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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美国国际纺织集团董事长威尔伯-罗斯


http://finance.sina.com.cn 2005年08月10日 15:42 《环球企业家》杂志

  是什么让这位华尔街上的传奇人物拥有着巴菲特般“走在曲线前面”的智慧?威尔伯·罗斯在接受本刊专访时,详尽地解释了他为什么对中国下注,以及如何让那些濒临死亡的钢铁厂、纺织厂和煤矿,实现网络企业般的投资回报

  本刊记者 李波 周惟菁|文

  7月13日,浙江嘉兴市郊的一个宾馆内人头攒动,一个工厂的奠基揭幕仪式在这里举行。时逢大雨,但主席台仍坐满了从中央到地方的高官。仪式的中心话题是要在嘉兴的经济开发区兴建一个投资额近1亿美元的纺织厂。主持人宣称:该厂将采用“世界最先进技术”,于2007年正式投入运营,年产高品质牛仔布2800万码,预计年销售收入可达8000万美元,“必然对中国纺织工业项目有巨大推动作用。”

  在发言的人们大讲此投资案的前景时,一个带着助听器的小个子美国老头静静地倚在椅子上,就像一个典型的大学教授,直到听到主持人提到“the bankruptcy king(破产重组之王)”这几个字时,他微笑了一下。

  威尔伯·罗斯(Wilbur Ross),67岁,美国“国际纺织集团(International Textile Group,以下简称ITG)”董事长,管理着超过40亿美元基金的私人资本运营公司WL Ross & Co的董事长兼CEO,这个投资案的真正主角。尽管这已是他第16次来中国,但嘉兴的投资仍是这位美国投资界的传奇人物目前在中国最大的生意,ITG在全球第二大独立生产企业。

  “这是我们真正进入中国市场的第一步,”罗斯告诉《环球企业家》,“我们是第一家也是目前惟一一家来这里投资的美国大型纺织公司”。

  在欧美相继对中国纺织品采取限制性措施以及中国政府不断加强宏观调控的情势下,这样的一个大手笔的时机选择堪称冒险。

  但对自称“热衷冲进起火的建筑”的罗斯来说,这只是他多年逆向操作(contrarian)的又一个案例而已。2003年,他在破产法庭上成功地击退巴菲特,以6.14亿美元的价格买下Burlington纺织厂——1960年代曾是世界最大的纺织厂。2004年,他又花9000万美元买下Cone Mills,在此基础上组建ITG。嘉兴的投资,是ITG在全球庞大扩张计划的一部分。

  “现在纺织产业没有独领风骚的大企业,我们的目标是成为纺织业的no.1。”罗斯告诉记者,“对我来说,中国的低劳动成本和高技术是一个令人兴奋的组合,是一个赢面很大的组合。”

  没有什么能比“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这句话更能概括罗斯这次的投资了——2003年罗斯来华时,他是以中国纺织界的敌人形象出现:代表美国政府要求中国政府保持纺织品配额,限制对美出口。现在,他在接受《环球企业家》专访时则表示,“配额对我来说是暂时的,我本质上是一个自由贸易主义者,着眼于全球。”

  但嘉兴投资这种白手起家的做法可不是“the bankruptcy king”的标签。事实上,当Fortune杂志在1998年首次将“the bankruptcy king”这个称号送给罗斯时,就已将他置于那些最富争议性的金融大亨的行列中:

  一方面,他们堪称是“价值型投资人”的代表,像当年的J.P摩根那样,他们运用资本杠杆将那些濒临破产的企业重新整合为有竞争力的企业集团,使得股东和债权人能够从恶化的投资中全身而退,从而为新一轮的经济增长奠定了基础。因此,他们被赋予“拯救者”或“帝国构建者”的形象。

  另一方面,他们也因在重组过程中猎食他人公司的不幸,解雇工人而声名狼藉,“秃鹫投资者”(vulture investor)的称号随之而来。法律诉讼、环境污染、恶性循环阶段、盈利不理想的公司,都是他们大展身手的舞台。

