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偌馨 夏心愉

　　温州财富中心是当地的标志性建筑，位于有着温州华尔街之称的车站大道上。近两年的时间里，这栋写字楼见证了温州民间金融从繁荣到落寞再到重建的全过程。

　　楼如其名，鼎盛时期，这栋写字楼里除了聚集多家银行、证券、基金公司外，还有十余家担保公司和数十家投资咨询公司。因此，这里也被温州当地人戏称为“吸金”大厦。前几年，伴随着温州民间金融的一路狂飙，财富中心里那些做资金业务的公司也赚得盆满钵满。

　　然而，自2011年9月温州爆发民间金融危机以来，这栋楼里的不少担保、投资公司因为资金链断裂接连破产或关门。曾经令人称羡的“吸金”大厦，后来俨然变成了一个贬义词，一些传统的金融业机构也陆续撤离财富中心。

　　2013年9月，当《第一财经日报》记者来到这里时，财富中心已经开始恢复往日的生机，一批新的公司陆续进驻。在一楼大堂的公司指引里，记者发现，担保公司已经寥寥可数，取而代之的是诺亚、宜信等第三方财富管理机构。

　　在温州当地人看来，财富大厦只是温州民间金融的一个缩影。如今，危机后的温州正在重塑它的新民间金融体系：从过去的“收益为王”到“理性投资”，从依赖“熟人信用”到“市场借贷”。

　　而在传统的信用体系崩塌后，温州正在试图建设一个多头信息导入的、市场化的信用环境。人行、政府、民间三大信用体系未来会实现互通，形成一定意义上新的温州信用体系。

　　从“收益为王”到“理性投资”

　　吴强是宜信财富温州分公司总经理，这段时间他正因为新办公室装修和招聘新员工而忙得不可开交。从去年进入温州市场至今，吴强看着第三方财富管理机构从乏人问津到炙手可热的转变。

　　他告诉记者，温州人信奉“收益为王”，一般前来咨询业务只会关心产品的收益是多少。因为长久以来，他们已经习惯了30%、50%甚至100%的高回报率，最初对于第三方财富管理机构10%左右收益的产品根本看不上眼。

　　“最开始，我们拓展市场的时候的确很困难，因为没有人会耐心听完你的说明，他们不关心这个产品投资的什么，风险高不高。只要听到收益太低，扭头就走。”吴强说。

　　过去几年，同行业公司在温州都做得不好，一是客户嫌收益过低，二是客户不接受新模式。然而这一年以来，吴强明显感到了温州市场的变化。无论是他所在的宜信财富，还是楼上的诺亚财富，客户一下子多了起来。

　　投资人对于投资收益的期望值在逐步下降。在他看来，这也反映了温州当地资金成本的变化。“2012年中旬，客户期望的产品收益至少要每月1.5%，今年年初降到了1.2%，到了最近1%也可以接受并认为很高了。”

　　事实上，温州民间借贷利率的回落也恰好印证了吴强的说法。

　　本报记者获得的一份《2013年上半年温州经济金融运行情况》显示，今年6月份温州民间借贷综合利率19.6%，较年初降低了1.1个百分点。其中，一般社会主体之间的生产消费性借贷利率为17.0%、融资性中介机构借贷利率为26.6%，分别较年初回落1.0和1.9个百分点。

　　吴强认为，经过了危机的教训，不少温州人的投资理念开始回归理性。不仅对于投资回报率的预期大幅下降，他们也开始关心产品本身，包括投向、机构和风险等。

　　温州理财行业协会秘书长张琼瑶表示，一直以来，温州人都偏好“直投”，他们不希望多一层中介来分取收益。这种非常初级的投资理念是很危险的，投资人对于所投企业，或者行业并不是十分了解，有的完全不懂，盲目投资很容易出问题。

　　张琼瑶认为，在民间金融危机之后，温州人的投资观念也在逐渐发生一些变化。现在有更多的正规、专业金融机构进入温州市场，如证券、信托、第三方财富管理公司等，温州人也开始接受让这些专业的团队来做投资判断、分析、考察等。

　　从“熟人信用”到“市场借贷”

　　一名温州资深民间金融业人士告诉记者，温州曾拥有着最好的“熟人信用体系”，这是一种过多从“道德”、“面子”出发的信用体系，基于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亲缘或朋友关系的信用。

　　“温州人之间的借贷，一个电话就能搞定几百上千万，甚至连借据都不需要。”在他看来，这种初级的信用体系曾经推动了温州民间金融的繁荣，但也在后期成为引爆危机的导火索。

　　温州市金融办综合处副处长刘逍告诉本报，“熟人信用”体系在这次危机中受到冲击以后，温州的思路是让借贷关系由原先的“熟人借贷”逐步转化为“市场借贷”，民间资本找到市场化、阳光化的新出口。

　　数据显示，温州民间借贷规模已有所萎缩。据监管机构监测，上半年温州400户监测对象(含企业和个人)累计发生借贷金额为9.9亿元，同比下降13.3%。

　　刘逍表示，如果基于熟人的人际信用不可靠了，政府需要建设一个多头信息导入的、市场化的新型信用平台，以此重塑“温州信用”，并让它更理性、更具参考性。

　　据刘逍介绍，新型信用平台共分为三部分，人行、政府、民间三大信用体系未来会实现互通，形成一定意义上新的温州信用体系。

　　第一部分是由发改委牵头，市经信委、市公安局、市财政局、市人力社保局等11个政府部门联合参与。这些部门将各自制定应用企业和个人信用信息的办法和制度，并将搜集到的企业及个人信用状况与其他部门，以及人行征信系统进行交换和共享。

　　记者从温州市政府方面了解到，这些企业和个人的信用信息将为政府部门在办理政府采购、招投标、评先评优、资金扶持、日常监管等工作时提供参考，让守信者得益、失信者受罚，推动守信激励和失信惩戒机制的形成。

　　第二部分是将人民银行的征信信息汇入温州信用平台。据刘逍介绍，人民银行征信中心温州分中心建设操作已经开始了，下半年是攻坚阶段。温州当地也跟人民银行总行进行了很多交流。

　　“分中心的概念是指全国可以看到温州，但温州不会看到全国，进行一个物理隔离，这样人行就可以把对于温州本地这一块的征信信息跟温州政府分享。而这个分中心也将是人行全国首个地级市上的分中心，是技术上的、人员编制体系上都会是一个匹配起来的分中心。”刘逍称。

　　第三部分是民间信用体系的补充。目前，温州第一家民营的社会信用体系评估机构已经在瓯海区设立，根据金融办的规划，接下来还会再开设几家。刘逍表示，这是一个完全的市场行为而非垄断的，这样的民营信用评估公司会有好几家，形成竞争和淘汰机制，信息失真的公司将无法长期在行业里生存下去。“这是民间的机构，没有政府干预的。他们就相当于咨询公司，收集企业的各类信息资料、民间信用状况等，收益是收取的提供信息的服务手续费。” 刘逍补充解释称。

　　根据温州市政府制定的工作目标，第一步至2013年底，企业、个人联合征信平台进一步完善并有序运转，企业联合征信数据库覆盖率达90%以上，个人联合征信数据库城镇居民覆盖率达60%以上。第二步至2015年底，基本形成比较成熟的社会信用体系，企业联合征信数据库覆盖率和个人联合征信数据库城镇居民覆盖率均达99%以上，信用服务业产值达3000万元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