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刘益谦：我套的是制度性红利
本报记者 邓雄鹰 上海报道
采访 邓雄鹰 郑小伶 王芳艳
你可以把刘益谦划入中国草根富豪阶层。但是，绝不可小觑此人的智慧。
“是他们看上我的！”说此话时，刘益谦嘴角微弯，投资艺术品之外，刘目前青睐的另一个领域是——保险业。今年5月，他刚把旗下公司天平车险的2亿股权卖了一个好价钱。19亿元的转让价格甚至比太保、新华等险企上市时的市净率更高。
被业界称为“资本猎豹”的刘益谦似乎总能发现投资的红利：从法人股、认购证、国债、保险公司到艺术品投资。
刘益谦初中未毕业，15岁左右便涉入商界。他能用一种朴素的大局观来看待自己参与投资的三大行业——享有制度红利的法人股一定有利可赚；中国已经超过美国成为全球最大的汽车市场，如果从粗放经营的财险市场开辟一条精耕细作的大道，何愁没有前景？中国新生的富二代正在成长为艺术品的潜在买家。
他深谙“钱一定要滚动起来”，“ 我算过一笔账，资金如果放着5年不投基本会缩水30%-40%。”
虽然刘益谦自称新理益“应该说从来没参与过坐庄”，但外界对于其资本腾挪的手段从来不乏质疑。2011年10月，新理益曾因涉嫌操纵“京东方A”股票被证监会立案调查，并被认为构成“操纵证券市场”行为。证监会给新理益集团开出的罚单是：没收违法所得521.14万元，并处以521.14万元罚款。刘益谦也因“负有相应的直接管理责任”被予以警告，罚款20万元。
“我套的是制度性红利”
我除了买法人股，很少参与二级市场。二级市场不来行情我们是不参与的，天天拼刺刀哪拼得过啊？我算过一本账，一只股票平进平出六十七次，本金没有了，交易费就交掉了。
《21世纪》：史玉柱[微博]、肖建华这些人以金融资产尤其是银行资产起家，你走的是完全不一样的路子。为什么没有投资几家城镇银行、农商行？
刘益谦：现在银行股的估值已经起来了，大家对投资银行业重新有了信心。但当时市场看空银行股也是一种基本判断：银行坏账多，有一段时间银行估值相对较低，有的人看好有的人看空。我认为大家没有对错，只是时间点上的选择问题。
但我依然认为，看一个行业的投资价值不能离开大背景，现在银行是暴利行业，但随着银行利率下降，利润未来肯定会下降。从全世界来看，没有银行控股保险，只有保险集团控股银行。
《21世纪》：你旗下的“新理益”以前一直是你进行投资的主要平台，沉寂了几年之后，现在似乎又出现了，为什么？
刘益谦：很早的时候做二级市场就是通过“新理益”这个平台。但新理益这么多年，应该说从来没参与过坐庄。为什么呢？其实很简单，你把股票买过来很容易，想过没有，这个东西卖给谁？
其实这么多年我在资本市场主要走边缘路线，不算主流。因为在资本市场发展过程中，边缘市场存在制度性缺陷，在发展中需要完善规范，我是套这个利，套制度性红利。
现在新理益的功能也在改变，10年前它参与投资多一点，今后更多是集团概念和控股平台。例如，新理益持有天茂23.78%的股份，又通过天茂参股国华和天平。
《21世纪》：你当时怎么打通关系买到法人股的？哪只法人股赚得最多？
刘益谦：不用打通关系。这跟当时中国资本市场刚发展和历史遗留问题有关。1993年国家有个红线规定，发行了股票的200多家公司，只要符合规定的都能上市。当时股票是稀缺商品，只要能上市肯定暴利。例如豫园商城，我是去商场找商场职工以每股200多元(面值100元)的价格收了几百股，一年后每股以1万元的价格抛掉的。
其实我去收股票时就有人跟我说，一年后你买的这个股票肯定大赚。你看，不是大家不知道能赚钱，但有的人一年都不能等。
我记得买得最贵的一只股票是“山东金泰”，当时买了几千万，公司上市半年就被ST了。
《21世纪》：你在资本市场这么多年，买的哪几个股票亏损比较大？
刘益谦：没什么股票亏得比较惨。我除了买法人股，很少参与二级市场。二级市场不来行情我们不参与的，天天拼刺刀哪拼得过啊？我算过一本账，一只股票平进平出六十七次，本金没有了，交易费就交掉了嘛。
《21世纪》：去年以来，你旗下的两家保险公司多次参与定向增发，你这是看好二级市场行情了？有没有打算买一些其他金融资产，例如债券？
刘益谦：这是公司的保险资金在买，跟我的投资没关系。不过股票是我帮忙选的，价格感觉还可以。我认为这个点位做空风险相对大一点，但能涨多少也比较难。债券不会买，买债券还不如买画呢。
《21世纪》：你现在对地产投资怎么看？
刘益谦：地产投资我们现在也在做，在全国各地找项目开发，这几年收购了几个地产项目，现在广东惠州已经开发了一个比较大的住宅项目“奥林匹克花园”。我对地产这块今后还是比较看好，现在房子是老百姓的第一资产。
与全球一流公司交手：“放弃控股权不等于交给外方”
你放心好了，我投资在保险公司里，今后收益不会比投资任何一家银行差。
《21世纪》：4月底，你与其他股东卖了2亿股天平车险股权给安盛集团，出让50%股权，怎么没考虑卖更多股权？
刘益谦：如果我真要卖的话，价格还可以卖更高。除了安盛，还有很多买家对天平都很有兴趣，安盛并不是出价最高的。但这不是我的本意。
8年前，我们想做一家专业的公司，现在天平车险在行业里站稳了脚跟，有了相对不错的品牌和专业的管理模式，但我感觉，仅靠自身力量，天平可能永远只是个三流公司，难以具备国际一流公司的实力。所以到了一定时候，要引进有一定实力的金融集团来帮助实现突破。2011年底我们请了麦肯锡来帮忙做战略规划，花了一两千万。
