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利古拉的启示

　　□ 兰波

　　中世纪末期，意大利名士马基雅维里在其著名的《君主论》中，提到“做君主的，要懂得如何牺牲别人”。马丁·路德随后也有“为了完成最高道德，可以不择手段”的名言。这是一种大勇和魄力。

　　从1938年起，法国作家加缪开始构思戏剧《卡利古拉》。据说他当时养的两只猫就叫“卡利”和“古拉”。卡利古拉是古罗马皇帝，一个帝国的管理者。他突然失踪了，众臣极为不安，并猜疑这与他刚死去的姐姐有关。

　　因为卡利古拉回来时显得劳累不堪神志不清，众臣以为他由于过分悲痛而疯了。但他告诉大家从未如此清醒过，他发现一条简单而深刻的真理：“人都得死，所以他们并不幸福。”

　　死亡的不可避免性使一切都变得同样的不重要，他要使这个现在看来充满了谎言和自我欺骗的世界醒悟过来。卡利古拉是一个29岁的柔弱青年，具有诗人气质，却握有权柄。他曾经妄想将月亮带回宫殿去，为此他整夜徘徊在旷野和神庙的游廊里，发狂并被欲望吞噬。

　　他是一个有罪的人，曾和姐姐有乱伦关系。他宣布

罗马应处于一种无意义的宇宙的邪恶逻辑的统治之中，而他就是这个至高无上的统治者。这样一来他的新统治方式就变得反复无常和异想天开：所有的贵族都必须把他们的财富交给国家，并且准备去死；他饿死穷人，杀死富人，甚至勒死自己的情妇；处决、逼供、渎神和不道德——他把众臣的妻女当成妓女使用……

　　卡利古拉的惊人之举是开一个国家妓院。因为，他看穿了世界的荒谬，企图利用其手中无边的权力与之孤身对抗，然而最终他却发现，这是徒劳地陷入了与未知和不可能的搏斗，真正与世界对抗的，是他羸弱的内心。最后，卡利古拉被刺死，死之前，他曾对着镜子中自己的形象尖声叫嚷，并且抓起一张椅子向它投去。在被舍雷亚杀死的时刻，卡利古拉大叫着：“历史上见，我还活着！”

　　如庄子所说“盗亦有道”其中之一就是勇那般，卡利古拉显然用力太生猛了，而沦为一个玩弄“控制权术”的极端冷酷者——即“邪人用正法”的实践者。在一个组织(企业)中，最高领导人身负组织(企业)存亡兴衰的重责，所以他的眼光必须超越世俗美德的束缚，要为善，更要能够为达成善的目标而为“恶”。卡利古拉事实上正好相反了。因而，他的管理必然逃脱不了历史注定的失败轨迹，可谓“天有道”。

　　失败者卡利古拉成为一个反面教材，映出作为管理者人性上的弱点，从而给予凌厉的警示：“控制”并非将范围缩小，而是为了建立起运营良好秩序的氛围，将核心要点从上到下贯彻下去。武断是必需的，但得把握分寸。卡利古拉首先将世界定性为无意义，那他的臣民当然也只能沦为动物了。如此的“故意忽视”显得非常法西斯主义。

　　信任当然比能力更重要。亲情是一种人性，像卡利古拉那样把忠臣的妻女征用为国家妓女是极端反人性的，毁坏了被管理者的心灵，肉体可以暂时屈服，但人心黯淡。

　　不讲理是硬道理。老子妙论“道可道，非常道”。老子的意思，你可理解为“道理如果讲成道理的话，那就不正常了，就是非常的道理了，比较难讲通。”像卡利古拉这种人是不允许讲理存在的，“控制”升华为专制了，而专制是管理中最低劣的一种。

　　话说回来，邪徒卡利古拉虽“邪”得透顶，可怎么也划不入“小人”行列，看起来人之正邪还可以从另外的层次说开去。

　　一个管理者，知道了什么不能做，剩下来就是可以做的了。至于采用何种管理法，因人而定。归根结底是一条，关键是先确立“人之正邪”，若按孔子的标准，则君子正，小人邪。觉悟比较高的管理人士有一点可以学学卡利古拉的，正如孔子另一个观点：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

　　不用解释，借用洪应明先生《菜根谭》中的句子就可：苍蝇附骥，捷则捷矣，难辞处后之羞；萝茑依松，高则高矣，未免仰攀之耻。

　　所以君子宁以风霜自挟，毋为鱼鸟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