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格局正处于新一轮重构中，区域和双边自贸安排汹涌发展，建设面向全球的高水准自贸区网络，是中国融入全球化并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全球性战略

　　文/何伟文

　　习近平总书记2014年12月5日政治局集体学习时指出，加快实施自由贸易区战略，是我国新一轮对外开放的重要内容。他指出，党的十七大把自由贸易区战略上升为国家战略。党的十八大提出要加快实施自由贸易区战略。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要以周边为基础加快实施自由贸易区战略，形成面向全球高标准的自由贸易区网络。在这次政治局集体学习时，习总书记进一步提出逐步形成立足周边、辐射一带一路、面向全球的自由贸易区网络，从而在三中全会提法基础上又迈进了一步。这是今后一个历史阶段我国自由贸易区建设的根本指导方针。

　　我国同其他国家或地区谈判建立的自由贸易区（Free Trade Area,或 Free Trade Agreement, FTA，以下简称自贸区），是指一国与他国（或地区）之间的契约性制度安排。国内实施的上海自贸区及新批准的广东、天津、福建3个自贸区（Free Trade Zone, FTZ）是一国内部根据自己需要，通过法律和行政手段，划定特定区域，实施特殊规定。不需要和国外商定。二者是不同概念。

　　我国对外自贸区启动是从2001年中国东盟自贸区开始。截至2014年底，我国已签自贸协定14个（包括达成实质性协议的中韩、中澳）。涵盖23个国家和地区，即东盟10国、智利、新西兰、巴基斯坦、新加坡、冰岛、秘鲁、哥斯达黎加、瑞士、韩国和澳大利亚以及我国的香港、澳门和台湾3个单独关税区。这23个国家和地区合计占我全球贸易总额40%左右，占对外投资30%左右。与港台贸易合计5744.08亿美元，占13.3%。如扣除我国的港澳台，对外已签自贸协定国家占我全球贸易总额比重不足27%。再扣除尚未最后完成谈判的韩国和澳大利亚两国（2014年与韩澳双边贸易额合计4273.97亿美元，占我全球贸易总额比重9.9%），比重大约是1/6。后者主要构成来自东盟10国，2014年与东盟10国贸易额达到4803.94亿美元，占我全球贸易总额43030.38亿美元11.2%。发达国家这一比重即自贸率一般都在50%以上。因此，我国自贸区建设仍处初期阶段。

　　正在谈判的有：中国与海合会（阿拉伯国家）6国、中挪、中斯（里兰卡）、中日韩、东盟10+6区域紧密经济伙伴关系（RCEP）、中国-东盟自贸协定升级版、巴基斯坦（第二阶段）。

　　正在进行可行性研究的有：中印、中以和中哥（伦比亚）。

　　提出进行可行性研究的有：中国-欧盟、中国-加拿大、金砖五国、中国-中亚和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最终达到65个）。

　　总的目标是，力争经过5?10年努力，使我国初步构筑覆盖世界主要国家和地区的自贸协定的全球自贸区网络，自贸率达到或超过主要发达国家水平。

　　以习近平同志为总书记的党中央提出的建设全球自贸区网络，不是一个简单的扩大国际贸易层面的方针，而是一个高瞻远瞩、从全球经济贸易发展大趋势和我国融入全球化并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视野出发而实行的全球战略。

　　融入全球自贸安排发展浪潮

　　全球正处于1994年乌拉圭回合完成以来最大的一轮重构。区域和双边自贸安排的汹涌发展趋势，要求我们不能处于边缘状态。

　　战后世界贸易规则和安排虽然主要由多边机制即关贸总协定即后来的世贸组织[微博]主导，但许多区域、次区域或双边自贸安排始终并行存在和发展。过去十多年来，由于多哈回合谈判步履蹒跚，困难重重，在一定程度上助长了各类区域、次区域或双边自贸安排的勃兴。

　　多哈回和经历12年努力，才终于在2013年底达成贸易便利化的巴厘协定。但由于个别国家的阻滞，未能在2014年7月31日前完成各成员的批准程序。2014年11月27日世贸组织总理事会会议决定将批准期限延长到2015年7月底。其艰难程度不言而喻。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发达国家认为多哈回和不足以适应乌拉圭回合谈判完成以来20年间世界经济、技术、贸易和投资发展的需要，特别是不能满足其自身利益诉求，转为推动新的区域、次区域重大自贸安排。其中最明显的是美国主导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TPP）和美欧联手的跨大西洋伙伴关系（TTIP）。与此同时，众多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也纷纷推进自己的区域、次区域或双边自贸安排。

