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岁的雅戈尔仅凭着不到30人的投资团队，

　　在5年间就完成了其主营业务制衣30年才能赚回的钱，

　　尽管实体经济的利润率降至5%以下，

　　但来自房地产的利润却轻松达到了30%以上……

　　雅戈尔困境

　　《财经界》记者：张蓉

　　6月20日晚，雅戈尔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的一纸公告在A股市场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公告称，公司决定终止杭州申花地块的开发并拟计提4.842亿元资产减值。4.842亿，这相当于公司2012年全部衬衣销售利润的一半。而事实上，这并不算是雅戈尔今年业绩的唯一败笔，所谓“三驾马车”的另外两大业务：服装业和股权投资，其在今年的业绩中也乏善可陈。

　　作为雅戈尔的掌舵人，三十多年前的李如成，是坊间公认的一位成功的实业家，他神奇般地把一个濒临倒闭的小服装厂蜕变成了中国男装的龙头企业，接下来的故事是：他碰到了赚钱效应更为神奇的房地产和股市，随后的十几年，李如成的命运与这三个行业密不可分，然而，曾经有最为炫目的成绩，最终却归于平淡。

　　如今，在雅戈尔试图回归实业，回归主业的时候，才发现已经物是人非。虽不能说这是一条不归路，但在他的回归之路上，确实充满了风险和不确定。

　　·30年·

　　“投资得好，一下子就能赚制造业30年的钱。”这是李如成进入股票市场最初的感想，充满了初来乍到者的兴奋和惊叹。雅戈尔在二级市场上的第一桶金来自于中信证券。

　　1999年，雅戈尔出资3.2亿元，成为中信证券的主发起人之一。后来中信证券上市，其股价自4.5元的发行价一路飙升，最高时达到115元。2006年开始，雅戈尔开始多次减持中信证券，有数据称，雅戈尔通过减持中信证券的股票，累计套现达60亿元。

　　2007年2月，雅戈尔宣布减持中信证券股权，本次减持使得公司直接获得超过24.6亿元收益，这笔“意外之财”使得公司2007年业绩大幅提高，同比增幅超过220%，令业界大为惊叹。

　　而实现如此巨量收益的，是其一支二三十人的投资团队。此时，投资已被雅戈尔内部视作投入“团队人数最少却赚钱最多”的业务，而有几万工人的服装板块却“赚钱最少”。难怪李如成对股市赚钱的魔力如此惊叹，估计就是从这时起，雅戈尔开始对股权投资情有独钟。

　　2008年的熊市令雅戈尔第一次感受到股市的残酷，由于投资的海通证券和金马股份股价持续下跌，公司计提资产减值损失大约14亿元，最终，公司全年归属母公司股东净利润不足16亿元，同比减少36%。但起伏不定的股市不但没有让雅戈尔止步，反而撩拨起更多的热情，2008年12月，雅戈尔宣布聘请上海凯石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为资产投资管理顾问机构，正式踏入股权投资领域，再加上此前已经发力的房地产，服装、地产、投资三大业务模块就此确立。

　　2009年至2011年期间，公司发布的包括服装、土地在内的各类型对外投资公告总计30份，其中25份都系A股上市公司定向增发认购通知。三年期间，雅戈尔通过定增之手向A股市场累计投入超过99亿元现金。到2011年结束时，公司持股上市公司数目已经从2008年聘用凯石投资之前的10家跃升到36家，被雅戈尔投资过的上市公司大约已有50家，行业遍布金融、汽车、商贸、机械、有色、化工、农业等十几个板块。

　　2009年雅戈尔在股市上可谓战果辉煌，参与的9宗定增无一失手，到年底时账面净盈利合计接近80亿元。年内通过减持中信证券、海通证券和金马股份，大约确认了18.6亿元投资收益，而公司当年的主营业务净利润还不足20亿元。

　　但在2011年，股市发生大幅波动，雅戈尔好运不再，2011年年报显示，雅戈尔年度投资收益同比下降约三成，且年内减持的中国国航和福田汽车确认了2.53亿元的投资损失。至于公司仍在持有的上市公司股权资产，报告期内所有者权益的账面损失也超过16亿元。最终，公司归属母公司股东净利润同比缩水34%。2011年前10个月，雅戈尔参与了十余家上市公司的定向增发，其中有8家浮亏。此间，其持有的多只股票亦遭套牢。年报上的数据，更能直观显示出投资业务的步步趋艰。2011年，雅戈尔投资板块的净利润为4.87亿元，较2010年降低了60.9%。而2012年，投资板块业绩进一步恶化，变为亏损2.31亿元。

　　2012年度公司归属母公司股东的净利润已滑落至15.99亿元，回到2008年水平。而在今年一季度，该利润指标仅达2.59亿元，同比大幅减少83.79%。

　　不同于最初的豪情满怀，面对外界对股权投资的质疑，公司回应称：“我们逐渐认识到，作为上市公司，把精力放在金融投资上是不合适的，所以我们决定逐渐淡出金融领域，在主营业务方面加大投资。”

　　雅戈尔并非完全退出投资领域，而是改变了策略——2012年12月，雅戈尔股东大会同意出资30亿元认购国联基金30%份额，与全国社保、宝钢集团等共同投资中石油“西气东输”的西三线项目，年回报率10%，由财务投资者身份向产业投资者身份转变，避免投资板块业绩大幅波动。

　　·30%·

　　比起在股市上的大起大落，雅戈尔在房地产业的经历在民营企业中更具有普遍性， 2007年以及其后的两三年间，适值中国房地产火爆之年——房地产供销两旺，房价一路疯涨，各地抢房热潮汹涌而来。

