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莫莉 求人帮忙还需靠自己，这句话用在当下的塞浦路斯身上真是再恰当不过。在经历数月的反复和博弈之后，塞浦路斯政府和国际贷款人终于在3月16日就该国救助方案达成一致。不过，与之前希腊、葡萄牙和西班牙等救助方案不同的是，塞浦路斯在被附加削减赤字等义务之外，还被附加了须开征银行存款税进行“自救”才能获得救助的条款。由此，塞浦路斯成为欧元区内首例以开征银行存款税作为获得救助必要条件的国家。此消息一出，引发各界哗然。除了市场忧虑加重导致欧元大幅走软之外，上任不到1个月的塞浦路斯新总统阿纳斯塔夏季斯更是被国内诸多反对意见弄得焦头烂额。分析人士认为，在欧债危机乍暖还寒之时，塞浦路斯救助方案能否获得该国议会通过，不仅会成为该国新政府能力强弱的标识之一，也会为影响未来欧债前景阴晴与否埋下“伏笔”。

　　根据救助方案，国际贷款人同意向塞浦路斯提供100亿欧元的贷款援助，但塞浦路斯必须履行缩减财政赤字、增税以及减小银行规模等多项义务。在这份救助协议中，最引人关注的是，塞浦路斯政府与欧元集团达成的协议，该国银行储户要根据存款数额支付一次性税收。具体而言，塞浦路斯须对银行中10万欧元以上存款征收9.9%的存款税，10万欧元以下存款的税率则为6.75%。尽管在塞浦路斯之前，希腊、爱尔兰、葡萄牙和西班牙等国分别与国际贷款人达成救助协议，但要求成员国对国内存款征税作为救助条件却是首次。

　　知情人士表示，这项特殊的规定是由以德国为首的债权成员国提出的。按照之前的预算，塞浦路斯希望获得的救助资金大约为170亿欧元，但德国等要求塞浦路斯需先采取“自救”性措施来募集部分所需的救助资金。一是为了降低塞浦路斯申请救助的资金数额；二是敦促塞浦路斯的债务走上可持续性之路。虽然塞浦路斯政府之前曾反对这项救助条款，但出于欧盟、德国等强压以及本国银行业局势紧迫，不得不妥协让步。

　　对于这项救助方案，各界看法不同。阿纳斯塔夏季斯表示，在解决塞浦路斯危机的所有方案中，接受存款税是“痛苦最少的方案”。“塞浦路斯正处在极端情况之下”，他说，这项方案是1974年经济大衰退以来最紧急的事项。他要求各政治党派在随后的议会表决中，从国民和国家利益出发，做出正确的抉择。他还补充说：“这个方案并不是我们想要的，但是这毕竟能把经济大权留在我们自己手中，并且由此塞浦路斯将开启一条经济复苏和繁荣之路。”

　　相对阿纳斯塔夏季斯的乐观，不少塞浦路斯民众则对这项救助方案，尤其是开征银行存款税表达了担忧和反对。据外电报道，在上述消息公布之后，不少储蓄者表示会到银行提走存款。而在塞浦路斯存有大量资金的俄罗斯商人更是认为，这项措施是变相地让存钱在该国的外国私人投资者出钱救助塞浦路斯，他们将从塞浦路斯撤资。“如果塞浦路斯发生银行挤兑潮的话，这将令该国银行业雪上加霜。”有经济学家表示，这种做法可能会引发投资者对西班牙、葡萄牙等国银行业或将步其后尘征收存款税的担忧，这对整个欧元区来说弊大于利。

　　分析人士表示，目前来看，这项救助方案能否获得议会通过仍旧存疑。塞浦路斯政府仅控制了56个国会席位中的28个，所以还需要来自其他党派的支持才能确保救助方案获批。而联合政府中的第二政党民主党中的部分人士已经威胁说将否决这项救助方案。出于多方面的考虑，塞浦路斯议会推迟了原本定于3月18日对救助方案进行表决的计划。有消息称，在3月18日暂停营业之后，塞浦路斯所有银行可能会在3月19日继续暂停营业，以避免在议会表决之前银行发生挤兑潮。除此之外，有外电还表示，3月17日阿纳斯塔夏季斯与欧盟及相关政治人士就放松对小型存款者征税条款进行了商谈。同时，包括欧洲央行代表等部分欧洲官员已经来到塞浦路斯，对该国施压。有官员甚至警告说，如果欧洲央行切断对塞浦路斯的救助，该国金融领域可能会崩溃。“欧洲央行的表述非常直白。”有专家表示，如果议会没有批准救助方案的话，市场担忧情绪传染到西班牙和意大利是很有可能的。

　　“自残”方式能否解决债务问题？

　　记者张环上周末，对于塞浦路斯，这个位于地中海东部的欧洲小国来说，注定是不平静的。在为期两天的欧盟峰会后，当地时间3月16日凌晨，欧盟与塞浦路斯就救助计划达成一致，同意对该国提供100亿欧元的资金援助，但作为附加条件，塞浦路斯必须对银行存户课征存款税，税率最高达9.9%。消息一出，震惊四座。有媒体将此举视为欧债危机救助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激进举措，是对银行储户的一次“大抢劫”。受此影响，周一亚洲股市下跌，美国股指期货和欧元也大幅下滑。目前，尽管塞浦路斯议会周一晚些时候是否放行救助协议还是未知数，但一系列潜在风险已无法回避。