　　据世贸组织秘书处发布，截至2015年1月8日，向其通报的各类区域性自由贸易协定（regional trade agreement, RTA）（含双边）共计604个，其中398个已在实施。如果把货物贸易、服务贸易和市场准入的分列协定合并，按实际协定数计算，总数是446个，其中259个已在实施。我国推进的自由贸易区，在广义上都属于世贸组织定义的RTA。

　　世界每个大洲都有形形色色的区域、次区域、诸边、双边自贸安排，令人目不暇接。协定国家显然比非协定国家享有明显优惠条件。如果我国置身事外，进入这些市场的难度以及进入后的竞争，都处于不利地位。这不仅对我国作为世界头号贸易大国而言极不相称，而且对我国全球贸易的长期可持续发展带来重大障碍。

　　更重要的是，每个自贸协定的诞生，都意味着新的贸易规则的产生。特别是美国主导的TPP和美欧联手的TTIP，目标是为世界制定21世纪贸易规则。各类自贸安排产生的新规则，大部分最终将体现并纳入新的多边规则。如果我们行动慢，甚或置身度外，就只能被边缘化，遵守别人制定的规则，无法保障我国的相关利益。

　　保障企业进行全球竞争

　　为了保障我国经济具有世界最高的生产率，我国企业必须全面参与全球竞争，因而必须在主要市场上有自贸安排保障。

　　在看到我国经济总量和企业规模迅速扩大的同时，应看到我们的忧虑。即按照生产率衡量，代表我国最大一批企业群体的财富500强，明显落后于世界平均水平，更远远落后于世界先进水平（如表1）。

　　表1 2014年全球财富500强中外企业比较

　　 全球 美国 中国内地+ 香港

　　数量 500 128 95

　　平均资产( 亿美元） 2470 2168 2541

　　平均收入( 亿美元） 621 669 615

　　平均利润(亿美元） 39.1 62.4 32.2

　　平均雇员数（万） 13.0 12.6 19.0

　　人均创利(万美元） 3.01 4.95 1.69

　　人均创收( 万美元） 47.77 53.10 16.95

　　收入利润率 6.30% 9.33% 5.24%

　　资产利润率 1.58% 2.88% 1.27%

　　资料来源：财富中国，www.fortunechina.com,及据此计算

　　中国跨国公司平均规模（资产、销售收入）与世界平均水平差不多，利润为其82.3%，但雇员是其1.46倍。这样，每个雇员创造的收入和利润远远低于世界平均，更大大低于美国。其中收入利润率比世界平均水平低1个百分点，比美国低4个百分点。资产利润率为世界平均水平80%，不及美国一半（如表2）。

　　表2中国跨国公司利润率分解

　　类别 销售收入合计

　　(亿美元） 利润合计

　　（亿美元） 平均利润率

　　95家总计 58425 3059 5.24%

　　4大国有商业银行 4953 1302 26.29%

　　其余91家 53472 1757 3.29%

　　另6家银行* 2554 512 20.05%

　　其余85家 50918 1245 2.45%

　　*国开行、交行、民生、兴业、招行、浦发

　　资料来源：同上表，并据此计算

　　换言之，代表生产率的这4大指标，我国都明显落后。

　　考虑到银行的垄断利润，则其他绝大多数公司还要糟得多。

　　4大国有商业银行占去了95家公司总利润的43%。它们的平均利润率达到26.29%，超过了华尔街银行（摩根大通利润率为16.86%,花旗14.60%）。

　　除去这4家，剩下91家的平均利润率只有3.29%, 仅为世界平均水平（6.30%）的一半略多。还有6家银行占去17%。它们的平均利润率虽低于4大，也高达20%，同样超过华尔街的掠食者。

　　剩下85家公司平均利润率只有2.45%，不足世界平均水平40%，不足美国（9.33%) 1/4（如表3）。

　　表3中外若干制造业跨国公司销售利润率比较

　　中国 外国

　　中航工业集团 1.32% 波音 5.29%

　　 空客 24.72%

　　上汽 4.38% 大众 4.62%

　　一汽 4.35% 丰田 7.10%

　　中电工业 0.89% 西门子 5.30%

　　资料来源：同上表，并据此计算

　　以这样的生产率和利润率，中国绝大多数非银行跨国公司很难在全球竞争中占据优势。

　　列宁说过：“劳动生产率，归根到底是保证新社会制度胜利的最重要最主要的东西。”我们必须从战略上解决这个问题。

　　银行的高额利润大大加重了实体经济的融资成本，降低了利润，阻碍了研发新技术和扩大再生产的能力。中国企业研发强度已经连续3年下降。其原因恰恰是没有实现充分的对外开放和公平竞争，靠垄断权力扭曲生产率。上汽和一汽国际化程度很高，因此利润率和大众相近，发展后劲应不是问题。

