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志强正反面

　　□本刊记者 郑作时

　　从没遇上过的叫板

　　一度曾被媒体认为已经向政府表示归顺的任志强又开始变得强硬起来了。

　　8月19日，央行出台了《2004年中国房地产金融报告》。这份报告一出台，任志强就直接批评说，“这是一份逻辑混乱的报告”，并通过由自己和数家房地产商投资建立的独立研究机构，出具了一份至少从字数上来说比央行报告更多的研究报告来反驳央行。

　　8月24日，在北京的一次名为“北京，楼市何时走出观望期”的论坛上，任志强与经济学家们进行了一次强硬的交锋。在这次论坛上，任志强扔出了一个更为强硬的观点：政府已经表态不再出台新的政策，因此房地产将很快走出观望期，消费者如果继续持有观望态度，损失将在8%以上！

　　他在很多场合都强调自己是军人出身。“作风凌厉、出言坦率”几乎是所有人对他的评价。从2004年高层有意对房地产进行宏观调控以来，光万言书任志强就至少写了3次，2004年央行对房地产出台文件时他写了一次、2005年中央开始对房地产业正式出台国八条时他再写了一次，现在针对央行的房地产金融报告，他又出手了。

　　2005年房地产宏观调控以来，任志强的强硬体现在跟房地产相关的每一个方面。对政府，他号称要“打国土资源部和建设部各五十大板”、指责“央行逻辑混乱”；对经济学家，他说他们“胡说八道”；甚至对他的上帝——消费者，他也采取警告的姿态。他告诉他们，你们买不买房随便，但不买你们一定要亏。

　　对于一直以来都掌握着巨大权力的人民银行、建设部和国土资源部来说，任志强无疑是一个足够大的挑战。他批评的直接程度、辩论的能力以及所掌握的房地产商资源，足以支撑其以房地产商代言人的身份与政府三部委展开对话。

　　如何处理这样的叫板，将直接体现三部委的胸怀、技巧和能力。

　　真理在谁手中？

　　在观察三部委与任志强之间这场大辩论之前，我们要明确一下双方的底线和手法。

　　2005年中国房地产宏观调控，必然会作为一个样板写入改革开放史。这次调控的成因、手段、矛盾和影响范围，都将是空前的。作为第四代领导集体“情为民所系”的执政宗旨的体现，房价作为老百姓怨声载道的一个经济现象，其解决已经上升到政治高度。

　　如果放任房价上升，以2004年的态势，一个必然的结果是投机盛行，房价以加速度上涨，最后在某一点上泡沫破灭，造成对中国经济的巨大影响。

　　那么看来任志强错了？

　　且慢，让我们来看看任志强的一段引起过巨大争议的论点。他说他领导下的华远、甚至扩大到中国房地产企业，都只应该为买得起的人盖房；而为穷人找到合适的房子，是政府的事。这段话后来被演绎成任志强“只为富人盖房”，并被众多评论者极度批评。这种批评的声音强大到这样的程度，以致于强硬的任志强在一段时间内都不再发声。

　　但这段话错了吗？有一些评论者认为，任志强并没有错。作为一个房地产企业，华远当然有权力对自己的产品定价，而在制定了价格以后，华远的老总任志强也当然有权力说我的房子是为买得起的人盖的。至于华远的房子在他们制定的价位上卖不卖得掉，那是华远和任志强的事。

　　如果我们以此而不是以任志强的其他论点为起点，来考量他在两年来的行为，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对公司和行业极其尽职的任志强。因为他是一个房地产业的职业经理人，所以他要为公司和公司的股东负责；而因为这种责任，他运用一切公开手段为行业和公司争取资源；他批评政府所有不符合房地产行业利益的政策，比如说他指出了三部委文件许多具体的“错误”，并试图以这些具体的“错误”来抹杀文件本身的正确；他以极其隐蔽的方式劝告消费者在许多人看来并不合适的时点上购买住房，但几乎一点也不着痕迹。

　　他以房地产业的很多具体情况来与所有试图与他对抗的经济学家辩论，让他们陷入数据的怪圈中不能自拔，进而让他们在辩论中败下阵来。

　　而任志强在做这所有的一切时，起点只有一个，那就是以一个房地产业的职业经理人身份，为这个行业和华远公司争取最大的利益。

　　他错了吗？如果我们这样来看待任志强的话，他一点也没错。只要他在为行业和公司争取利益的时候不使用非法手段，他就不会有错，我们也只能夸奖他是一个极其能干的职业经理人。

　　而对于公众来说，在看待任志强的观点时，我们始终要记住，无论他发表什么观点，都带有或明或暗的房地产商立场，以他的性格和对职业的忠诚度来看，他基本不会发表什么对华远公司和地产行业不利的言论，因此对于房地产，他基本上会是个看涨派——正如我们已经看到过的那样。记住这一点对公众无疑大有帮助，那就是无论任志强看起来多么像一个权威、官员、经济学家或者是别的什么，但本质上，现在他是一个房地产商的经理人。

　　当三部委遇上任志强

　　在本次房地产调控中，能出现一个任志强，无疑是中国的一个进步。哪怕是10年以前，我们无法想象类似“国土资源部和建设部各打五十大板”、“央行的报告逻辑混乱”这样的言论会给任志强个人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而现在，任志强不仅出现了，而且还很强势。这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中国正在变得越来越宽容。

　　那么我们同时也要看一看，作为确实力争代表中国最广大人民利益的中央政府重要组成部分的国土资源部、央行和建设部三部委，在执行第四代领导集体对房地产调控的决策过程中，其决心和力度是否受到了一个以任志强为代表人物的房地产商所组成的联盟的影响？

　　如果说上半年政府是在购房者、

开发商和地方政府的利益之间进行平衡的话，那么进入下半年以后，调控所要平衡的要素又多了一条，那就是在调控房地产行业的同时，还不能让中国经济进入一个下降期。

　　由于外部诸如油价、外资、

汇率等重大因素的影响，中国经济面临严峻考验。如果此时房地产价格出现大幅下滑，对于中国经济的影响无疑将是巨大的。

　　但这绝不意味着任志强们所持的“楼市将走出观望期”的观点是对的。任志强们所希望的，无非是政府将饮鸩止渴，放任房价上升带来虚假繁荣，冲淡前述因素对中国经济的影响，造成一个热热闹闹的假象。

　　而这已经从根本上不存在可能，因为中国现时已经不存在一个把房市炒起来的信息基础，因为信息的对称，老百姓都已经知道炒房与炒股一样有风险，同样存在血本无归的可能。

　　在这个基础上，想让楼市再度出现2004年的火爆无疑没有可能。同时中央政府无疑也有决心承担这样的责任，那就是在寻找新的经济增长点的同时，勇敢面对诸多经济中的不利因素。

　　为什么有把握对中央政府的决心下这样的结论？因为我们看到如下事实，在经济诸多不利因素存在的前提下，发改委已经代表中央表态：“房地产业的调控力度不变。”

　　有了这样的证据，我们基本可以得出这样的判断：“楼市将走出观望期”的结论是一些房地产开发商为启动市场而做的宣传，在公众基础和中央政府的决心之下，这种宣传也许会对某地的房价或者某公司的销售业绩产生影响，但就长期和宏观来看，却只是一种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