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魁谈金融业扭曲：上游被政府或寡头型国企控制

图为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中小企业研究所所长张文魁（赵龙 摄）

　　新浪财经讯 11月24日消息，2017中国智造业年会在北京JW万豪酒店举行，主题为“即刻出发：创造中国制造业的黄金30年”。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中小企业研究所所长张文魁出席并演讲。

　　张文魁表示，金融行业是我国非常扭曲的一个行业。金融房地产等它的资源及上游被政府或寡头型国企牢牢控制，导致这些行业畸形发展，脱实向虚，对制造业冲击不可想象。

　　以下为演讲实录：

　　张文魁：大家早上好，前面两位嘉宾说的非常好，我跟大家交流一下现代产业体系与新制造业。

　　前面两位嘉宾都说到了十九大有非常多的内容，十九大提出要建设现代化的经济体系，很多人就问了，什么是现代化的经济体系？我想十九大报告有一些阐述，这里面我的PPT里写了，就不重复说了。

　　但是作为一个未来新体系，想像空间也很大。不是一个现状的描述，而是未来是什么样？未来要建立的现代化经济体系到底是什么样？我想有很多东西不是现在成形的，而是要等着我们创造。

　　我今天要强调一条，有一点是非常清楚，不管未来现代化经济体系是怎么样，最终还是要体现为现代产业体系。可能现代化经济体系有很好的教育，有很多科学研究等，有很好的生态，这些都很重要，但是如果没有现代产业体系，肯定不是一个现代化的经济体系。

　　那么这个现代产业体系，到底是什么样？是现代服务业为主？现在金融业为主？还是别的东西？刚才晓南主席讲到，央企1/3的资产在装备制造业，其实据我了解央企现在大概一百家集团，也有2/3是做房地产，1/3的资产在装备制造业，当然央企搞新闻的也不少。

　　我就担心现在很多人说要提高第三产业比重，这个没有错，从全球经济的发展趋势来看，人均GDP上升到一万美元之后，不要错误地理解或者是片面的理解第三产业比值提高这个趋势，不要做错误的预估，并不是说第三产业一提高，制造业就下降，我个人认为现代产业体系，必须要以制造业为中心。如果不注意这一点，有可能随着经济不断地往前走，可能会出现一种去制造业化的趋势，这个是很危险的。

　　你看很多国家，美国为什么这几年一直讲制造业回归，不单奥巴马讲，特朗普也讲，英国更不用说了，我们讲日本产业空心化，去年以来中央领导人好像也提到了这个，反制造企业空心化。像日本产业的空心化，最主要是制造业出走，或者是制造业衰退。所以如果我们不抓住这一点，我想，现代产业体系建立以及现代化经济体系建设，可能就会成为一句空话，而且未来经济的持续增长就会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害。

　　大家说我有了这个意识，要防止去制造业化，我能不能做到这一点？不一定。因为即使有这种意识，做到这一点是不容易的。因为我研究了很多国家制造业下降的趋势，或者去制造业化，它不是主动的，是被动无奈去制造业化。

　　为什么？比如在全球竞争中，比你发展水平低的国家，它把劳动密集型的制造业吸引过去了，你的劳动密集型制造业出走或者挤掉了。发展程度比你高的国家，它的制造业不断升级，从上面挤压你，使你的制造业升级又走不下去，所以被动地去制造业化。

　　我调研了拉美和东南亚一些欠发达国家，他们的制造业衰退，去制造业化实际上是被动的，他们有时候还埋怨中国，说中国在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九十年代或者本世纪前十年以来发展这么快，导致他们的制造业衰退了。原来在八十年代，他们经济不错的，九十年代和本世纪前十年，他们的经济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被动的去制造业化。

　　大家在脑子里要敲响警钟，有人说我杞人忧天，被动去制造业化，我可能不一定是完全的杞人忧天。因为过去几年，特别是2010年以来，中国好像出现了去制造业化迹象，2010年以来，我们制造业在GDP的占比下降了3%，大概从33%到现在30%，再这样发展的话就要30%以下。而金融业占GDP的比重，上升了3%，从百分之五点几到八点几，一进一退，其实就是我们说的脱实向虚。

　　所以去年以来，中央领导人也强调，要振兴实体经济，我觉得这是非常正确的，这个脱实向虚，金融业美国才7%，美国金融业占它的GDP才7%，我们是8.5%，不能说中国的金融业比美国还发达吧？但我们占比就是高，高在什么地方？它也没有服务实体经济，就是搞那些表外业务、通道业务等，就是钱去造钱，用钱去炒钱。

　　当然我觉得这个东西也不能怪搞金融的人，如果我是搞金融的，我很愿意搞这个，金融行业是我国非常扭曲的一个行业，为什么扭曲呢？金融、房地产，这些扭曲的源头是它的源头和资源，以及它的上游是被政府或者是寡头型的国企牢牢控制的。

　　你看我们的金融行业就是这样，它的资源上游，吸储的那几家，四大国有银行，它牢牢的抓住。房地产为什么扭曲呢？你觉得房地产行业竞争激烈，土地被政府牢牢控制，所以它很扭曲，所以导致这些行业畸形发展，脱实向虚，对制造业的冲击真的不可想象。

　　中国尽管现在制造业的指数在全球来看还是排第一的，我引用的这些数据是德勤的一个全球调研编出的指数，中国第一，当然这是2016年的数据。但是预测到2020年，就是四年之后，美国有可能制造业排名反超中国，从第二名上升到第一名。美国的跟前面一个表比，到2020年中国的指数是下降的，美国的指数是上升的，所以这值得我们警惕。

