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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本刊编辑部
有人和我说这是一场政治,我不相信,我错了!
有人和我说这里会有阴谋,我不相信,我又错了!
有人和我说现在这里已经不是靠实力说话了,我认为这很可笑,“一个企业和一个人如果不靠实力生存那要靠什么呢?”,而结果却证明我自己是多么的可笑!
我真怀疑,什么是衡量一个组织和个人能力的标准呢?如果不是业绩那又是什么呢?
从今年组织机构被拆分重组,我们认为这是机构扁平化和业务线的深入的需要,但现在在短短的5个月经过2次变更却又重新返回了年初的组织机构,不同的只是在人员上完成了一次洗牌;说不准第三季度结束后又会来上一轮,就把所有的老员工都换了。
——蔡建明先生语
我们都不希望自己被别人视为傻瓜,更不愿意自己像个傻瓜一样被别人耍。但是,当我们掌握的信息不足,却往往只能沦为这样的角色。所以,我们会愤恨那些掌握信息但是不对我们发布的话语掌权者,更加憎恨那些藉此愚弄我们的可耻行径。也因此,我们如此地执着于追求事实真相,近乎有点狗仔队的精神特质,只不过我们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满足好奇心或窥私欲之类,这是我们执着的本质区别。
当然,愤恨以及不满是避免不了的,谁让我们永远只能生活在历史之后呢?我们只能说朝着这样的方向前进,即便达不到,但是我们尽可能缩小距离或者无限接近。在三位高管与SAP(中国)之间的纠葛中,我们和当事人一样都是如此。
在我们请到蔡建明先生的9月份,距离7月份已经是2个多月的时间了,正处于劳动关系协商过程中的副总裁,对于自己被解雇一事已经显得很理智了,他此刻的目的,已经无关乎自己现时,并且也为着任何未确定的结果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如果“更多企业以及职场人士从中得到一些收益,能使整个中国职场更加健康起来,有利于我们企业和个人的发展”,他觉得代价的付出也是值得的。并且,他一直强调“事实”这个词,大概他希望自己说出来的只是“事实”,不希望混淆视听,或者成为对方倒打一耙的“呈堂供词”。
我们的话题,在中人网CEO何国玉女士的主持下,从职业安全开始。与此同时,因为还有幸请到了中国劳动保障报社法律事务中心主任韩智力先生,所以,我们的思考和分析,只需要循着两者的对话,便足以获得不少启示,得到不少启发。
好业绩也换不到安全
蔡建明先生(以下简称蔡):我是2001年2月份加入SAP的,进入SAP时候我负责石油天然气行业,那时候这个行业几乎是从零开始,虽然在SAP七年多时间里有过这样或那样的困难,也遇到了很多的不顺心,但是从我自己的角度来说,没有感觉到不安全,可能我这个人太不敏感了。
对于职业安全我有我自己的理解,我经常跟我的团队讲,在职场上没有一种绝对安全。安全就是你每天都在进步、提高。不管你在什么地方,你的能力就是职业最好的保障。
韩智力先生(以下简称韩):应该看到一个背景,这件事情表面上看,好像是偶然事件,但是是发生在一个全球经济萎靡的背景下,很多高管离职,除了商业原因之外还有其他原因,但是商业一定是主推动力。我们公司原来可能以客户价值为第一,现在可能以利润增长率为第一,这就是商业模式的选择。这个问题,以前在中国没有那么尖锐,因为中国市场是成长市场。而今年面临全球萎靡,情况不一样了。我们应该客观看待这件事情,因为这不是发生在全国经济一片繁荣的时候。
我了解到不止一家公司因为商业目标改变而导致高管离职的,具体方式很多种,有的是自愿的,有的是被迫的,有的是和平的,这是商业决定,没有感情色彩,不是以你喜欢与否做决定。
而职业安全是动态的概念,我相信十年前,大家会认为稳定是安全的,但是现在,尤其公司里的高层,担心团队不稳定,也担心团队超稳定。所以,我们很难评价什么是安全的,什么是不安全的。
蔡:您所讲的情况,首先会涉及到是否老员工跟不上变化,的确,有很多人讲员工超过三年就会有惰性,就像韩老师说的,我也担心团队会产生惰性。自去年4月份以来,SAP整个亚太和全球,也包括SAP(中国)都发生巨大变化,而我们的团队对这种变化和挑战持非常积极和欢迎的态度。
主持人:刚才韩老师讲,很多500强企业遇到了高管流动都是基于商业决定,如果大经济环境背景下企业已经不安全了,企业里的单元就必然不安全。这是韩老师想表达的意思。
韩:所有现象背后都有商业原因。企业决定影响职工的职业安全,员工恐慌来自于企业对市场的判断和评估。大经济环境导致的企业安全感下降,这是不可逆转的潮流。
主持人:就是如果探讨职业安全,前提是企业本身对大的政治经济形势要有一个判断,而且能够比较好地应对,企业自己首先能生存;其次是企业内部核心竞争力要有所建设。前面两个问题解决完了以后,再看管理上的、文化上的、价值观上的问题。
蔡:近些年,软件行业的格局有了很大的变化,SAP有很大的生存压力。ORACLE在过去一、两年里大量收购一些专业的软件公司,在这样的竞争环境下,SAP要继续保持管理应用市场领头羊的地位,首要任务是业务的快速增长。但从全球经济看,美国经济疲软,欧洲也如此,SAP全球自然把希望寄托在新兴市场——亚太,而亚太的重点一个是中国,一个是印度。虽然中国软件市场在全球份额中所占比例很小,但它已经成为SAP全球的一个关注点。这也是为什么SAP中国会有巨大压力的原因。