　　3月18日，复旦大学经济学院欧洲问题研究中心主任丁纯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塞浦路斯目前陷于两难。如果方案遭否，刚刚重启的主权救助谈判可能再度搁浅，这将使近几个月欧洲市场的上涨行情功亏一篑，也让欧元区移除债务危机尾部风险的努力付之一炬。如果方案获得通过，恐慌情绪引发的挤兑现象可能加剧，引发该国银行体系资金外逃，甚至会在欧元区范围内掀起新一轮存款挤兑潮，同样可令刚有好转的欧债危机形势恶化。不仅如此，首开对储户征税的先例一旦被他国效仿，这意味着除了私人债权人，普通储户也将蒙受损失，成为欧债危机的牺牲者。

　　在长达10小时的讨价还价后，已耗时数月的主权救助谈判终于有了新进展。由欧盟委员会、欧洲央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微博](IMF)组成的“三驾马车”答应提供170亿欧元救助金中的100亿欧元，余下的通过三种方式凑齐。首先，该国政府需一次性征收银行存款账户的存款税，对不低于10万欧元的存款征税9.9%，向低于10万欧元的存款征税6.75%，作为补偿，存款人将获得银行股权，这将是该国获得100亿欧元“救命粮”代价的一部分。同时，塞浦路斯还将出售政府资产，将企业税率从10%上调至12.5%，并且对塞浦路斯银行获得的利息征税。最后，政府还将14亿欧元国有资产私有化。由于存款征税议案引发塞浦路斯民众的强烈反对，原定于3月17日进行的塞浦路斯议会表决被推迟一天至3月18日举行。如果方案通过，这将标志着欧元区债务危机首次触及私人储户的银行存款。

　　对于此举，各方反应不一。《纽约时报》报道称，塞浦路斯银行和大众银行因受银行债务危机影响，2011年遭遇巨额亏损，这两家银行去年初要求政府提供资金支持。由于政府无力提供资金，两家银行被迫于2012年6月25日向欧盟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申请救助。国际三大评级机构之一的穆迪投资者服务公司指出，塞浦路斯救助条款中对银行存款征收一次性赋税向限制或撤出对欧洲银行债权人的系统性支持迈出了重要一步。这不仅对塞浦路斯的债权人不利，对整个欧洲银行的债权人都不利。来自《经济学人》的批评更为严厉，认为该协议犯下了三个错误。首先，它引发了欧元区国家之间相互传染危机的风险。其次，该方案也显失公平，在让塞浦路斯所有银行储户承担损失的同时，该国主权债券持有者却毫发无伤。最后的错误是选择策略的时机。当前，欧债危机的大背景并不允许塞浦路斯银行做这笔交易。过去几个月欧洲债务危机已经暂趋于平稳，这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欧洲央行承诺准备干预，而现在欧盟的决定似乎让欧洲央行保护网变得更为薄弱。路透社则评论称，对银行储户进行一次性征税可大大降低塞浦路斯所申请救助的资金数额，并使该国的债务具有可持续性，这也是IMF同意参与对塞浦路斯救助的条件。若存款征税议案无法在塞浦路斯得到通过，很可能将打击市场对欧元区的信心。高盛的观点则更为中立，认为新援助计划将在金融市场掀起一波动荡，可能触发欧元区银行挤兑现象，但总体影响可控。

　　事实上，欧盟方面早先已拿出过一套类似方案，即由塞浦路斯投资者和存款人承受损失的“内部救助”以及全面重组并大幅削减该国银行业规模成为可能的选项，塞浦路斯银行未获保险的存款人及国债投资者将被迫承受损失。但方案立即遭到IMF的强力指责。该机构认为，在该国政府债务持有者中，国内投资者比例很高，强势实施该方案无异于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将进一步打击塞浦路斯银行业，并对欧洲金融市场造成新一轮震荡。在IMF的阻挠下，该方案被推翻，欧盟方面转而试图通过使境外投资者和存款人蒙受损失所谓“外部救助”方式，达到大幅缩减超过三分之二援助资金的目的。但反对之声依然强烈，称这一举动将牵涉外国投资者面临法律障碍，因为塞浦路斯大部分债务都是在英联邦法律框架下构成的，这就令希腊式的债务重组(PSI)很难实施。

　　“很显然，在采取‘内部救助’还是‘外部救助’的艰难抉择中，各方还是情愿采取前者来结束长达数月的救助谈判，缓解该国财政‘无米下锅’的燃眉之急。问题是，新援助计划固然表达了塞浦路斯政府和欧洲当局不惜引发广泛市场动荡的代价也要达成政策目标的决心，但这种‘自残’式牺牲储户利益的方式能否达到缓解该国债务危机的理想效果？”丁纯表示。据媒体报道，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塞浦路斯首都尼科西亚的大量银行储户表现出了恐慌和愤怒，多地出现取钱大军。有储户甚至直接把推土机开到银行门口，威胁如果不交还自己的存款，将破门而入。“如果方案通过，民众恐慌将有增无减，存款逃离欧元区外围银行系统的风险加大，从而在脆弱国家间掀起新一轮挤兑潮。特别是对于来自同样深陷债务泥潭，也有可能接受资金援助的意大利和西班牙的储户们来说，他们很可能转移在本国银行的存款至德、法等安全国家，这无益于令这些国家的银行体系陷于更加被动的境地。这是对征收存款税最主要的担忧。”丁纯说。

　　与此同时，触及私人储户利益的举动会否引发他国跟风效仿也是一大担忧。分析认为，西班牙银行的资本外逃问题，加剧了去年的西班牙债务危机，而意大利也面临类似问题，如果此次征税开创欧元区征税先河，那么重债国家效仿将引发新一轮的金融动荡。摩根大通驻伦敦首席经济学家菲尔斯写给客户的研报中说道：“如果其他外围国家存款人感到未来将面临类似的威胁，征税将是个让人担忧的先例，具有潜在的系统性后果。”此外，此番征税很可能还会拉低德国国债收益率和国内融资成本，从而导致欧元区国家间出现更为严重的两极分化，让外围国家的金融机构更难获得融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