  自行创业仅5年,但罗斯的成绩已足以让同侪敬畏。

  真正使“the bankruptcy king”称号名至实归的,是他在钢铁领域的豪赌:自1998年以来,受来自俄罗斯、韩国和巴西等国的廉价进口钢铁的冲击,有30多家美国钢铁厂宣布破产——近行业总数的一半。就在小布什政府2002年3月宣布对进口钢铁征收30%关税的前一周,嗅觉异常敏锐的他以3.25亿美元代价收购破产的美国第四大钢铁厂LTV。

  接下来,罗斯在钢铁领域四处出击,并在2003年斥资15亿美元将申请破产保护的百年钢铁巨头伯利恒(Bethlehem Steel)纳入囊中。整合上述钢铁投资的国际钢铁集团(International Steel Group,以下简称ISG)于2003年底上市,获得超额认购。尽管当时美国政府已取消关税壁垒,但疲软的美元、工业基础的改善、来自中国的强劲需求,还是使ISG迎来钢铁行业数十年来最为繁荣的局面。今年5月,罗斯以45亿美元现金加股票的价格将ISG卖给印度裔英国工业家拉克希米·米塔尔(Lakshmi Mittal)。通过此次出售,WL Ross & Co.获利2.6亿美元!这为他在国际投资界赢得了如巴菲特般“走在曲线前面”的美誉。

  一个蒸蒸日上的公司会令他无精打采,但一家因高劳动成本和国外的竞争残酷而步履维艰的公司则让他怦然心动。他回避网络这样的新兴产业,破烂的钢厂、纺织厂、煤矿这些最传统的工业领域是他的主战场。

  “我们一直在寻找那些身处麻烦的东西,”罗斯说,“一般当别人说这很糟糕的时候,这就是我们购买的最佳时机。”

  但他拒绝将自己归为“秃鹫投资者”。“他们只对死的东西感兴趣,而我们只对奄奄一息的公司感兴趣并实施我们的计划。我们更愿意把自己说成是凤凰,浴火重生,在灰烬中成为一只新的鸟。”

  小池塘里的大鱼

  WL Ross & Co的总部在纽约。那里,其装修风格为清朝的庙堂圣物和日本当代摄影家森万里子的组合。在佛罗里达的棕榈滩,罗斯也有一个办公室。在美国,他有19名员工,海外有13名,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雄心勃勃的年轻MBA。这些员工根据不同的行业分成小组。比如,其中的一个小组眼下正在研究美国深陷泥潭的航空业——尽管罗斯还没有想出一个重振之道。

  尽管已是古稀之年,罗斯仍会参与到每笔交易中——没经他同意任何投资都不能生效。当他没有为谈判或法庭破产程序奔波时,他就坐在他的办公桌旁,助手把早饭、午饭和晚餐以及一杯接一杯的咖啡和水送过来。

  每天早上8点(除了周日),罗斯都会和他的团队聚在会议桌前讨论他所称的“购物清单”。清单上一般是50至75家公司,这些公司看起来还健康,但罗斯的团队预计它们会在接下来的一年中出现问题,这样就可以低价收购。

  “对我们来说,没有会计丑闻的缓慢死亡是最好的投资机会,”罗斯说。

  这种对已死和将死企业的密切观察,让罗斯赢得了“the bankruptcy king”的声名。从1976年直到2000年,他都在欧洲令人尊敬的投资银行Rothschild的美国分部工作。在美国最大的25宗破产案中,罗斯和他的团队为5家提供过咨询服务,包括德士谷(Texaco)、大陆航空公司(Continental Airlines)、 环球航空公司(TWA)和Revco。

  罗斯收购破产企业开始于Revere Copper & Brass。那是“垃圾债券”大行其道的1980年代,迈克·米尔肯和他在德崇证券(Drexel Burnham Lambert)的同行用高收益的垃圾债券给杠杆收购提供融资,给借贷市场带来一场革命。但与他大多同事的看法相左,罗斯认为,许多过度依赖杠杆融资的企业将崩溃,当它们倒闭时,债券持有者将会损失惨重。

  “债券持有者就像是工厂的工人,”罗斯回忆说,“他们独自是没有杠杆的,但是如果有个人将他们凝聚到一起,他们就能够和任何人谈判。”

  那个人就是罗斯。当Revere Copper & Brass申请破产保护时,该公司的一群债权人变成罗斯的第一批客户。作为华尔街的破产顾问先行者,他参与了1980年代到1990年代早期最声名狼藉的破产和重组——包括德崇证券。