我们的压力并不是从去年SAP变革开始的,而是一进公司就有。这是一种自我压力,我们把这种压力转化成我们的业务目标,而这一点,从我们以往取得的成绩就可以看到:从2001年2月份我进入这个行业到2007年,我们的收入从四百万人民币到1.7亿。今年,我们的业绩也是公司的领头羊。在2008年一季度,我们三个当事人中,张雪峰(之前是我直接汇报的主管)领导的业务团队占了整个公司收入的40%强;我领导的业务组则是整个公司业绩最好的。在过去的四年里我领导的团队给公司带来的收入,占整个收入的1/3,而我们整个销售和售前全部人员只占公司的1/12。
韩:这件事情是你遇到的头一次,对任何人来说它也都是比较大的事情。但是站在你这个位置上,进出应该是一种常态。职业经理人是什么概念呢?就是你做的事情只是一种工作,有多次选择机会,已经不像以前一样是当作一个事业做。职业和事业之间的差别,就在于事业是老板的,职业是经理人的。这其中,角色调配对心态和处理职场冲突有很大影响。
在职业成熟的市场,这种现象是很常见的,世界500强CEO走马灯似的换,而且很多是市场变化和商业选择,跟个人没有太大关系,跟业绩也没有太大关系。况且,还有这样一个问题,就是你的业务增长模式是40倍,已经几乎没有人比你更好了,但是他如果要400倍,那你的就显得太小了。
冲突矛盾在哪儿呢?往往操作者认为40倍是健康的,但决策层觉得40倍远远不够,二者期望值不一样。举个例子,大众曾经跟中国签70年合作期,这是中国所有合资企业里最长的,但德国人认为70年太短,全球汽车增长市场是中国和印度。这正好跟软件市场一样。
蔡:相信外界很多人都会像您一样看这个事情,因为那是常理。那么我只想谈过去发生的事情,从这些事实中让大家得到一些启示。如果像您所说,公司业务增长的目标是400倍,而我只增长了40倍,公司不满意我的业绩开除我,我是能够接受的。事实是,过去的7年多我被公司充分认可并得到提拔,包括今年4月份组织机构重组,按照北亚区总裁Mark(纪秉盟)的说法,对我也是一种提拔,因为我直接向他汇报了。但同时他又要求我签署一份PIP(业绩改进计划书)。我们知道,PIP的含义是你的业绩有问题,我要炒掉你,但之前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本身就自相矛盾了。
当时我就拒绝签署这样一份PIP。但按照中国人的思维方式,毕竟Mark是我的老板,我觉得应该主动和他沟通,取得他的理解。当晚我给Mark和他的私人顾问发了一封邮件,邮件的大概意思是:我过去并不是一个业绩不好的人,公司不应该要求我签署这样的PIP;第二,我对工作的动力来自于我对工作的热爱,如果我签了这份PIP,我就不会再有这样的工作激情;第三,我理解目前SAP中国在业绩方面的压力,我们团队愿意尽最大的努力完成更高的业绩,帮助公司渡过这个难关;第四,我了解SAP中国,以及中国的业务环境,我希望能与Mark有更多的沟通和交流,使他对中国的业务有更多的理解和认识。
Mark很快给我回了一封邮件,大意是:我不关心你过去业绩,PIP是我驱动你们完成业务目标的手段,你必须执行,马上签字送还给我;另外,我在中国工作了11年,所以我很懂中国的情况。他的这种态度让我很失望,而且我觉得强迫我签署PIP是对我的一种侮辱,我们之间产生了第一次激烈的争执。后来,是Mark的顾问在我和Mark之间进行协调,他请我理解Mark的处境和困难,希望我能够在第二季度达到一个比较大的目标,这样由他和Mark说我不用签PIP。
考虑到SAP中国整个团队的困难(当时我认为业绩问题是Mark关心的唯一问题),在与用户沟通后,我为团队设定了一个非常高的目标,这个目标甚至比他们期望的目标还高。在这个过程中,所经历的困难和挫折就不多说了,我用这期间Mark及其助理的一些话来形容这个过程吧,“Jack(我的英文名字),你要成为我们的英雄了,你不但救了SAP中国,你还救了整个北亚太,你将创造历史缮”。
为了冲击这个业务目标,我无形中承受了很大压力。因为 SAP员工那时已经对Mark那些人失去了信任,他们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这样做(因为这是在帮助Mark),很多人因此而疏远了我。而唯一得到SAP高层支持的,就是我们三个当事人之一的王纹(SAP中国副总裁负责大中国的售前)。王纹的想法跟我一致,认为只要做好业绩,帮助SAP中国和Mark度过这个难关,我们就可以改变Mark等人对待中国员工的态度。后来,我们团队克服了巨大困难,兑现了我们的承诺,完成了整个公司二季度业绩的60%,石油天然气行业上半年完成了整个公司软件收入的近50%。
回想这件事,自己确实有许多需要反思的地方。
韩:我们有一个不理解的地方,你的业绩很好,如果真的是公司有业绩压力,为什么替换一个业绩很好的人?从外部来看,让业绩这么好的人离开,这是公司很不清晰的策略。如果业绩不是让你离开的主要原因,是不是涉及到复杂的人员安排?
蔡:这的确让人费解,这也恰恰说明,这个人事变动是很早以前就设计好的。就拿SAP原高级副总裁张雪峰的情况为例,以前他负责整个SAP中国的大客户销售,年初做了一次调整,他只负责部分行业的大客户销售;4月份再次做了调整,只让他负责2个行业的大客户销售。如果我们将这些调整的目的解读为强化业务线的销售,那么7月4号所做的组织机构调整,把张雪峰和我再降一级,汇报给当时负责服务行业的一个香港人,业务的管理架构又变回了以前的模式,最终的结果只是对人员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改变。这种变化能不让人感觉这是在清洗老员工,在搞政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