　　结论很简单。第一，必须打破垄断，让所有市场主体公平地获得一切生产要素（资金、技术、原材料、人才、市场等）。这就必须参与全球自贸安排，依照国际贸易通行规范建立市场机制，使市场在资源分配中起决定性作用。第二，我国国内资源不够，必须在全球范围内寻求一切投入要素的最佳配置（最低成本、最优要素）和产出的最佳销售市场，以期获得最大利润，实现最高生产率。这就需要我国企业实现全球化经营，而要实现这一点，必须有参与全球多边、区域、次区域和双边各类自贸安排作为保障。否则，实现我国产业的转型升级和民族复兴就是一句空话。

　　参与世界秩序重组

　　自贸安排不仅关系世界经济秩序和贸易规则的重组，也是大国战略布局的重要工具。

　　美国全国外交政策委员会执行总裁拉尔夫2013年12月12日在纽约一次报告会上说：“TPP是美国的经济工具，表明美国在真正实行亚太再平衡。”2015年2月5日，白宫公布最新《美国安全报告》，在乌克兰危机加剧和伊斯兰国猖獗不止的形势下，仍将亚太再平衡列为全球战略首位，同时指出其经济基础是TPP。

　　美欧联手推进TTIP，其战略目的也是重振大西方在世界的支配地位。

　　一般说来，随着经济一体化的逐渐实现，政治一体化或政治联合往往也在演化。欧盟是最好的例子。同样，拉美一体化协会、东盟经济共同体、东南非洲共同体的建设，都在不同程度上增强了参与各国作为一个总体在世界上的政治诉求。美国为什么在乌克兰、格鲁吉亚等搞颜色革命，一个根本战略原因是不允许俄罗斯借欧亚共同体重建苏联。

　　同样，我国虽然奉行全方位、和平合作和不结盟方针，但牢固的对外关系离不开深层次的、利益交融的经济关系。而建立不同类型的自贸区，是一个相对牢固的基础。

　　（作者：中国WTO[微博]研究会常务理事）

　　世界主要国家的自贸区安排

　　美国

　　1994年1月起实施的美加墨3国组成的北美自由贸易区（NAFTA）是世界最大的自贸区之一。在西半球，还有美国-中美-多米尼加共和国自贸区、美国-智利、美国-巴拿马、美国-秘鲁、美国-哥伦比亚自贸区。小布什曾力推包含西半球34个国家的美洲自贸区，因各国分歧很大而搁浅。在中东北非，有美以、美摩（洛哥）、美约、美安（曼）、美巴（林）自贸区。在亚太，有美韩、美新（加坡）、美澳自贸区。正在全力推进两个超级自贸区谈判。一个是面向亚太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TPP），目前参加方有美加墨、秘鲁、智利、日本、越南、新加坡、马来西亚、澳新和文莱12个国家。另一个是美国与欧盟之间的跨大西洋伙伴关系（TTIP）。TPP谈判如果不出意外，2015年内有可能基本达成协议。TTIP谈判则还看不到眉目。但无论如何，这两个超级自贸区一旦谈成，将对世界贸易、投资格局及21世纪世界贸易、投资、经济治理规则的制定产生巨大影响。

　　欧盟

　　欧盟28个成员国之间组成的自贸区是当今世界上水平最高的经济一体化区域。在此基础上，除了继续深化内部一体化，还不断向全球延伸自贸安排。是当前世界上签有自贸协定最多的地区。主要有：

　　在欧洲有阿尔巴尼亚、波黑、马其顿、格鲁吉亚、安道尔、瑞士／列支敦士登、法罗群岛、塞尔维亚、摩尔多瓦、黑山、挪威，并正积极推进与乌克兰的联系国安排。

　　在中东北非和西亚有与埃及、约旦、以色列、巴勒斯坦、突尼斯、摩洛哥、土耳其、叙利亚和黎巴嫩。

　　在非洲有东非共同体、西非共同体、东南非洲国家、南部非洲发展共同体（SADC）南非、科特迪瓦、喀麦隆等。

　　在西半球有加拿大、墨西哥、加勒比共同体、智利、秘鲁和哥伦比亚。

　　在亚太有日本、韩国、印度、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越南和巴布亚新几内亚。

　　正在同美国谈判的跨大西洋伙伴协定（TTIP）则如前述，为世界超级自贸区。

　　日本

　　日本对外自贸区的特点是集中在东亚、东南亚、南亚及环太。计有：东盟、文莱、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印尼、越南、菲律宾、印度、澳大利亚、墨西哥、秘鲁、智利。

