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亚洲协会会长谈中美领袖会晤：经贸是重要议题

　　新浪财经讯 美国亚洲协会会长兼首席执政官、前副国务卿施静书（JosetteSheeran）3月18日在中国发展高层论坛2017年会上接受了新浪财经的专访。她认为，特朗普政府会形成怎样的对华政策，目前还言之过早。此次中美两国领导人会晤的重要议题应该是贸易问题和朝鲜问题。

　　施静书表示，特朗普团队在对华关系方面有许多新人，这些人可能在过去并未参与美国对华政策的制定，但特朗普团队里面也有一些经验丰富的领导者，例如白宫国家经济委员会主任科恩、财政部长努钦，这些人以前在从商时跟中国有过许多商业往来。

　　“现在特朗普团队里有许多不同理念的人，现在大家也在看，到底最后会形成怎样的对华政策，但目前还有些言之过早”，施静书表示。

　　她也坦言，特朗普团队在搭建自己的班子，对人才有很大需求，“我觉得特朗普团队需要许多帮助”。

　　施静书认为，特朗普是全新的政治领导人，从来没有担任过公职，他的施政风格还不明晰。“当然在经商过程中，他被普遍认为是谈判高手。毫无疑问，他的从商经历也会影响到他的施政。但同时特朗普的团队也在慢慢找到节奏，他们也在跟各个方面讨论如何将特朗普的想法转化成可行的政策。现在还需要一定的观察时间来判断特朗普到底会是什么风格，以及他和他的团队到底会有怎样的学习曲线”。

　　对于中美两国领导人会晤，施静书认为，有两个最重要的议题。

　　首先，贸易问题应该是双方的主要议题。“按特朗普总统的说法，中美经贸关系并非双赢关系，他希望美国能从中美经贸关系中获得更多好处，已经可以看到中国对美投资在大幅增加。某些中国投资可能无法增加就业，但有些投资则可以增加就业”。“特朗普特别希望能看到实际的就业改善，这也是他在竞选时反复向选民承诺的”。

　　她表示，两国首脑也会谈到朝鲜问题，但朝鲜问题应该是在议程顶端而不是底部。“有关朝鲜以及朝鲜对亚洲安全和美国安全的影响，因为朝鲜现在有远程导弹的能力，中美两国现在都意识到，在朝核问题上，两国都应该发挥作用来解决这个已经相当急迫的问题”。

　　但施静书认为，此次会晤真正重要的其实是两国领导人的相互认识。“中美两国都是大国，但如果两国最高领导人之间缺乏联系，将会造成相当危险的情况，因为这会导致沟通误差甚至误判。但如果两国领导人相识，在出现误会的时候可能打个电话就可以解决问题”。

　　她认为，中美两国领导人之间建立起一定程度的个人友谊，是很重要的。所以此次会晤最重要的意义还是在于让两国领导人相互熟悉，“对此次会晤的具体成果不必期望太高，毕竟这只是第一次约会”。（刘丽丽 周大昕）

　　以下为对话实录：

　　新浪财经：2017年亚洲的经济和安全前景如何？

　　施静书：喜忧参半吧。整体而言，亚洲局势在向好的方向变化，有望迎来前所未有的经济繁荣。但同时也存在若干值得注意的地方，比如今天在论坛上许多人都谈到供应过剩而需求不足，中国这样的市场需要让供给结构与需求结构相匹配。毕竟中国每3秒钟就需要创造一个新增岗位来完成其发展目标，所以让供给与需求相匹配的重要性更加凸显。

　　新浪财经：中国经济增长在放缓……

　　施静书：其实也不能说中国经济在放缓，这不过是因为基数变大了。三十多年前我第一次来中国的时候，当时中国没有外贸、也没啥外国投资企业、各种商品都处于短缺状态，但如今中国是世界上最富活力和最具创新力的经济体。我去过中国许多地方，见了许多高科技创业者，他们锐意进取，都怀着改变世界的梦想。或许中国经济增速表面上有所下降，但中国经济基础已今非昔比，中国人民对于追求经济繁荣有着坚定的信念，为此中国经济必然会继续增长。

