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访达沃斯首位华人主席王建宙

　　高剑巍

　　三十多年来，达沃斯第一次邀请中国人作为年会联席主席，王建宙在达沃斯的经历也是中国企业海外影响力日盛的缩影

　　2008年1月，瑞士小镇达沃斯，再次成了临时的“国际政经和舆论中心”。

　　这是王建宙第二次参加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年会，作为此次2008年年会七位联席主席之一，他把在中国电信业发展中积累起来的经验发挥得淋漓尽致。

　　2008年1月30日，中国移动通信集团公司总裁王建宙在北京的办公室接受《财经时报》独家专访，回顾三天前刚闭幕的2008年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他的感受是中国大大小小的企业在世界舞台上会经历三个过程：从聆听学习到尝试讲给外界听，直至发挥影响力。

　　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素有“经济联合国”之称，自三十多年前由瑞士人克劳斯·施瓦布教授创建以来，迄今已发展成全球最有影响力的论坛，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政要以及企业界、金融界的顶尖CEO，媒体以及学者的参加。这是三十多年来，该论坛第一次邀请中国人作为年会联席主席，王建宙在达沃斯的经历浓缩了中国移动通信行业20年的变化，同时也是中国企业海外影响力日盛的缩影。

　　中国人不只来聆听

　　在王建宙的办公室，放着一个不起眼的电脑包，这个价值不会超过10美元的黑色塑料背包，伴随着他度过在瑞士小镇达沃斯的7个日夜。

　　和所有与会的政要、商界人士一样，王建宙需要每天自己背着这个沉甸甸的黑色电脑包出席各种会议，包括作为联席主席必须参加的几个重要议程。

　　从《财经时报》获得的一份大会议程上看，从1月22日-27日，在整个达沃斯论坛期间，作为大会联席主席的王建宙行程几乎是满的。从每天的早上7：00-22：00，他需要连轴转参加各种会议和双边会谈。

　　“在达沃斯见到的公司CEO，比我过去一年中见到的都要多。”王建宙对《财经时报》如是说。几天里，王建宙分别和英国Vodafone公司的CEO阿隆·萨伦、英国电信的CEO本·弗瓦仁、美国AT&T的CEO拉德尔·斯蒂文森、澳大利亚电信的CEO苏济洛以及多家投资银行的董事长或CEO进行了双边会见。

　　尽管在这里不会签订任何商业合同，但在王看来，这却是一个与世界交流最好的机会。

　　简单的住宿条件，很多场合不能带随从和翻译，这丝毫没有阻挡王建宙去表达意见的热情。

　　“今年与会人士的心情都稍显沉重，因为大家担忧世界经济是否进入衰退周期，美国次级债危机，以及会议期间发生法国兴业银行的欺诈案，都让大家轻松不起来。”王建宙说，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下，许多人也没有对气候变化和世界企业公民这样的话题失去兴趣。

　　在1月23日的达沃斯论坛开幕式上，来自中国的王建宙一席发言得到了开幕式上唯一一次长时间热烈的掌声，参与大会报道的路透社记者向《财经时报》描述了当时的场景。

　　“节能减排应对全球气候变化，这不仅应该成为我们的共识，我们要联合起来采取一致的行动应对。”王建宙在大会联席主席做主旨演讲时用这一句话结束演讲，就是这句话赢得了台上台下长时间的掌声。

　　大会的其他几位联席主席，包括英国前首相布莱尔、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百事可乐全球CEO英德拉·努伊、美国摩根大通董事长詹姆斯·戴蒙，以及世界经济论坛的创始人施瓦布教授等，对王建宙的观点均表示充分的认同。王在演讲中还具体提到了中移动应对减排的一些举措。

　　王建宙原本认为在这样一个讨论宏观问题的论坛上，应该少提及某个行业或者某个企业的具体作为，但会后中国外交学院院长吴建民对王说，“你说得太对了，我们不能只做不说，我们要告诉大家我们在做什么！”这是因为，在达沃斯经济论坛，与会人士关心的不仅仅是在经济衰退、全球反恐中，中国、印度这些新兴经济体扮演什么角色，事实上也在关注新兴经济体在气候变化等问题上表现出来的责任意识。

　　在开幕式联席主席上台就座演讲前，七位联席主席之一、英国前首相布莱尔及夫人紧挨着王建宙。布莱尔夫人问王，“一会你演讲是用中文还是英文？”夫人话音未落，布莱尔就对王说，“我看你还是用英文吧，你英语讲得很好，早上新闻发布会的时候，轮到你讲话的时候我本来都把同传戴上了，没想到你英语讲得那么流利。”

　　正是在这样的发言中，王建宙感受到了从聆听、尝试发言到发挥影响力带来的变化。记者也听一些参加过达沃斯的中国企业家介绍说，去了就主要是听别人说，你说的别人也不会太重视，现在人们对中国越来越重视了。

　　抱着学习的心态，王建宙去了达沃斯。和他想像的不一样，许多人很愿意花点时间来听中移动想说什么。

　　在2007年会结束后，达沃斯年会的创始人施瓦布教授就邀请王建宙作为2008年的联席主席，在他们往来的信件中，施瓦布有次对王建宙这样说，“你提到手机延伸了人的眼、耳和嘴的功能，我认为你说得太对了，我希望你能来告诉大家更多。”

　　做比说难

　　让王建宙赢得第二次掌声的场合，是在1月25日上午的“21世纪企业全球公民”分论坛上。

　　“要做好全球企业公民，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是得到股东的大力支持。”这一说法让与会的许多企业CEO感同身受，也正是这一句结束语，让王建宙又一次赢得掌声。

