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狂人华洲：已学会了谨慎 最怕没有对手

　　本报记者 吴乐晋 发自上海

　　采访完毕时，屋外大雨滂沱。“你等等，”已经送记者到了楼梯口的华洲又折回办公室，拿了一把黑色的旧折伞。

　　“这把伞跟了我整整10年。你可能不知道，我是个俭简的人。”在把雨伞送给记者以 前，华洲突然感慨地摩挲伞尖，那个地方一个线头已经脱落。

　　此刻的华洲，亲切而平易，与外界“华洲很狂”的传说大相径庭。

　　原华联董事长，现上海启点超市董事长华洲，是中国零售业发展史上不得不说的一个人物。今年8月份，华洲被中国商报新闻出版总社评为“1985~2005商界精英”，共20名在近20年中国商业发展史上作出贡献的人士获此殊荣，包括已经去世的全国劳模张秉贵，百联总裁王宗南，国美董事长黄光裕等。

　　华洲创立的华联超市，曾经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连续多年名列国内连锁业榜首，后来被联华超市超越，屈居第二。但是华洲自认华联超市虽然规模居第二，但经营管理水平依然领先同侪。如2002年，华联超市(600825.SH)的存货周转率、存货周转天数、总资产周转率、净资产收益率等多项经营指标连续两年优于沃尔玛。

　　正是这位华洲，在中国零售业开放初期，底气十足地说“在中国，我们占据天时地利”，世界零售业的霸主沃尔玛“只会给中国商业当配角”。

　　再造一个华联超市

　　这个夏天，6家名为“启点”的均价超市齐齐在上海亮相。

　　又是6家。华洲说这让他很自然地联想起1993年的1月。那时，也是同样一个重要的人生转折性的决定，同样短促急迫的准备时间，同样也首批6家，上海华联超市宣告诞生。

　　“6是个吉利的数字，我希望这是个好兆头，”华洲说：“这次准备时间更短，今年2月份资金到位，3月份开始筹备，目前看来，几家分店的情况都很不错。”

　　沉寂2年后，华洲重出江湖。启点超市的投资方为上海良友集团，全球最大的袜企浪莎控股集团、奇佳实业公司。华洲本人在公司也有股份。

　　当前中国连锁业的发展态势已经今非昔比。1993年，国人购物只有单一的百货和小卖部，开放式货架、条形码、POS机、冷柜食品……这些都很新鲜。洋超市、便利店、大卖场、购物中心都还没有像今天这样星火燎原。“市政动迁、居民生活水平提高、城市基础设施建设，在众多利好条件烘托下，造就了一个超市的时代。”华洲说。

　　华联也从没有“缺少对手”的寂寞，10年的比拼将联华和华联同时推上了中国连锁百强第一、第二的宝座，也同时造就了二大超市英雄：华洲和王宗南。

　　2003年年初，因为上海百联集团的成立，王宗南和华洲结束了这种多年的合作竞争关系。王宗南被任命为百联集团总裁，而华洲因为“年龄”等原因告别为之奋斗了10年的华联超市。

　　时势异也。华洲坦言，他非常清楚要“再造”的难度。但是他表示对启点均价店非常有信心。

　　任何一个连锁业态，都有一个诞生—成长—鼎盛—衰退的发展的过程。华洲说，凭着自己对连锁业态的研究，想要有新突破，最好的方式就是寻找新兴的有持续增长性的连锁业态。经过2年多的考察，华洲在日本和美国找到了灵感，“100日元店”和“99美分店”的以每年10%的比例扩张，而超市的平均增幅才1%~3%。

　　“小商品，大买卖，”华洲说，“其实中国很多的小商品就是这个特色。”启点超市店内商品以1元、5元、9元为主，最贵的59元，主营时尚饰品、学生用品、简易家居用品、休闲食品、生活用品等。

　　“我希望能够再为中国连锁开个新的头。”华洲向记者介绍，折扣均价店的经营理念、IT系统、环境布置、成本控制、商品组织、物流、价格制计原则与超市完全不同，“我要跳出旧思维，开创一个全新的操作系统。”华洲说。

　　绕不开的话题：百联

　　似乎已经没有了江湖位子的华洲面子不小，启点超市开业，前来道贺的有中国连锁经营协会会长郭戈平、北京友谊西单集团董事长刘秀玲、农工商超市董事长杨德新等国内知名零售业人士。很显然，大家都冲着华洲而来。

　　记者注意到，那次新闻发布会上，并没有百联人士的身影。而华洲依然是百联的退休员工。

　　对华洲而言，百联实在是个微妙的话题。

　　2003年，百联成立的那个春天，也是华洲生命中最寒冷的春天。但是，当记者问起往事，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意掠过华洲的眼睛。随即他用淡定的语气说：“人生不可能太平坦，太平坦了也没有意思，我不怕(坎坷)。”华洲说：“年纪大了，看的事情多了，看的人多了，一些事情也不再放在心上，只想怎么做好自己的事业。”