　　新浪财经：许多人将中国的高速经济增长归功于中国加入世贸之后的出口增长和国内改革，但现在中国的改革进程似乎所有放缓？

　　施静书：中美两国正在开展双边投资协定的谈判，这也牵涉到国内的改革。中国跟全世界许多国家都签订了贸易协定，然后利用这些协议来改善贸易的方式以推动繁荣。在投资领域，在金融领域达成某种协定是极其重要的。中国希望能吸引投资，也希望保持生产能力，中国不仅希望制造产品，也希望有自主知识产权。中国很早以前就意识到不能仅仅依靠制造业。有数据显示，中国每制造一个售价9.99美元的芭比娃娃，中国只能拿到1美元。因此，中国长期以来都在努力提高其制造业的附加值，双边投资协定或许能推动产业升级。我希望特朗普政府能继续推动该协定，因为这有利于中美两国。

　　新浪财经：但特朗普政府刚刚宣布放弃TPP，您觉得特朗普会跟亚洲各国提出新的双边自由贸易协定吗？

　　施静书：现在还不知道特朗普的贸易政策究竟会怎样。但我们能感觉到，特朗普希望在贸易协定里面更多体现美国的利益。现在美国退出TPP之后就给中国创造了机会，或许中国可以加入TPP，尽管中国并不在原来的成员国里面。对于美国而言，双边贸易协定当然很重要。我也参与了美国跟新加坡、澳大利亚和韩国自由贸易协定谈判相关的一些工作，这些双边协定都是互惠共赢的，而且更能切合双方国家的具体要求。或许，最终，特朗普会觉得双边协定更有吸引力。

　　新浪财经：奥巴马有重返亚太的雄心，但特朗普好像更看重国内问题，那亚洲协会如何看待特朗普亚洲政策的制定和执行？

　　施静书：美国亚洲协会是在二战之后由洛克菲勒基金会成立的。当时他们就高瞻远瞩地看到，中美两国有一天会相互依赖，如果想要在未来取得成功，那么中美就要相互依靠。如果中国失败，那美国也会遭受损失；美国失败，中国也同样会遭受损失。洛克菲勒基金会预见到了这样的未来，所以才设立了亚洲协会来推动中美两国的相互理解与合作，这就是六十年前亚洲协会成立的初衷。如今有许多人来往于中美两国，相互沟通交流。

　　亚洲协会的任务现在就是要研究中美关系中的难点，然后找出面向未来的解决途径，不仅仅是为了美国的利益，同时也为了中国。如果中国陷入贫穷混乱，这对世界绝对不是好事。我曾经在联合国国际粮食计划署任职，三十多年前，中国曾是世界上最大的粮食援助接受国。但现在中国已经是捐赠国，对减少其他国家的贫困和饥饿发挥了重要作用。现在已经有足够多的麻烦，我们不需要去人为制造更多的麻烦。所以从还不是很远的历史就能看到，中国和世界可以实现双赢。

　　新浪财经：最近亚洲协会找了许多中国专家给特朗普政府写了政策建议报告，亚洲协会为何要出这样一份报告？

　　施静书：我们觉得现在已经到了全面审视美国对华政策的时候。我们知道中美关系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双边关系，我们知道世界需要中美形成建设性的关系。但从来没有人把美国最优秀的中国研究者召集在一起，问问他们美国现在应该怎么跟中国打交道。所以我们找了大概二三十名顶级研究中国的专家，这些人在过去四五十年都在给美国总统提供对华政策建议。我觉得我们可以仰仗这些人的经验和学识，他们提出了许多关于中美关系的建议，许多建设性的建议。

　　新浪财经：但这些人大多数是民主党人或共和党里相对疏离特朗普的人，您觉得特朗普会听取他们的建议吗？

　　施静书：我们跟特朗普团队的成员有广泛的交流。特朗普团队里面在对华关系方面有许多新人，这些人可能在过去并未参与美国对华政策的制定，但特朗普团队里面也有一些经验丰富的领导者，例如科恩【白宫国家经济委员会主任】和努钦【财政部长】，这些人以前在从商的时候跟中国有过许多商业往来。现在特朗普团队里有许多不同理念的人，现在大家也在看，到底最后会形成怎样的对华政策，但目前还有些言之过早。

　　新浪财经：特朗普在竞选获胜之后跟蔡英文通了电话并说一个中国原则是可以讨论的，但后来在你们发布了政策建议报告之后，他又改了口表示愿意尊重一个中国政策，那您认为亚洲协会的报告与特朗普态度转变之间有联系吗？

　　施静书：我所能说的就是，在我们跟特朗普对话的过程中，我们给出的讯息就是，中美关系是可以改善的，但要找到建设性的方法来应对挑战。所以我们就敦促特朗普尊重一个中国政策、敦促特朗普继续开展中美战略经济对话、并建议特朗普保持沟通渠道的畅通来解决两国的分歧。那么所有这些德高望重的专家都提出了共同的政策建议，这对于特朗普团队而言也是极有分量的建议。