《21世纪》：你旗下保险公司的股东公司之间是什么关系？关联股东为主？
刘益谦：应该说我们是一致行动人吧。你说组成一个公司，从马路上拉来几个人全都不认识，搞得成嘛？最起码要是一致行动人，这些朋友也比较信任我。
之前天平请麦肯锡来做战略规划，就是要向市场上释放一个信息，我们敢把自己公司放在阳光下。后来麦肯锡在将天平推到国际市场的过程中也起到了一定作用，在谈判时也帮我们做战略规划。
《21世纪》：当时怎么和安盛接触上的？
刘益谦：高盛引荐的，他们是安盛的并购顾问。
《21世纪》：听说股权变更后管理层变化不大？
刘益谦：谈判过程中安盛一直强调管理层不能动，我当然也是这样想的。
我最初想的是，股权变更之后把公司更名为“天平安盛”，他们后来沟通希望改成“安盛天平”，这些要求其实我心里都很赞成，只要对天平更好，名字怎么样都可以。
《21世纪》：你怎么会甘心放弃对公司的控股权？
刘益谦：我在任何谈判中都坚持一个前提：新老股东股权比例要50%对50%。我们放弃对天平的控股权，但这不等于将控股权交给外方。我认为安盛如果能有一半股权，会让他们更加重视天平的发展。
当然现在这种股权比例也有挑战，我们请了一位在华尔街工作过的外籍董事加入董事会，希望能加强沟通。
《21世纪》：听说你最初比较热衷与巴菲特旗下的专业车险公司GEICO结盟，怎么没有合作成功？
刘益谦：GEICO、利宝、苏黎世都和我们有接触。我们最开始意向比较大的是GEICO，去年GEICO的二、三把手也曾来过天平，对天平评价很高。但最终巴菲特还是没有下定决心进来，希望在业务层面先合作。我想原因可能是两个：一是巴菲特可能对于开拓海外市场已不太积极，二是当时美国大选，各种不确定因素比较多。
《21世纪》：天平曾经尝试过上市，后来为什么放弃了？
刘益谦：上市的目的是为了减轻企业的间接融资成本压力，天平发展肯定是需要募集资金，所以开始也有上市这个想法。但一年多前我们已经明确提出中止上市。一是因为中国的资本市场还不成熟，市场环境不改变，中国企业上市以后会越来越难，通过上市进行融资也越来越困难。
所以我跟团队说，好的公司并购价格可能远远高于IPO的公司。这次转让我们参照了国寿、太保、平安、新华四家公司上市的价格，他们的市净率大约是1.8-2.2倍，我们的转让价格是3.6倍。这次转让也被业界看好，安盛出公告之后3天，股价涨了10%左右。
《21世纪》：你控股的天茂集团去年转让了国华人寿部分股权，未来国华人寿是否也会引进外方股东？
刘益谦：近两年寿险业发展比较困难，去年国华有一些亏损，天茂拥有国华20%股权，又是上市公司，如果不卖一些股份，会影响天茂的财报，股民受不了。所以我找了朋友接手了这部分股权。
我对国华这两年的发展还是比较满意的，寿险和财险不同，寿险公司盈利周期比较长，有个累计亏损问题，但净资产并没有亏损很多。国华人寿暂没有考虑引进外方股东，如果有也可能是两三年以后的事情。
《21世纪》：你在保险公司里投资了几十亿元的资金，有没想过如果投到一个银行(城商行)，收益可能完全不一样？
刘益谦：你放心好了，我投资在保险公司里，今后收益不会比投资任何一家银行差。现在去国外，不买一张商业保险进不了人家国门，中国根本没到这个程度。中国寿险的问题出在根本上，产品设计复杂、保障程度有限，整个行业都很艰难。
但行业性出现问题就意味着春天来了。你看我们中国任何一个金融行业都是这样的，例如银行坏账、信托公司清理整顿后都发展很快。现在到了保险公司煎熬的时候，但春天是看得见的。
“我不会移民”
“你以前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过惯了穷日子，现在有钱了有什么感觉？”“穷，一直很穷。真的，我这个感觉没有不一样。”
《21世纪》：你现在几家公司担任职务？
刘益谦：现在就新理益与国华人寿，我兼着两家公司的董事长。
《21世纪》：这两家公司资本金有什么变化？
刘益谦： 国华是20亿资本金，新理益我也记不住了。新理益以后的职能会发生变化，以后是集团控股平台。
《21世纪》：天平与国华的资产会装进新理益、或是装进上市公司天茂吗？
刘益谦：现在监管严得不得了，比香港美国还严，(如果违规)媒体天天把我炒死了。天茂是我的最初的一个平台，大股东炒成了董事长，还是有感情的。
《21世纪》：很多富人都选择去海外购买资产、移民，你移民了么？
刘益谦：我很多年没去过国外了，我没有移民，也不会有这个打算。孩子也没有移民。二女儿现在国外学艺术品管理，以后也想回来。
《21世纪》：你现在最担心什么？对于前50年的生活有什么遗憾？
刘益谦：我现在没什么可担心的，随着时代的发展和全球一体化，中国也越来越开放。前两年担心，不知道要朝哪个方向走，大家都纠结在房价上，但是房价越调控越高，需要反思。遗憾有不少，例如外商谈判中，公司很多人能直接交流，我不能直接交流。
《21世纪》：你以前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过惯了穷日子，现在有钱了有什么感觉？
刘益谦：穷，一直很穷。真的，我这个感觉没有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