　　与被炒作得风风火火的房地产比起来，国内外的实体经济却在经受着金融危机的寒冬，据调查显示，实体经济的利润率降至5%以下，而房地产却能轻而易举地达到30%以上。当时全国各地的民营企业对房地产的参与已成风尚，比如2009年，浙江民营企业百强排行榜上，有60多家非房地产主业的企业涉足了房地产，如雅戈尔、奥康鞋业、生产电气的奥克斯以及服装行业的培罗成等等。

　　在房地产最为火爆的那几年，雅戈尔地产业务的利润能占到上市公司总利润的50%，但由于国家宏观调控力度的加大，抑制房价的政策不断出台，近两年地产企业的资金链面临着考验，6月底雅戈尔宣布与杭州市国土资源局解除土地合同，并为此要计提高达4.84亿元的资产减值准备，这相当于公司2012年全部衬衣销售利润的一半。公告还显示，若申花地块重新出让后的成交总价低于原土地总价款的80%，公司将按协议补足地块成交总价款与该金额之间的差额；该承诺构成公司或有负债，即：若这块土地再次拍卖，拍出的价格不到雅戈尔当初拿地价的80%，也就是193680万元，雅戈尔就必须要补足差价。

　　资料显示，2010年11月30日，雅戈尔以24.21亿元的总价竞得了杭州申花53号和56号地块两宗地块，楼面地价分别是17751元/平米和18114元/平米，创申花板块楼面价新高。

　　但是，正在外界还在质疑雅戈尔的退地风波和其房地产策略时，雅戈尔又拿地了——2013年7月4日晚，雅戈尔宣布：公司全资子公司雅戈尔置业控股有限公司以29,147.58万元的价格竞得鄞州区姜山镇原狮球集团地块的国有建设用地使用权。而早在2013年1月15日和1月30日，雅戈尔分别斥资1.65亿元和3亿元，拿下宁波两块土地；2013年5月份，雅戈尔更是连续出手，拿下宁波四幅地块，合计资金19.1亿元。

　　目前看来，雅戈尔的房地产战略还不甚清晰，在以往拿地的策略和开发的专业性并没有得到市场认同的情况下，雅戈尔对地产曾一度恋恋不舍，此番退地或许是考虑到目前地产业回笼资金的问题，或许是对自己公司地产运营策略的改变。《财经界》记者在退地事件发生后一直试图联系掌舵人李如成本人，从他口中得到一些答案，以及公司今后的战略布署，但在等待半月之后被公司宣传部门负责人告知：李董暂时不能接受媒体的采访。遗憾中，只能援引李如成近期在一次公开场合的告白：“我有种感觉，公司不具备快速扩张的能力，企业整个规模还是有限的，而公司人才战略储备没做好。”

　　·34岁·

　　距离雅戈尔最初创办的1979年已过去了34年，对于一个人来说，历经34年风雨早已进入成熟期，而对于服装业，34年后的情形却是：整个服装行业正经历一轮空前困难的去库存周期。据相关数据统计，今年上半年服装业销售压力很大，全国百家重点大型零售企业服装零售额同比仅增长6.9%，增速同比放缓2.9 个百分点，但是各类服装零售量同比增长4.3%，增速较上年同期高3.3 个百分点。由此可以看出，2013 年上半年，百家零售企业服装促销力度相对较大。

　　雅戈尔面临的，是今年一季度服装板块归属母公司股东净利润不足2.1亿元，同比减少20.75%的事实。

　　从整个市场大环境来说，服装行业景气下行，步入大分化时代，经销商盈利能力的恶化也预示着男装行业将进入新一轮调整周期。与此同时，在近期结束的男装2013年春夏订货会上，国内主流男装企业订货会增速由2012 年的20%~30%的高位回落至低双位数乃至个位数水平。

　　当雅戈尔从股权投资和房地产的重创中试图回归主业时，才发现如今国内男装业已是另一番新气象，外来品牌的渗透和销售渠道的日新月异，难免让雅戈尔这个昔日的老大无法适应。

　　从1988年成产宁波市乡镇企业第一家股份制企业，到2001年建成世界上规模最大、设备最先进的综合性服装生产基地，雅戈尔一路风光走来，在服装界以引领风潮著称，它在宁波率先实行计件工资制、承包责任制至今提起来还令人津津乐道。但如今，因为远离主业太久，雅戈尔似乎已失去了对行业变革的灵气，比如对网购这一新的服装销售渠道，雅戈尔的反应就颇为迟钝。据统计，2011年我国男装网购市场规模已达到307亿元， 占比服装网购市场总规模15%。2011年淘宝商城男装销售额前十大品牌中，有7个是传统线下男装品牌，但直至2013年6月，雅戈尔才刚刚开始在淘宝和京东开设专卖店。

　　诸多因素，使得投资者对雅戈尔的半年报，甚至今年的年报不敢报以太多的奢望。回顾这些年雅戈尔的发展历程，天津财经大学教授丛屹认为，“前几年企业家过分关注短期收益，使得虚拟经济发展过热，企业忽略了投资所带来的长期风险。这类型企业损失的不仅仅是金融投资的本金，还有发展实业的良机。”

　　我们并不否认虚拟经济对国民经济的作用，但虚拟经济必须以支持实体经济作为目的。难以想象的是，如果格力这样的企业也在炒股，海尔这样的企业也在炒房，实业精神将魂归何处？

　　而没有实业精神，或许也将无法产生伟大的企业家和伟大的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