　　新浪财经：那么在您看来，特朗普前后态度的转变是因为他受到了来自专家或共和党内建制派的压力，还是说这一切就是特朗普的谈判策略，他先是抛出价码，然后等着跟中国谈？

　　施静书：特朗普是一个全新的政治领导人，他从来没有担任过公职。他的施政风格还不明晰。当然在经商过程中，他被普遍认为是谈判高手。毫无疑问，他的从商经历也会影响到他的施政。但同时特朗普的团队也在慢慢找到节奏，他们也在跟各个方面讨论如何将特朗普的想法转化成可行的政策。现在还需要一定的观察时间来判断特朗普到底会是什么风格，以及他和他的团队到底会有怎样的学习曲线。

　　新浪财经：您是否担心特朗普总统缺乏外交方面的顾问，因为他的团队大部分是来自他的朋友圈、军方甚至家人，所以您觉得他是否需要增加一些真正的资深外交人士来作为其外交政策顾问？

　　施静书：其实美国新政府的组建有很充分的时间。大概有3000多个职位需要重新招人，人选也要经过国会的批准。现在还不能知道最后完整的团队是什么样的配置。他们会不断寻求其他专家的意见，但同时他们也会尽量把优秀的人直接招募进去。当今世界的局势很复杂，特朗普团队对人才有着很大的需求，让这些人去世界各地发挥重要作用。我觉得特朗普团队需要许多帮助，现在他们在慢慢搭建自己的班子。国务卿蒂勒森也在忙着组建自己的团队，其实美国的权力交接也是很有特色。可能最上面有1%的人需要更换，但99%的政府公务人员团队不用动，因此现在美国国务院依然拥有成千上万的优秀职业外交官，包括许多拥有丰富对华经验的外交资深人士。这些人并没有变动，他们是政府运转的基石，新的美国政府也需要仰仗他们，因此特朗普团队有成千上万的资深外交专业人士可以依靠，从他们那里获取信息、历史和政策建议。这些专业人士每天都在为总统和其他外交决策者服务，所以说，其实还是有许多人的。

　　新浪财经：布热津斯基曾说过，美国国家安全顾问的协调本身就是权力，您认为特朗普的女婿库什纳以后会在中美关系中扮演很关键的沟通协调角色吗？

　　施静书：沟通渠道也分为正式和非正式。就美国政府而言，几乎每一项政策都需要各部门的协调，然后各部门会形成统一的政策立场。这些摆在明面上的跨部门协调有时候是由经验丰富的人来操作的，例如在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曾经担任助理国务卿的迪娜•鲍威尔现在则是副国家安全顾问，她将是国安委和国务院之间的重要协调人。她是一个精明强干的人，善于在美国政府内部寻求共识，她将发挥极为关键的作用。对于像中美关系这样具有丰富层面的问题，你必须要考虑周全，不能顾此失彼，所以负责经济合作的团队也要可能要参与中美安全团队，负责地区安全的人也要参与经济外交的过程，在美国政府内部还有这样有效的相互协调的机制，这在特朗普当政期间也会如此。布热津斯基说的很对，这个协调人的权力确实很大，因为他要负责协调美国国务院、国防部、商务部和贸易办公室等政府部门来找出共同的立场。

　　新浪财经：特朗普在预算提案中大幅削减了教育、环保和对外援助方面的安排，尤其是国务院的预算，但同时大幅增加了国防预算，那么这是否意味着美国国务院可能会被相对弱化？

　　施静书：首先要看最后的预算是什么样的，因为在美国预算提案要经过国会的反复讨论，最后才能确定资金如何使用。我知道现在军方有些人在积极建议增加国务院的预算，因为他们认为国务院做的许多外交工作其实可以减少相关军事开支。因此我希望在这个讨论的过程中，白宫对究竟应该把钱用在什么地方会有新的思考。美国国务院的预算很大，这是因为世界很大，而且世界其他国家也对美国有很多期待。对于削减国务院的预算这事，务必要谨慎。至少军方有些人是积极支持增加国务院的预算。

