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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俄罗斯去开发森林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7月06日 15:33 《商界》杂志

  王廷华是中国第一个以个人名义进入俄罗斯开发森林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如今,王的工厂已经成了中国掘金者的根据地,谁想去俄罗斯开发森林都要先去拜访他。

  □文/本刊记者 王长胜

  1998年的冬天格外冷,零下40℃的西伯利亚寒流,一如既往地裹挟着纷飞的鹅毛大雪,弥漫在俄罗斯犹太自治州上空。王廷华,僵在齐腰的雪地里,像个雪雕一动不动,电话另一端早已挂断,他还呆呆地保持着接听的姿势,任雪打在脸上,没有表情。

  “怎么啦?”他的异常举动让几个同行的工人不知所措,凑上来小心地问。

  他这才缓过神来,长长地叹了口气,“撤回国内吧!”

  面对眼前一望无际的大森林,王廷华真的不想撤,他似乎看见了这一棵棵一搂粗的桦木被他撂倒,运回国内。和森林打了大半辈子交道的他,深知国内可开发的森林越来越少。这次,他是被吉林省延边市大兴沟林业局派来寻找木材来源的,可行动刚开始,便被紧急电话召回。

  煮熟的鸭子飞了,王廷华不甘心呐!

  单位撤出来了,他留下了

  此时的王廷华还是大兴沟林业局的官员。林业局已经投入了80万元人民币,与一个俄罗斯木材商合作开发。正当王廷华率队兴致勃勃冲进大森林的时候,情况突变。

  原来,另一家中国的林业局项目因为俄罗斯合作者不履行协议,损失了7000万元人民币。俄罗斯的政策不稳以及合作者的不守信用,是当时投资俄罗斯的最大风险。在上世纪90年代,这种失败比比皆是。大兴沟林业局害怕了,是撤是留,林业局选择了前者。

  白茫茫的雪地里很快只剩下王廷华一个人。为什么会这样?国内的森林资源日益匮乏,木材需求却又不断走高,唯一的途径就是来俄罗斯进口,这是不可逆转的大趋势啊。怎么能说撤就撤了呢?

  不知过了多久,王廷华快被冻僵了,他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自己留下来。这样,他成为中国第一个以个人名义进入俄罗斯开发森林的人。

  那时候,更多外国人进入俄罗斯,采取的是贸易形式,不介入直接开发,有一笔赚一笔,没得赚就撤。也有不少人“曲线救国”——娶一个俄罗斯老婆,以老婆的名义开公司。可惜,王廷华学俄语的儿子都快大学毕业了,他没有机会了。所以采取了最冒险的形式——与俄方合办公司。

  当林业局领导得知王廷华的决定之后,只说了一句话:“你要想自己干,就好好干,千万千万不能上当受骗。”

  王廷华笑着说:“没关系,怎么进去的,还怎么回来。”

  遗憾的是,王廷华,到底还是受骗了。

  麻烦接二连三

  1999年是王廷华短暂幸福的一年,那年夏天,他带领同样愿意留下来的26个工人砍伐了4000立方米木材。

  2000年,王廷华的生意变得不再那么幸福了。

  俄罗斯新的劳工政策规定,每引进一名外籍劳工,就要在当地招入一名俄罗斯工人。王廷华不得不招了26名俄罗斯人。“俄罗斯是福利型社会,很多工人根本就没有忧患意识,干活不积极,迟到、早退、旷工是家常便饭。尤其是发了工资之后,几天内都没人来上班,都去喝酒了,一喝就高。你还不能扣罚他们的工资,更不能辞退,俄罗斯工人的最低保障工资是4000卢布,干不干活都要给。管理层又是俄罗斯方面把持,包括总经理、财务等。”王廷华一想起来就头疼,至今,一看到俄罗斯人喝酒,他心里都咯噔一下。落下病根了。

  之后的麻烦便是接二连三。

  根据合同,采伐设备的油料供应由俄方负责,但是,俄方总是拖泥带水,经常造成因为没有燃料被迫停工,少则一周,长则1个月。

  就连申请车皮这么简单的事情,也被控制在俄方手中,木材开发出来,却堆积在那里长出蘑菇,也运不出去。王廷华去找负责申请车皮的工人,被告知3天没来上班了,电话没人接,手机关机。一周后,工人终于来上班了,满脸紫青,喝高了摔的。他们从来都不会请假,直接旷工。

  好不容易申请到了车皮,没到目的地就被俄方卸下来,转手卖给了别人。

  听着有点不可思议,但这就是王廷华当年的真实遭遇。

  王廷华要想办法,结束这一切。

  当王廷华与俄罗斯方面的三年合同即将结束的时候,他决定开一家独资的木材加工厂。一来,为了消化自己采伐的木材,获得更高的附加值;二来,根据俄罗斯政策,开采的原木中50%必须在当地加工;三来,可以自己独立管理公司,不再和俄方扯皮。王廷华回国后,向亲朋好友东拼西凑借了100多万元,打算另起炉灶,开一家筷子厂。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上当了。

