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宪实：唐朝历史有借鉴作用

　　刘恒涛

　　唐朝好也是相比较历史上其他朝代而言。当时的农民还是很苦的，要交税、服劳役、当兵打仗。我问过很多周围的同事朋友，他们希望回到历史上哪个朝代，大家都选了唐朝。我说，你们回唐朝，也要去看你干什么。都想去当李白，但名额只有一个啊。

　　人民大学国学院的副教授孟宪实最近有点忙，除了要给本科生上课、搞历史研究、带自己的研究生外，他还要去“百家讲坛”录马上就要播出的《唐二十帝》；而眼下，新书《孟宪实讲唐史》也已经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他还要配合该书的宣传，出席一些发布会。

　　“学者本色很重要，我还是会继续搞我的研究。”孟宪实说，“我不想明星化。”

　　“做明星不好么？”记者问。

　　“当然不好了，一旦明星化，身不由己，失去自由，想做的事情都做不了了。”

　　半路当了逃兵

　　2006年6月份，孟宪实的夫人在家接到一个电话，对方称是

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的工作人员，想请孟宪实老师去“百家讲坛”讲唐史。因为专心于研究，不想被打搅，对于外面不熟悉机构的邀请，孟宪实一般是拒绝的，夫人因此也把这件事情推掉了。等孟宪实回来，夫人一告诉，孟宪实说：“百家讲坛”？可以试一试啊。

　　“我之前曾经为《贞观之治》写剧本，写完之后感觉还有要说话的冲动。因为是剧本嘛，要审来审去，还要到最后由演员演出来，和自己说肯定不一样。况且‘百家讲坛’这么出名，平台很不错。”孟宪实因此接受了“百家讲坛”的邀请，决定一试。

　　过了一段时间，“百家讲坛”的工作人员来了一趟孟宪实所在的人民大学，在他为学生授课的时候，拍了几张照片回去。“我估计他们是要先了解一些我的台风什么的。”孟宪实说。

　　这一关过了之后，“百家讲坛”让孟宪实先试讲一段，孟宪实就选中了长孙皇后这个人物。试讲通过之后，就想把长孙皇后系列讲出来。但是讲了几集之后，“百家讲坛”方面觉得孟宪实讲的“内容太多了，太密集了”。于是作了调整，干脆，直接讲《唐太宗》。

　　孟宪实先把讲稿写完，发给‘百家讲坛’的工作人员，然后大家在一起商讨，这一段应该放到后面，那一段应该放到前面，对里面的故事内容做调整。“他们都很专业的，对里面哪些能够激发观众兴趣，研究得很透。”孟宪实说，“他们请了一个专门的分析机构，甚至分析到其中的一分一秒，比如讲到这里观众会进入，而在什么地方观众会溜走等等，很专业。”

　　也正是这个专业，让孟宪实后来当了逃兵。“你知道，在‘百家讲坛’讲课和在学校讲课是很不一样的，有一些规律性的东西，故事怎么讲，悬念怎么设计，有一个适应期的问题，特别花费时间。我那个时候很忙，我们国学院在研究吐鲁番新出的文书，同事们为我分担了很多工作。所以讲了六七集之后我就不想讲了。”

　　“我告诉他们，反正我这次是得罪你们了。”孟宪实笑着说，“他们说，那你就给你讲的这几集结个尾吧，算个结束。”孟宪实说，于是他就又过去讲了一集。就这么着，就讲到玄武门之变。

　　“这样一来，一开始的名字肯定就不适合了，考虑再三，改成现在的《玄武门之变》吧。其实一开始的名字叫《唐太宗》。”

　　2006年11月份，《玄武门之变》播出完，反响很不错。同事、领导都鼓励孟宪实再去接着讲，孟宪实心眼一活动，就有了现在播出的《贞观之治》。

　　算唐朝的GDP没意义

　　“我之所以要回去接着讲，其实还是有一些想法，真想把它说出来，让大家知道。唐朝历史值得我们骄傲，同时它也有借鉴作用。”孟宪实说。

　　“在唐朝，有三点特别好。第一君臣关系超前良好，很多朝代一说起来都是政治宫廷斗争，但贞观时期非常光明，像皇后、大臣，说起来都是说好话，缓解矛盾的，没有火上浇油挑拨离间的。第二社会关系好，当时的阶级关系和谐，他们都吸取了历史上的经验教训，特别注重以民为本。第三就是国际秩序好，国际威望高，那时候西北各小国都尊称唐太宗为‘天可汗’。”

　　对于很多历史学家所说的唐朝的GDP占了世界的多少多少，孟宪实并不以为意，“唐朝当然强盛，但是当时没有统一市场，没有比较，谁能计算这个？这个根本没有意义。其实宋朝的社会财富比唐朝还要强盛。”