　　王建宙接受《财经时报》独家专访时表示，定义全球企业公民：应该是负责任的、具有全球化视野、并拥有国际影响力的企业。作为中国移动，尽管绝大部分的业务在中国境内，但对全球气候变化做出自己的努力，事实上也是全球企业公民的一种体现。

　　王建宙举例说，以电信行业为例，这是一个相对耗能较低的行业，但由于网络规模的扩大和使用人口的增加，能源消耗量也在快速增加。

　　中国移动现有3.6亿用户，遍布全国的30万个无线基站，大量的服务器、存储器和空调设备，使得耗能量上升。降低能源消耗是减少二氧化碳排放的最有效的措施，为此，中移动采取了一系列的联合行动。

　　王说，中移动与爱立信、诺基亚、阿尔卡特朗讯及中国国内的供应商签订了协议，通过创新，降低设备的耗能。在设备采购中，优先采购低能耗设备，对没有达到协议中规定的设备，不予采购。中移动还在农村地区开始使用太阳能风能等清洁能源产品。

　　上述行动可能会增加资本开支，但王建宙认为很值得，因为这是企业应对气候变化的有意义的实际行动。

　　据王建宙透露，在2月初的巴塞罗那3GSM大会上，中移动已经向大会提交一个议题：呼吁全球所有电信运营商加入采购低能耗设备计划中来，用自己的行动为全球气候变化做出贡献。这一提案已经得到大会认可，并有望得到世界范围内主流电信运营商的一致响应。

　　每年的达沃斯论坛都有许多花絮，2007年有一个有趣的花絮是，当王建宙要对高盛集团CEO自我介绍时，这位CEO紧紧握住王的手说，“我知道你，中移动的用户已经超过美国人口。”

　　这个被许多媒体引用过的花絮，却可能不是王建宙最愿意看到的。王建宙在中移动2007年第一份《中国移动企业责任报告》发布当天，就提出要打造中移动的软实力，不是简单靠用户数的庞大和网络的庞大，来发挥自己的影响力。

　　中移动第二份企业责任报告，将在2008年3月与年报一同出炉。据悉，在这份报告里，资助1万名艾滋病遗孤、灾害预警工程皆成为中移动打造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外界看来，中移动要在软实力方面发挥世界影响力，远比提出几项专利和标准难。这是因为西方某些人始终认为新兴经济体的崛起是以牺牲环境为代价的。

　　日前，国资委对一些央企领导提出考核的重要项目包含节能减排。有舆论相信，在未来一年时间内，类似中移动这样一批大型央企，会逐渐让外界意识到，中国企业已经在企业公民路程上走出一大步。

　　从国际化到iPhone

　　此次达沃斯论坛后，许多媒体认为中移动会利用全球股市低迷的机会在亚洲并购竞争对手，其次中移动渴望尽快回归国内资本市场。

　　1月30日，王建宙对《财经时报》表示，在达沃斯论坛上，他对于国际化提出过两句话，“中移动的重点是国内市场，但希望能够把自己的经验和规模影响到海外；但新兴市场的电信资产价格太高，我们有耐心等待收购时机。”

　　很显然，王建宙在公众场合并未对收购时机和收购对象有所指。

　　在全球资本市场宽幅震荡的情况下，王建宙作为一个企业的领导并不愿意去谈及宏观经济面的问题。但他认为，“中移动回归A股对于国内资本市场、香港资本市场都是好事。”面对中石油回归带来的暴跌，中移动一改“强烈盼望回归A股”的口径，而改为“对两地市场都是好事”显然有备而来。但王坚持认为，关于回归A股的细节现在仍无从谈起。

　　此外，中移动与美国苹果公司关于iPhone进行接触的事情，一度在业界闹得沸沸扬扬。王建宙在达沃斯重申一个事实和一个观点。事实就是“中移动与苹果公司的正式谈判事实上从未开始”；观点是，中移动的大门是敞开的。

　　电信运营商与iPhone的合作之所以引起关注，是因为这个产品关系到IT厂商渗透到传统电信运营商领地分食的模式，也是对互联网与移动网融合的一种试水。

　　对于此类问题，在1月25日下午的移动通信未来的分论坛上，王建宙与Google CEO施密特、SK电讯CEO金信培、美国联邦电信管理委员会主席Global等人就移动通信未来进行讨论。

　　面对移动通信未来，王建宙提出两个观点，一是移动网络的应用前景越来越广阔；二是互联网与移动网的融合。

　　王建宙说，互联网打破了传统媒体的结构，建立了分散的无中心的结构，每一个互联网用户都可成为媒体的中心。而手机是典型的以个人为中心的通信系统，这两者的融合将极大地拓宽两者的应用领域。例如手机与互联网搜索引擎的结合、手机与博客、即时通信的结合，就是很好的例子。今天，中国有数千万人利用手机浏览互联网。

　　但是，手机不是小电脑，手机有其自己的特点，因此，移动互联网与普通互联网在技术上是有区别的。

　　此外，移动网络与互联网的融合的难点不在于技术，而在于经营模式。电信经营模式与互联网经营模式大相径庭，必须互相兼顾。

　　在展望未来世界经济形势时，王建宙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笑着对《财经时报》说，在1月27日闭幕式，有一个非常有趣的节目。会议给每个人发了一张纸，上面是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欢乐颂》的歌词，波士顿交响乐团的著名指挥本杰明·桑德先生指挥大家高声地用德文演唱，大家的脸上都露出了多日难得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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