　　此外已宣布与欧盟、中东的海合会及东亚的韩国谈判自贸协定，特别是参加了美国主导的TPP谈判。这样，它的对外自贸区安排基本上覆盖了亚欧美3大板块。

　　东盟

　　东盟次区域自贸安排正在加快推进。2014年11月14日东盟内比都峰会决定从经济、政治安全和社会文化3个方面推进区域一体化建设。其中经济方面建成东盟经济共同体（ASEAN Economic Community, AEC），参照当年欧洲经济共同体（European Economic Community, EEC）,至迟2015底完成。东盟作为一个经济区域，经济总量较小。2013年东盟10国GDP合计为24081亿美元，占全球3.2%。其中印尼一国（8683亿美元）占这10国总量36.0%。泰马新菲在2700亿?3800亿美元之间。

　　除了次区域内一体化建设，2013年东盟峰会启动了分别与中日韩印澳新6国的更紧密经济伙伴关系（RCEP）即10＋6谈判，期望在2015年基本达成协议。这也是一个庞大的自贸区。据有关估计，这一自贸区如果建立，到2025年将使世界产出额外增加6440亿美元（TPP只带来2234亿美元额外产出）。但其标准低于TPP。

　　俄罗斯和独联体其他国家

　　普京近年来全力推动欧亚联盟建设。经俄白哈3国签署，欧亚经济联盟（EAEU）于2015年1月1日宣布成立。内容包括自贸协定和经济一体化。亚美尼亚和吉尔吉斯斯坦预计将加入。原来设想包括乌克兰、格鲁吉亚等独联体国家。但由于西方的分化，乌格将加入欧盟。这一前景未定。另方面，欧亚经济联盟又宣布将和越南谈判自贸协定。

　　拉美

　　拉美自贸安排和区域一体化起步相当早。1981年３月18日生效的拉美一体化协会（LAIA），其成员有阿根廷、巴西、玻利维亚、智利、哥伦比亚、古巴、厄瓜多尔、墨西哥、乌拉圭和委内瑞拉。2005年12月７日南方共同市场（MERCSUR，简称南共体）生效，成员包括阿根廷、巴西、乌拉圭和巴拉圭。南共体与印度的自贸协定正在谈判中。

　　非洲

　　除传统的东非共同体、西非共同体外，一体化程度较高的是南部非洲这个板块。2000年９月１日成立的南部非洲发展共同体（SADC）成员包括安哥拉、南非、博茨瓦纳、莱索托、马拉维、毛里求斯、莫桑比克、纳米比亚、斯威士兰、坦桑尼亚、赞比亚和津巴布韦共12个国家。2004年７月15日，南非、博茨瓦纳、莱索托、纳米比亚和斯威士兰5国又宣布成立南部非洲关税同盟。东南非共同市场（COMESA）则是更重要的次区域自贸安排。

　　自由贸易区与自由贸易园区的区别

　　自由贸易区（Free Trade Area 缩写FTA）：源于WTO有关“自由贸易区”的规定，最早出现在1947年的《关税与贸易总协定》里面。该协定第24条第8款（b）对关税同盟和自由贸易区的概念作了专门的解释：“自由贸易区应理解为在两个或两个以上独立关税主体之间，就贸易自由化取消关税和其他限制性贸易法规”。其特点是由两个或多个经济体组成集团，集团成员相互之间实质上取消关税和其他贸易限制，但又各自独立保留自己的对外贸易政策。目前，世界上已有欧盟、北美自由贸易区等FTA。还有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也是典型的FTA。

　　自由贸易园区（Free Trade Zone 缩写FTZ）：FTZ（Free Trade Zone）：源于WCO有关“自由区”的规定，世界海关组织制定的《京都公约》中指出：“FTZ是缔约方境内的一部分，进入这部分的任何货物，就进口关税而言，通常视为关境之外。”其特点是一个关境内的一小块区域，是单个主权国家（地区）的行为，一般需要进行围网隔离，且对境外入区货物的关税实施免税或保税，而不是降低关税。目前在许多国家境内单独建立的自由港、自由贸易区都属于这种类型。如德国汉堡自由港、巴拿马科隆自由贸易区等，如我国的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