年的马六甲海峡，是中国通往西方贸易的必经之路。一艘商船像往常一样在海面上行走，这是一艘典型的葡萄牙定做的帆船，刚刚离开中国，那时的中国是明朝万历年间。

　　船上载满了中国景德镇瓷器，那个时代的瓷器就是中国对外的一张名片，而景德镇是做得最精美的一张。

　　海上风平浪静，是远航的好天气。突然，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荷兰的军舰，还没有来得及看清荷兰船夫的面目，几颗炮弹呼啸而至，船和中国的外销瓷器就这样沉没在海底。

　　这是斯坦对于万历号的历史想像。相对于从沉船中得到的财富来说，斯坦更喜欢从沉船中得到的历史。每次打捞之后，斯坦都会重新回到海底去做整体测量，因为他要了解船的整个造型，研究为什么会沉，又是如何沉的。这个规划测量需要6个月，然后写报告，他要知道每艘船的总重量，每样东西原本是在哪个位置，然后恢复船的造型。

　　除了瓷器，他还在万历号上发现了炮弹。

　　17世纪的东南亚不再是葡萄牙人的天下，虽然他们在这里很有根基，但一些新贵和他们争夺利益，荷兰是他们当时最大的敌人。当荷兰人来到东南亚的时候，葡萄牙的商船虽然依然如故地行走在从中国广州到东南亚再到马六甲海峡的海上通道，但他们的危险除了天气、暗礁和海盗，另外还增加了荷兰的炮弹。

　　16、17世纪的欧洲人，以能向来访者介绍家中陈设的中国瓷器为荣耀。而马六甲海峡，作为亚、非、欧等地往来的海上枢纽，成为商船云集之地。在南中国海至马六甲航线上，几百年的波涛汹涌和连绵海战，还有海盗和贸易战争吞没了无数商船，也造就了一个又一个神秘而美丽的“海底陶瓷博物馆”。

　　“直到400年后，我们来了”，斯坦兴奋地说，“我们让这些瓷器重新焕发历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