  根据合同,王廷华与俄方合作者签署的是“劳务回货”方式,即王和26名中国工人用劳动报酬交换开采出的木材,然后运回国内销售。就在合同快到期时,双方补签了一个补充协议。然而,就在这补充协议中,俄方做了手脚。将“劳务回货”偷偷改成了“易货贸易”,其含义变为“王廷华用所拥有的设备来换取开采的木材”。

  这一来,王的设备很快将被俄方以“易货贸易”的形式一点点蚕食掉,可是他却毫不知情。

  那天,王廷华带着注册资金和相关证件来到当地政府部门,申请自己的独资公司,却被告知他的设备已经以“易货贸易”的形式变成了俄方的财产。王廷华当时就呆了。

  从政府出来,王没有坐车,而是步行10公里路回到工厂。三年前,局领导的那句话犹在耳边:“要想干,就好好干,千万千万别上当受骗。”

  噩梦终于醒了,那一夜,王廷华却失眠了。

  用3年打一场官司

  很快,大兴沟林业局得知了王廷华的遭遇,领导劝他还是回来吧,职位还给留着呢。

  这次,他说了一句更狠的话:“既然竖着进来了,就不能出去,除非是横着出去。”

  他决定打一场海外官司。

  从2001年起,他每天所做的事就是与俄罗斯的法律、官员打交道。同时,组织工人保护机器,不让机器被拉走。

  王廷华依然清晰地记得,那天,他正在国内和一家企业谈合作,那时他已没有钱了。这时,电话突然响了,是工人打来的。

  “王总,不好了,他们带人来抢设备了。”对方声音急促。

  “多少人?都是什么人?”王廷华强压震惊,不能被身边的合作者听出来。

  “30多个人,5辆小车,1辆大车,他们说设备已经被我们的合作方卖给他们了。”

  “别着急,先跟他们讲道理,不行就抄家伙。”

  “不行,他们人太多,还有黑社会的人”。

  “赶紧打电话报警,然后,打电话给我们的大使馆。”王早已经料到会有这一天。

  5分钟后,警察来了,设备被当场封存,谁都不许动。随后,大使馆的人也来了,驱车300公里赶来。王廷华也回来了,连家都没回,直奔车站,赶往俄罗斯。

  打官司的日子,是艰难的。设备被封存不能生产,工人们发不了工资,没吃的,只能去商店赊账,好在那几年王在当地的人缘还不错,很多当地工人都从家里拿来土豆、白菜给他们吃。“每天真的就是白米饭、清水土豆炖白菜,偶尔能有个鸡腿,三年时间基本都是这么过来的,家里能借的钱都借过了。最难的时候,把老爹、老娘的棺材本都拿出来用了。”坐在记者对面的王廷华,喝了一口茶,半天没有继续说话。

  这场官司,涉及三方,原告王廷华,被告王的合作方和买设备的第三方。前后开庭10多次,没有结果。

  法官私下对王廷华说:“我们知道你冤枉,可是你没有证据。”的确,财务都被控制在俄方手中。

  第三方为这个官司,车在路上翻了,律师胳膊断了。

  国内王的同事和朋友说:“王廷华就是个败家子。”

  王廷华说:“我要买个答案。”说这话的语气,像张艺谋电影中的秋菊。

  此时的王廷华,已经做好了去莫斯科最高法院打官司的准备,连给大法官的信都写好了。

  官司打到第三年,王廷华和第三方打成了朋友,因为他们都是受害者。一次,从法院回来,第三方路过王的工厂,王请他们进来吃了饭再走。饭桌上,在大使馆官员的斡旋下,双方达成了和解:王替合作方把设备的定金交还第三方,设备还给王。最后由法官宣布生效。

  这场几近绝望的官司,终于结束了。噩梦醒了,王廷华安安稳稳睡了一觉。

  从起点回到起点

  3年来,王廷华落下了一身的毛病,也成了一个俄罗斯通。

  官司之后,他获得了犹太自治州政府的同情,竞拍到了比罗比詹区1.7万公顷森林的15年开发权,年采伐量1.2万立方米。

  2004年,重整旗鼓的王廷华,开发了4000立方米;2005年,5000立方米;2006年,10000立方米;今年才到5月,7000立方米。

  今天,他的筷子厂已经有了近100名员工,年产值200多万美元。王廷华兴奋地说:“差不多到明年,我就能把所有的债务都还清了。”他的另一家胶合板生产车间也正在建设,这个车间已经被山东一家企业预定承包使用,他还计划买下一个2500平方米的仓库。

  在王廷华之后,进入俄罗斯开发森林的人很多,但是,只有他一个活了下来。自从官司结束后,王的工厂就成了中国掘金者的根据地,谁想去俄罗斯开发森林都要先去拜访他。

  回望10年。在俄罗斯大森林里,王廷华摸爬滚打,不但没有赚到一分钱,而且吃了一场历时3年的官司,亲朋反目,丢掉公职,血压也从130节节攀升到170。整整10个年头,王廷华用一身的伤痛,换来的只是还清了债务——从起点又回到了起点。

  不过,这是让他兴奋的新的起点。

  “你去过俄罗斯吗?”王廷华问记者,“有时间一定要去我们那儿看看,可有意思了。”

  他的神情中,有着浓浓的对俄罗斯大森林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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