　　新浪财经：美国国务卿蒂勒森正在访问中国，为4月份两国领导人的会晤做准备，那么您认为中美首脑的会晤能取得什么成果？

　　施静书：贸易问题应该是主要议题。按特朗普总统的说法，中美经贸关系并非双赢关系，他希望美国能从中美经贸关系中获得更多好处，那现在我们已经可以看到中国对美投资在大幅增加。某些中国投资可能无法增加就业，但有些投资则可以增加就业。例如世界最大的汽车玻璃制造商就在俄亥俄州设立了工厂，而且这家来自中国的工厂还打算继续在美投资100亿美元并创造4500个就业岗位。这有利于改善氛围。因为随着全球化的发展，美国许多制造业岗位都流失了，不光是流向中国，也流到了许多亚洲国家。如果美国人民能看到某些工作岗位的回流，那么他们就会感到激动，也会对全球化更有热情。从这个角度说，特朗普特别希望能看到实际的就业改善，这也是他在竞选时反复向选民承诺的。

　　两国首脑也会谈到朝鲜问题，朝鲜问题应该是在议程顶端而不是底部。有关朝鲜以及朝鲜对亚洲安全和美国安全的影响，因为朝鲜现在有远程导弹的能力，中美两国现在都意识到，在朝核问题上，两国都应该发挥作用来解决这个已经相当急迫的问题。所以我觉得这两个应该是最重要议题。

　　但真正重要的，其实是两国领导人的相互认识。尽管现在世界有60亿人口，中美两国都是大国，但如果两国最高领导人之间缺乏联系，那么这将会造成相当危险的情况，因为这会导致沟通误差甚至误判。但如果两国领导人相识，在出现误会的时候可能打个电话就可以解决问题。两国领导人之间建立起一定程度的个人友谊，这是很重要的。所以我认为最重要的意义还是在于让两国领导人相互熟悉，然后就经贸和朝鲜问题进行商讨，但对此次会晤的具体成果不必期望太高。毕竟这只是第一次约会（笑）。

　　新浪财经：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接见蒂勒森时指出，中美应该成为很好的合作伙伴，那么这应该是中国对美方提出的期望，您觉得美方会如何回应这种善意呢？

　　施静书：我始终认为，中美要找到一些具有积极意义项目开展合作，中美两国要携手解决事关人类命运的若干重大问题。每一段关系都需要双方的善意，每一段关系都会经历波折，现在中美需要传递积极的信号来鼓舞其他人，世界上许多人都在承受困难，战争、疾病和饥荒给人们带来痛苦，因此许多人都在看，中美这两个大国究竟会做什么来改善这个世界。就我而言，我希望看到中美两国携手来解决一些重大疾病，例如小儿麻痹症，例如中美两国可以携手解决儿童营养不良问题。中国在过去二十年就基本上彻底解决了曾经广泛存在的儿童营养不良问题，这是了不起的成就。而美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也存在严重的营养不良问题，但中美两国都解决了问题，因此如果中美两国能真正携手，那么任何问题都可能得到解决。在合作中也可改善中美双边关系，这是水到渠成的，就像人际交往那样。

　　新浪财经：作为杰出女性您取得了许多成就，那么您认为自己有没有可能成为历史上第一位美国女性总统？

　　施静书：（笑）我如果要选总统，我也不会在中国宣布。但确实在我这一生的经历中，女性在社会中的角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么中国做得很好的一件事情就是，让女性参与教育，让女性也享有发展事业的机会，我也很乐于看到中国女性领导者的崛起。我参与了关于东西方女性领导力的论坛，我跟SOHO中国的女性创始人也有交流，那么世界各地的女性领导者都有这样的共同点，相比男性领导者，女性领导者更加关注是否能让全体人类获益，是否能真正实现双赢，所以我觉得当今世界确实需要更多的女性领导者。在我任职国际粮食计划署的时候，我去过许多战区，我上过前线，我看到过许多嗷嗷待哺的儿童，但我从来没有见过女人在前线打仗，相反前线的女人都在忙着救人忙着修补战争的创伤。因此女性可能更有智慧，女性希望给子孙后代留下更好的国家和世界，这是我们女性的想法，所以女性考虑问题的长远视角、女性对后代的天然关怀，或许可以改变某些现行的糟糕政策甚至平息现有的纷争。我们必须要超越这些争执来建设繁荣稳定的国家和世界。没有理由说，中美两国的发展必然相互排斥，中美两国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中美两国完全可以共同繁荣，但中美两国领导人需要有信念，不仅是寻求本国的利益，同时也要关注全体的利益。由此就能开启许多发展和合作的机会。（翻译 周大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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