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哪儿算哪儿

　　少波

　　朋友打电话问我五一去哪儿，我的回答是走哪算哪。朋友在电话那边就一乐，说：“行，今年咱朝北走。”

　　这些年逢长假，我们哥们几个都是这们过的，开车乱跑，走哪算哪，反正上班前能回来就行，这已经成了一种生活方式。要往回倒个二十年，我们都还是大学里的学生，那会出去玩之前，大家商量的就是用什么办法逃火车票。当年我们还曾经差点写本书呢，当时想好的书名就叫《逃票一百零八法》。哥几个的理想是让所有穷学生们都能免费游遍祖国的大好河山。

　　快毕业的时候，有一次大家四仰八叉地躺在光板床上谈理想，我就想起来几次逃票被抓的经历，当时热血一沸腾说，老子的理想是在四十岁之前要开上自己的汽车，结果被全屋的人好一顿嘲笑。

　　现在说这事，不知道有几个人信。就连一起走过这个年代的人似乎都想不起来当年的情景了。中国变化太快，汽车成了生活中最常见的东西，好像本来就是这样似的。可是仔细想想，也就在短短的二十年之前，还真就没有几个人敢做这种梦，我那么说似乎比说我要当个科学家、文学家还夸张。

　　最近有几个同事从上海车展看车回来，又谈起这个话题。一个共同的认识是中国的汽车工业进步太快了，远远超出了人们的想像力。大概三五年前，好久不见的同学聚会，相互问候的话是：买车了吗？又过两三年，见面就问你现在开什么车？到了今天，谁要见面再问车的事就很没劲了，只能显得自己土。

　　在我个人来看，这些年再没有哪样东西比得上中国的汽车工业发展得更快了。我这么说不是表示我对中国汽车工业有多了解，也不表示我对中国汽车工业同其他工业做过比较，我甚至连个车迷也算不上，到现在我对机器盖子下面的东西也一无所知。我的结论完全是一种感性的认识，是个人生活的切实体验逼我这么说的。

　　1993年我开始学车，那会儿学开车是年轻人最时髦的事。早上天不亮就出发，乘大破班车往城外走，天黑了才回，真所谓披星戴月，整整一天在风沙满天的郊外驾校挨教练打骂，其实“摸车”的时间不过每人一个半小时，其余时间都是坐在车斗里跟着瞎逛。

　　拿了驾照没车开当时是绝大多数人的共同归宿。心里有多难受真是难以名状。那会儿我外出采访坐单位小轿车，动不动就遭师傅抢白：“你没事别老摸我方向盘！”坐在驾驶员边上的感觉就跟蚂蚁在心里爬似的。

　　1995年，我买了一辆夏利。八万六千，再加购置税什么的一共九万多。其中六万是我借的。知道的人说你简直是疯了，我说不买车疯得更快。在这之前的两年里，几乎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一件事，只要有机会动车，肯定是不顾一切往前冲。2020北京吉普、云雀、大发，甚至还有右舵轮老丰田面包我都动过。到外地采访，仗着人家抹不开面，经常死气白赖地开上人家的汽车走几步，有时只开几米的距离，那也觉得过瘾。这种情况下不买车能行吗。尤其是听人说，再不买的话，夏利就实现百分之百国产化了，连发动机都成国产的了。

　　那会儿我住五楼，每天我都从家里提一桶水下来洗车。心想拉下这么大的饥荒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还上，对车要多心疼有多心疼，感觉比现在奔驰、宝马还值钱。后面三年的时光，生活里除了玩命捞钱就是开车，东西南北到处跑，最西到过山西壶口，最东到过北戴河海边，活动半径一下子大了好多。就连买菜也开车。有回下雪，我专门开车到西山走盘山路，车里有音乐，暖融融的，外面有雪花飘飘，群山巍峨，至今我还记得那种神仙一般的感受。心情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当年如大山般压在我头上的欠款其实不到两年我就还上了。我没发什么意外之财，全因为那几年是中国人民个人收入提高得最快的年景。

　　三年之后，俺那三缸原装日本发动机的夏利因为连剐带蹭伤痕累累，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风采。更可气的是，那些比我晚一两年买车的朋友们都直接到了B级车，捷达、富康、桑塔纳。之前垫底的黄面的(主要是天津大发)也被政府强行淘汰了，夏利自己也出四缸了。开车的好感觉顿时没了。到2001年的时候，我把心爱的夏利卖给了一个有路子验车的警察，得款七千五百元，都不够我

新车的购置税。

　　有车没车的生活是不一样的。有一阵子大家特爱讨论车的事，算来算去都觉得买车不如打的便宜，可怎么算也挡不住自己开车的诱惑。有一回我五岁的女儿站在车座上发感慨，说爸爸你看，前面的车总是给咱们让路，后面的车老也追不上咱们。这话在我朋友圈里成了经典，说我女儿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感觉就是好。

　　再后来她大点了，问了我一个特复杂的问题：怎么有一汽大众还有上海大众，有一汽

马自达，还有天津一汽？怎么有上海大众，还有上海通用？没法对小孩说明白这件事，因为她压根不知道大众、通用、马自达之类的名字是外国的，我沉默了一阵，心想，也甭跟她解释了，因为根本就没必要。

　　南汽今年收购了英国名爵。前段时间听说克莱斯勒要卖，有汽车行家就分析说，应该去买

奇瑞。您说这还算是一种遥不可及的梦想吗？写下我个人跟汽车之间这点微不足道的故事，算是给正文添点佐证。(未经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