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他原谅他

　　贾鸣/文

　　2003年11月，22岁的孔令文与日本著名棋手小林觉爱女小林清芽在东京结婚，父亲聂卫平无法抽身，托人送去礼金，却遭到儿子的拒绝。这件往事被很多人当成老聂父子不和的证据，流传多年。

　　无论是哪个版本的父子不和传闻，开头都是差不多的：1991年，聂卫平与第一任妻子孔祥明离婚，10岁的孔令文跟随母亲去了日本，自此，在孔令文的心中便埋下了对父亲的怨恨。那时的孔令文还叫聂云骢。后来他回忆说：“到达日本那一天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我们走出机场的时候，天上下着瓢泼大雨，我和妈妈打车赶到住处，浑身上下湿透了，来到异国他乡，再加上这么恶劣的天气，我有一种非常凄凉的感觉。”

　　聂卫平与孔祥明的结合曾是中国围棋界的一段佳话，一个是中国 “棋圣”(1988年中国围棋协会正式授予聂卫平这一称号，而在此之前，这个称号已在坊间传开)，创造了

中日围棋擂台赛11连胜的纪录，一个被称为黑白世界的巾帼英雄，曾在1976年击败了日本所有一流女棋手，轰动一时。然而婚姻就像棋局一样跟他们开了个玩笑。

离婚后，几乎是身无分文的孔祥明在日本以教棋为生，虽然不会说日语，但好在可以用繁体汉字与人交流，除此之外，她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儿子身上，给儿子改了名字，引导他走上围棋之路。

　　孔令文5岁的时候就开始接触围棋，他经常去国家队看大人们下棋，学会了提子、扭羊头、倒仆。“棋圣”之子并没有表现出过人的天赋，他很好动，心思不在围棋上，只是觉得好玩。“当时我的理想是长大后能在科学领域有所作为，没有想过自己今后要走围棋这条路。”然而到了日本之后，孔令文在菊池康郎先生创办的“绿星学园”开始接受正规训练，原因很简单，他“心里憋着一股气，要超过父亲”。媒体上曾引用过孔令文的一句话，“做棋手，他很伟大，但做父亲，他不够格”，这句话孔令文是否说过不得而知，但父亲的确成为了他前进的最大动力。他在“绿星学院”的进步极快，一年时间就从业余5级升到了业余5段，他觉得自己是个下棋的好材料，萌生了当职业棋手的念头。

　　但他的围棋生涯并不顺利。1997年他几经周折打入职业初段，藤泽秀行先生对他说：“你能入段是靠不错的运气。”后来他升上职业3段，却转行做了两年别的事情，学电脑，学天文，学物理。“他的心思没有始终在围棋上，要是一门心思去下棋，他将来还是有发展的。”妈妈说。现在，孔令文是日本职业5段棋手。

　　2006年，孔令文携妻子与儿子回乡省亲，父子重逢当然是这次回家的主题。聂卫平少有地到机场接机，在家设宴款待儿子一家，并到中国棋院给儿子讲棋。聂卫平曾说过儿子回来他只要一盒烟做礼物，孔令文便在登机前买了一盒七星。一顿饭，一盒烟，一局棋，父子15年来的隔阂是否烟消云散？

　　“十几年来，父子俩从来没有断绝过联系，彼此之间都怀着很深的父子之情。”孔祥明说，聂卫平与儿子从未决裂，又何来冰释前嫌。孔令文说：“结婚之后，尤其是有了孩子之后，我对许多事情的看法都有了改变。”当年的礼金传闻也有了答案：孔令文结婚的时候既没收父亲的礼金，也没收母亲的。日本的习俗是，成家意味着要独立，男人要靠自己养活老婆孩子，否则别人会看不起他。孔令文当时就通过电话向父亲表达了这个意思，这一次父亲给孙子的礼金他便没有拒绝。

　　如今孔令文在棋盘上超越父亲是不可能了，即便可能，又有什么意义呢？很多事情正是在坚持中发生了悄悄的改变，尽管聂卫平依然坚持不去日本看儿子，尽管孔令文仍然不让下一个孩子姓聂，但应当被记住的只有孔令文的那句话——毕竟我们是父子。

　　来源：经济观察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