　　孟宪实说，唐朝好也是相比较历史上其他朝代而言。当时的农民还是很苦的，要交税、服劳役、当兵打仗，“我问过很多周围的同事和朋友，他们希望回到历史上哪个朝代，大家都选了唐朝。我说，你们回唐朝，也要去看你干什么。都想去当李白，但名额只有一个啊。”

　　历史上的唐太宗李世民杀兄，逼父亲退位，但他又开创了贞观之治的盛世，对此，孟宪实也有他的见解，“当然，从道德评判上这有些残酷。但为争夺皇权，历史上类似的事情太多了，这是皇权制度下很正常的一件事情，换一个人也肯定这样。我们评价一个人不是看他没干什么，而是看他干了什么。谁都想控制权力，但看他最后用权力干了什么。像李世民，他就把权力用得非常理性，非常和平。像明朝皇帝，对下面上来就打，很多人都死了，很血腥。”

　　“李世民从谏如流，而且很谦虚，比如他对魏征说，我就是一块璞玉，你就是雕琢玉的人；说我就是矿石，你就是采矿的人，把我开采出来，我才有今天。这很难得。”

　　保持学者本色

　　孟宪实觉得，在“百家讲坛”上讲课和在大学讲课一个很大的不同就是“不能有前提设置”，“比如我在大学讲课，上来就说，前面的那一段，大家都知道了，我就不讲了。但在‘百家讲坛’就不行，因为你面对的听众有的可能是没有基础的人，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要交代清楚。另外就是在‘百家讲坛’讲课信息量不能太大，大学里讲一节，在这里要讲三节。”

　　“还有一个很大的不同就是我不能留作业，给大家开阅读书目。”他说完笑了。

　　对于专家学者上电视，孟宪实说其实现在上电视的并不多。“到现在为止‘百家讲坛’才上了七个人，全国上万名学者呢，陈丹青不是说了嘛，在西方，学者在电视上公布自己的研究成果，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在我们这里就成了新鲜事。专家学者当然希望能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公布出来，给大家一些思考。但现在在电视上，还是不能公布自己最新的研究成果，只能说一些自己的思考。学者的研究成果还是在各个学报和专业杂志上发表。”

　　“而且现在我所讲的，也只是我研究领域很小很小的一部分，也就是政治史部分，也就只有政治史适合讲。还有社会史、农业史、经济史呢，这都不适合讲。历史专家看了我讲的也许会觉得：这也太无聊了吧，因为这些他们都知道。”

　　孟宪实说，他在讲的时候，也会增加点含量，“不是有句话，专家让电视深刻嘛。他们‘百家讲坛’也有要求，就是应该在讲的时候提出问题，让大家有所思考。”

　　作家王朔在他的最新作品《我的千岁寒》里面，也描写了唐朝的战争：都堵在那儿，射过箭之后，两边一对冲，跟堵车一样，十里二十里，根本抡不开，第一排和第一排都抱上了，还是小刀子好使，就看谁胳膊时间长了。越是百万大军越得排队，且排呢，有的队快，有的队慢，还有加塞儿的，队老不动。有一架忘了跟谁了，从早晨聊到第二天下午，前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就挺老多人傻逼似的在山里排着队，太阳挺老高，一个扒一个肩头睡得死去活来一片呼噜声。我挺好一兄弟，到他了还没醒，叫人当瓜切了。我还一挺好兄弟，两臂有千斤之力，还是酸了，实在抬不起来了，刀也成蛋筒儿了，被两边人挤着，死去多时脚不能沾地。把战争描写得非常狼狈和荒诞。

　　“其实唐朝战争的战术已经非常成熟了，当时已经有了《李靖兵法》。每次打仗都会上报，怎么打仗，怎么布防，周围四五里都布防。就是宋朝文天祥不懂军法，他就是个文人嘛，有时候吃着饭就被人家袭击了。王朔那也就是小说，没人和他计较这个。”

　　现在电视上还在播放《贞观之治》，而孟宪实已经在录《唐二十帝》了。“我想把整个唐朝皇帝都讲一遍，正好是一个完整的故事。”孟宪实说，他通过录“百家讲坛”，对自己的研究也有了新的认识，通过讲这个，我也正好把唐朝的政治史考虑一遍，把历史顺一遍，原来不从这个角度研究，政治史关注的不多。“

　　“我就是特别不想明星化，身不由己，荒废自己的本职工作。不过我觉得也不会，因为关心唐史的人还是很有限的，像《三国演义》、《论语》是有群众基础，大家都了解，这些都比唐朝历史影响大，群众基础大，我也不必太担心明星化。我还是喜欢读读书，做自己的研究，人家‘百家讲坛’请我讲课就看中我是学者，我不能触了电就变成非学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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