　　据说当时百联成立的事情，华洲一直不知情，直至最后关头，华洲才被告知联华与华联将合并为一个超市，华洲勃然大怒。今天的华洲已然没有了火气，他说：“这也是出于大局上的考虑，为了更好地跟外资竞争吧，上海的商业必须做大做强，他们站在一个更高的角度考虑问题，我可以理解。”

　　华洲不愿细说当时情景。记者通过业界熟知内情的人士获悉，其实当初华洲并不想离开华联超市，但是有关方面认为在华联与联华合并的事项上，华洲会起阻碍作用。而且华洲当时与王宗南齐名，但同时华洲级别是局级干部，在百联，同样是局级的干部有20多个，在级别这种老规则下，如何安排华洲在百联集团的位置，就成了一个尴尬的问题。最后，华洲在各种压力下，以“退休”的名义离开。

　　“从开第一家超市起，我就一直在华联，1993年那时，还没有期权这样的说法，我也从来没往那方面想，当时只是想将华联做大做强。”华洲不愿细述离开华联后的日子，但是他并不掩饰自己和华联曾经血肉相连的情感。“华联超市创办第一年巨亏500多万元，第二年年中财务上就获得盈利。比预期整整提早4年。此后每年利润保持800万到1000万元的增长幅度。”说到这里，华洲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光彩。

　　就在华洲离开百联后的一个月，也就是2003年4月，华联超市申请增发募集资金6亿元的方案获批。华洲说：“为了这个方案，华联超市高层整整奔波了2年。”

　　根据这个方案，华洲希望能够将华联推上一个新台阶。据华联年报透露，华联超市增发募集的6亿元资金的主要用途之一，是在国内建设20家大卖场。希望每半年开出5家。之前华联以标准超市为主要业态，而这几年，标准超市已经呈天花板效应，增长空间有限。

　　但数据显示，华联目前的状况不甚理想。据华联2004年年报显示，去年其主营业务收入同比下降4.42%和44.13%。主营毛利率比上年同期下降13.97%。华联原本计划大干一场的大卖场，非但没有开出新店，而且2年间，大卖场网点从原来的13家减为10家。而联华超市则业绩节节攀高，且在外收购不断。

　　一位华联超市的员工表示不解：“现在华联和联华是一家了，为何业绩反差这么大？如果想让2家合并，不一定非得通过这种方式吧？况且华联刚刚获得6个亿，怎么弄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我不想谈这些。”华洲不断地强调，“过去的都过去了。反过来说，这也给我新的机会。要不然，我现在不会再去开启点均价店，也不会有自己的公司。

　　争议华洲

　　一家国内零售巨头的有关负责人如此评价华洲：“华洲的故事很特殊，根本的问题在于国有企业所有者和经营者之间关系模糊，国家一直没能给国有企业创业者一个明确的说法。”

　　但是也有不同的声音。华洲的一位老同事直言：“华洲太狂妄了，我都看不惯，自然还有很多人不喜欢他。”

　　居功自傲，自视甚高，张扬的个性，这些特点在国有企业里都已经犯忌，这位业界人士说，华洲当初之所以能够成为华联超市董事长，是因为原来的上司懂得惜才。国有企业人事纷争向来复杂，这位人士说：“华洲懂经营，但是不擅长人际”，是最终导致其离开百联的个人原因。

　　据说华洲还在担任华联董事长时，上级领导向他要车用，华洲也会断然拒绝。因为在他看来，必须以管理企业的方式来管理华联超市。

　　“狂妄？”华洲显然不同意这个评价：“你看看我，你能在我身上找到狂妄的影子吗？我只是事业心强，对自己对同事要求都很高而已。”华洲说：“何况现在我已经越来越谨慎，越来越小心。搞企业要大胆，做人要谨慎。等你到了我的年龄，你就会明白我说的。”

　　经历了这一番起起落落以后，华洲反而有豁然开朗的感觉，他说：“有人以100万元年薪来邀请我去做老总，我回绝了，钱对我来说，已经不算什么。”

　　从17岁高中毕业进入华联商厦开始，一直在零售圈内厮混，华洲说，他已经离不开零售业，打算干到70岁。

　　业余期间，华洲爱看书，看电影。以前最喜欢枪战片，至于“《功夫》……”，“你不觉得它太夸张了？”华洲反问记者。他最新的爱好是纪实频道的历史纪录片。

　　现在，华洲最害怕什么？华洲说是寂寞：“如果有一天，很多人对均价折扣店感兴趣了，这个领域有了很多的竞争者，说明我选择的方向是对的。最怕的是没有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