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崔鹏

　　我小时候有个理想——当然，现在也不大——想做个动物园的饲养员，养猩猩。

　　这个想法现在还一直影响着我。在所有的电视节目中，我最喜欢的是关于动物的纪录片，特别是关于猩猩的。比如，最近我就看了一部很有趣的关于类人猿的片子，其中有一段内容是说德国莱比锡的马普研究中心对人类幼儿和猩猩做了一系列实验，想看看我们和它们到底不同在哪里，为什么现在的结果是我们饲养它们。

　　在这个实验中，人类幼儿在大部分项目上显示出了优势，但是猩猩也有做得比人出色的地方。比如猩猩的短时记忆比人要强得多。我想如果让一头黑猩猩参加江苏台的那个“最强大脑”，可能也会有不错的收视率。

　　另外，猩猩还表现出了一个强项。实验人员在一个透明的大盒子里放了一些小礼物，给孩子们的礼物是彩色贴纸，给猩猩的礼物是糖。

　　组织实验的科学家分别在孩子们和猩猩面前对盒子做了一系列操作，然后再从盒子里拿出礼物。观众可以很明显地看出，科学家的操作和拿礼物之间并没有直接关系。

　　但是，当科学家让猩猩和人类幼儿也去拿礼物的时候，区别产生了。人类幼儿虽然看出那些操作是多余的，但是他们还是模仿起科学家的操作，先比划一套之后再去拿贴纸；而大部分猩猩——12只中的8只——省略了一切多余的动作，直接拿到了糖。

　　在这个测试中，猩猩显得更有效率，但是人类则体现出对被效仿者的尊崇，所以也会在长大过程中学到更多的东西，这也是人类和猩猩在智力水平上产生巨大差别的原因之一。看来，高效率有的时候反而是有害的。

　　人虽然因为低效而获得了进化优势。但是，几乎所有进化得比较出色的聪明人，都在追求高效率。投资领域，更是聪明人辈出的地方。

　　大家都希望以最直接便捷的方式拿到糖——其实不少人就是因为认为投资是离“糖”最近的领域才参与其中的。

　　比如长期资本管理公司的约翰·梅利韦瑟，他在1970年代进入华尔街，加入所罗门兄弟公司不久就发现了最高效的赚钱方式。那就是，同一种产品的期货和现货是有价格差距的，而这两个价格会越来越趋近，投资者所要做的就是在市场上卖出高价格的，买入低价格的，如果这个价格差非常小，那就用非常高的杠杆进行投资。

　　这种操作方式，被梅利韦瑟从所罗门兄弟一直延续到长期资本管理公司。在这个过程中，他还通过各种手段增加自己的效率，比如让诺贝尔奖金获得者进入自己的数据模型团队，公司完全互联网化——当时是1990年代中期——对亏损的生意继续加大杠杆。

　　大家现在都知道这家公司最后由于巨额亏损而被便宜收购了，其中的一大原因就是梅利韦瑟所带领的高效率的聪明人没有注意到他们的高效率已经超过整个系统的效率太多，而这种效率不匹配，在某些时候会造成高效率的一方流动性出现问题。

　　当然，虽然高效率偶尔会出现问题，但从正常的认知来说，由于资源的稀缺性，大多数高效率是好的，所以我们还是要追求高效率。

　　而问题恰恰就在这里变得非常复杂。人类——说人类有点太夸张了，就是你和我吧，你和我暂时还无法根据知识和本能发现我们的活动中哪些程序是应该被简化掉的，哪些又是不能的。

　　很可能，我们做了一些高效率而从长期来说是错误的选择，而在平行宇宙的另一个层面，一群做了正确选择的猿人，比我们进化得更完美，只不过我们很难知道那是什么样的。

　　崔鹏是《财经天下周刊》副主编，

　　他同时还是一个价值投资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