　　这个调研是去年搞的，今年上半年发布的，是在十九大之前，没想到十九大讲了这么多重视制造业，特别是先进制造业，发展先进制造业这些精神，但他们不学习，不领会。我想这个调研不能掉以轻心，到2020年，印度这些国家制造业指数也会上升。

　　大家说他们这些东西准确吗？可靠吗？我觉得不一定那么准确可靠，但是我还给大家看一看，中国即使现在制造业指数排名在全球第一，但是我拿出一个单项来比较，中国的制造业是很差的，就是增加值率很差的，远远低于美国、日本、欧洲这些国家。

　　也就是说我们很多行业，我们都在讲生产，我们生产能力是全球第一，体量是最大的，你生产那么多东西，你的增加值率呢？别人百分之三四十，你百分之三十还到不了，这个很值得我们去深思。

　　刚才辛司长讲的，也说明我们在很多方面差距还是很大的，尽管我们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高铁集成也还是不错的，但作为整体制造业生产能力还是很低的。那么到底应该怎么样解决这些问题？怎么样使中国制造业，避免中国去制造业化？特别是避免被动的去制造业化？我想现在抓住机遇，就是要看清制造业的未来趋势是怎么样。我把它归结为新制造业，只有抓住了这些趋势，抓住这些特征，提出相应解决方案，我想中国的制造业发展不但保持在第一的位置，而且可能进一步提高全球竞争力。

　　十年前我们提出了新工业化，信息化和工业化的融合，研究又提出了“中国制造2025”，智能制造等等计划，到底你说的新制造业是什么？

　　我想新制造业，在全球一体化和技术不断进步的情况下，有一些新特点。这个新特点不同于我们以前讲的新型工业化，也不同于以前讲的信息化与工业化的融合，也不完全等同于“中国制造2025”。

　　我觉得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生产方式将会发生颠覆式变化，这个生产方式的变化将是新制造业的一个最核心的内容。大家知道，美国工业化的过程当中出现了福特生产方式，日本战后出现了丰田式的生产方式，在本世纪以来这轮信息革命当中出现了苹果生产方式。我觉得这些给制造业带来的革命性变化，绝对不是说福特提供了福特车这个产品，绝对不是提供了丰田车这个产品，也不是苹果公司提供了iPhone这个产品，是他们生产方式的变化使这个行业出现了颠覆。

　　未来生产方式的变化，催生的新制造业，不一定是互联网简单的加制造业，我个人感觉互联化和智能化是它的重要的组成部分，会进一步的延伸，往哪里延伸？从制造，往两端去延伸，往设计，创意，往后面的销售、消费使用去延伸，整个全流程发生巨大的变化。就说从创意、设计、生产制造，到销售和消费使用全流程改革，这个全流程一定是生产者和消费者交互式的一个参与，会形成流程再造，这个生产方式的变化，我想对整个制造业未来会发生很大的冲击，可能会顺势者昌，逆势者亡。

　　十几年前钢铁行业的生产方式，就是一个自动化的流程，自动化大型化的流程，高炉，全部都是一系列自动化大型化。现在去企业调研，看到一些新的苗头，比如钢铁行业，泰钢，他们练出了圆珠笔尖的钢，但用大炉子练，一年练一炉就行了，圆珠笔尖那个尖尖的东西，很高端的一个材料，需求量很小，不像盖房子用那么多材料，所以一年一炉就可以了，这样很不经济，没有人愿意搞，而且不同的圆珠笔对性能的要求、成分的要求还不完全一样，以及笔头的大小，加工都不一样，个性化要求越来越高。

　　所以这个对很多原来大型化自动化的生产方式就是一个挑战，我去南方一些企业，反而是几年前没有盲目的走大型化、自动化道路的企业，现在反而定制化、互联化、智能化的生产，它改造起来就容易一点，这个需要跟我们以后的生产方式的变化，我想是绝对不可忽视的。

　　中国的企业，中国的制造业，一定要深刻领会新制造业的发展趋势和特点，牢牢地抓住这样一个趋势和特点，然后有针对性的去推进我们技术改造、技术革新和流程的改造。我想这个制造业才能够在未来的全球竞争当中立于不败之地，也才能避免被动的去制造业化，是我们现代产业体系和现代化的经济体系能够走下去。

　　刚才辛司长讲到产业政策，我们的产业政策更多的只是在讲哪些行业应该重点发展，哪些场景应该重点发展，但是对生产方式的变革还不是特别重视，或者还没有意识到它的严峻性。实际上我刚才讲的德勤的调研，它调研了很多制造业企业的CEO和高管，以及高级技术人员。

　　这个调研显示未来制造业的一些发展趋势，你可以看到的有一些与生产方式有关，说明，第一现在企业比我们制定政策的一些官员可能更敏感。“中国制造2025”很多是讲发展产业，这是典型的产业政策，其实产业未来哪些是重点，我们不一定完全看的很清楚，或者说它的重要性到底多高，我们并不是完全清楚。现在大家说很多的语音计算、大数据、云计算，十年前谁知道大数据、云计算，甚至五年前很多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个，但现在起来了。

　　所以我们的产业政策要转型，而且政策制定部门，好多定一些指标，恐怕也不一定抓住了要点，这个不是完全针对某些政策制定，我就是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未来最重要的可能不是说政府部门定一些政策，而是要让一线的企业，我们制造业企业在认清趋势的前提下，不断地去探索，不断地去试错，只有在探索中，在试错当中才能找到新制造业真正的方向，才能使新制造业真正的重启。

　　我作为学者也只能大概描写新制造业一些核心的元素，它到底是什么样，还是不清楚，我相信只要按照十九大说的，让市场发挥决定性的作用和更好的发挥自主作用，中国的制造业企业，一定能大胆探索、勇于试错，能使中国的新制造业在现代产业体系中树立核心地位，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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