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飞

　　政策着实雷厉风行。7月19日19点，央行发布公告称，自2013年7月20日起全面放开金融机构贷款利率管制，至此，历经17年的利率市场化改革逐渐接近终点，仅剩存款上限管制。

　　促使这一转变的关键因素，是 发生在6月20日的那场银行间“钱荒”，究其原因，其直接“导火线”为部分银行的流动性管理不当，而深层原因则是利率双轨制造成资金在金融系统“空转”。

　　当下，利率市场化已成为践行“中国梦”之金融篇的重要关键词，其改革释放的红利也将成为中国经济新的增长动力。国务院常务会议上已发出多次信号，“要推进利率市场化改革，更大程度上由市场决定资金价格。”

　　艰难的最后一公里

　　央行决定，自7月20日起，取消金融机构贷款利率0.7倍的下限，由金融机构根据商业原则自主确定贷款利率水平；取消票据贴现利率管制，改变贴现利率在再贴现利率基础上加点确定的方式，由金融机构自主确定；对农村信用社贷款利率不再设立上限。

　　显而易见，全面放开贷款利率管制后，金融机构与客户协商定价的空间将进一步扩大。在央行看来，有利于促进金融机构采取差异化的定价策略，降低企业融资成本；有利于金融机构不断提高自主定价能力，转变经营模式，提升服务水平，加大对企业、居民的金融支持力度；有利于优化金融资源配置，更好地发挥金融支持实体经济的作用，更有力地支持经济结构调整和转型升级。

　　事实上，贷款利率下限“形同虚设”，某国有大行人士给记者算了一笔账，“以四大行一年期存贷款利率为例，1万元一年期存款利息是325元，而1年期贷款7折后为430元，大抵与同期理财产品收益率持平。考虑到资金成本和盈利空间，没有银行用足过贷款基准利率七折的下限。”

　　但此次改革没有进一步扩大金融机构存款利率浮动区间。

　　央行有关负责人的解释是，主要考虑是存款利率市场化改革的影响更为深远，所要求的条件也相对更高。从国际上的成功经验看，放开存款利率管制是利率市场化改革进程中最为关键、风险最大的阶段，需要根据各项基础条件的成熟程度分步实施、有序推进。2003年以来，我国金融机构公司治理改革取得了重大进展，但尚未完全到位，同时存款保险制度、金融市场退出机制等配套机制也正在逐步建立过程中。

　　央行表示，将会同有关部门进一步完善存款利率市场化所需要的各项基础条件，稳妥有序地推进存款利率市场化。

　　促使政策如此之快出台的原因，就是前不久的那场著名的“钱荒”。

　　6月20日，这一天“太空梦”是如此接近，中国女宇航员王亚平在太空上为6000多万中国的中小学生上了一课，讲的是在太空失重状况下的物理表现。

　　这一天，也有一堂更深刻的“危机课”：上海银行间同业隔夜拆借利率(Shibor)大涨578.4个基点收于13.444%，最高成交利率为30%，市场利率大幅波动，一度失控。

　　“钱荒”为140万亿中国银行业资产弥补了一节重要的风险“失重”课。取消利率双轨制，进一步推进利率市场化改革呼声四起。

　　“中国利率市场化能否有效推进的难点不在于技术层面，而在于制度层面。”国家信息中心世界经济研究室副主任张茉楠[微博]认为。

　　现实的情况是，中国存在着利率双轨制：一个是中国人民银行规定的商业银行法定存贷款利率；一个是市场定价的利率，但后者远高于前者的法定利率。

　　其结果是：以官方利率定价的银行信贷：通过同业拆借、理财产品、资金池等一系列复杂的操作逃避监管之后，最后以市场定价的民间利率流向地方政府融资平台、产能过剩行业以及房地产等泡沫化产业。

　　与贷款下限有望完全放开不同，一次性全面取消存款利率上限对银行负债成本和净利差的冲击难以估计，基于对风险的担心，存款利率市场化的最后一公里还要继续分步骤推进。

　　央行调查统计司司长盛松成得出渐进式推进存款利率市场化的启示：“先长期后短期，先大额后小额。”下一步可进一步扩大甚至放开中长期定期存款的上浮区间，待时机成熟后再逐步扩大短期和小额存款利率上浮区间，直至最终放开上浮限制。

　　德意志银行大中华区首席经济学家马骏建言，中国下一步利率市场化应该将引入大额可转让定期存单(CD)作为突破口。

　　德银研究团队认为目前中国推广CD的时机已经成熟，且风险是可控的。一是CD可以提高存款利率市场化的程度，但不至于全面冲击存款成本和挤压银行利差。二是，在目前理财产品受到更严格监管的情况下，引入CD可以起到稳定存款的作用，避免存款过度流失。三是，CD平均期限明显长于存款平均期限，引入CD有助于银行提高负债的平均期限，缓解“短借长贷”期限错配问题。

　　马骏建议，大额可转让CD可以在二级市场上流动，提供流动性良好的短期货币市场产品来支持资本市场的发展，且投资主体应扩大到各类机构、企业以及个人。

　　上述国有大行人士称，大额存单替代五年期以上长期存款显得水到渠成。

　　找寻央行目标利率

　　但真正意义上的利率市场化绝不仅仅是放开利率管制那么简单。

　　张茉楠认为，利率市场化改革的核心在于打破政府对金融资源的过度垄断，向市场真正放权，改变政府隐性担保制度，建立利率风险管理体系的基本框架。从利率风险识别、衡量到利率定价和利率风险控制，实现利率风险管理的有效控制，建立起能够反映风险定价和实体经济需求的利率市场化体系。

　　随着利率市场化改革的深入，我国也需要选择、培养一种能够被央行公开市场操作有效调控，又具有广泛市场影响力的利率作为央行目标利率。

　　央行曾经意欲提高上海银行间同业拆放利率(Shibor)作为市场利率的基准性，但“钱荒”问题显示，Shibor在利率市场化过程中遇到了新的难题。

　　盛松成指出，现有的市场利率产品中长期报价较少，难以形成完整的利率价格曲线，而真正影响总需求的恰是长期利率。

　　而随着国债期货进入9月中旬上市交易的倒计时，市场寄希望于国债利率作为长期利率的重要参考，与短期利率相互联动，在长期和短期利率的基础上派生出存贷款利率。

　　但对于习惯于息差保护的中国银行业来说，却意味着是场让利“奶酪”的过程。随着利率市场化改革的推进，商业银行必须做到自主定价，这不仅包括贷款的自主定价，还包括负债方业务(如吸收存款)的自主定价。

　　但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经历过“钱荒”大浪袭击的中国银行业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招行副行长 丁伟称，一方面欢迎互联网的公司申请银行牌照，要借助互联网技术做银行；另一方面银行要用金融互联网，减少人力成本，减少网点。

　　民生银行历经7年新上线的新系统，也特别构建了应对利率市场化的内容。剩下的悬念，是政策闸门何时继续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