  随着1990年代中期破产浪潮的逐渐放慢,罗斯开始把目光投向海外。在亚洲金融危机最严重时,他大举投资韩国和日本,买下少有人敢碰的债券。当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宣布对韩国投入数十亿美元的经济援助时,罗斯所获颇丰。

  在美国,罗斯对网络狂热熟视无睹,坚持捕猎传统企业。在1998到2000年间,他对管道公司Plains All-America Pipeline、电力厂商AES Thames的投资,也获得了与网络投资者相若的收益:前者的投资回报率是657%,后者是787%。

  他希望自己所做的不仅仅是劝诱他人按自己的方法行事。从1997年开始,他在Rothschild内部经营一个私人资本基金。但是他不能在Rothschild充当顾问的交易中投资,这使他丧失了三分之一的破产投资良机。

  于是在2000年愚人节那天,罗斯离开了他在Rothschild舒适的办公室,从Rothschild那里买回他管理的私人资本基金,与四名顶级投资精英以4.4亿美元资本金创办WL Ross & Co。WL Ross & Co最大的投资者是退休基金巨头加州公务员退休基金(Calpers)。其它合伙人或投资人包括高盛集团、美国国际集团、通用电气金融服务公司(GE Capital)、军火商Northrop Grumman以及一些大学的捐赠基金等。

  当被问及为什么投资罗斯时,高盛私人资本集团的联合主管查尔斯·拜利的解释是,这部分是因为罗斯在收购LTV钢铁时技术高超。“很少有人能把那笔交易做成。”

  “逆向操作”的大玩家大致可归为两类:像TCW 集团这样的热衷于在大公司被拆零出售时买进不被看好的债券并快速转手以套取利润;而像Apollo Advisor这样的则是做长期的股权投资。

  罗斯并不属于这两类中的任何一个。他集中在一个华尔街大行不愿意去游的小池塘——其他“逆向操作”基金认为太小、太不熟悉或太烦人的投资对象;他想要的是能够控制重组过程的位势——他通常以债券持有人的身份进入一家公司,但是他又会把自己的一部分债权转化成股权——此举更为冒险,但也意味着可能有更多的潜在回报。此外,罗斯也直接从破产法庭购买猎物。他的投资经常维持一年半,有时候时间要稍长一些。通常,罗斯都会寻求相对快的局势扭转——新的管理团队,新的竞争策略或者更低成本的做生意的方式的出现,以带来更好的回报,以及更快的退出——通常是把其出售给一个更大更健康的竞争对手。他的基金和投资者的协议通常是七年期:四年的投资期,其余三年来进行投资清算。

  罗斯让那些通常都会把投资集中在股指基金、固定收益投资等领域的投资者在破烂的钢铁厂和纺织厂这样的领域看到了更广的投资机会——它们虽不是朝阳产业,但仍能创造巨大利润:罗斯最初的私人资本基金自1997年11月成立以来,平均有35%的年回报率。而他在2002年2月成立的第二个私人资本基金在成立的第一个年头,就取得了令人咋舌的179%的回报率。

  与罗斯亦敌亦友的敌意收购大王卡尔·艾肯(Carl Icahn)这样评价罗斯:“他有着能从其他投资家们所忽视的地方看到机遇的能力。”

  做足功课

  这种预见能力不是什么超自然的天赋,而是大量调研和准备的结果。“我们花了好多时间去研究,哪些行业将在未来的一年内处境堪忧,”罗斯说,“然后就研究哪些企业是可以挽救的。”

  罗斯自己主持WL Ross & Co的研究。他一贯精于数字:在会议中计算长除法时,那些年轻的MBA会拿出计算器,罗斯则拿钢笔,计算速度却是前者的两倍。对他来说,陷入困境的公司当然意味着投资机会,但要实现局势扭转,必须得做好基本功。

  罗斯认为,自己这种做足功课的精神在一定程度上归结于中学时所受的严格教育。他出身于新泽西州郊区的一个富裕家庭,父亲是律师,母亲是学校教师。高中时,罗斯就读于纽约曼哈顿一所军事色彩很强的天主教学校。在那里,罗斯练习跑步,同时带领一支来复枪射击队成为全美冠军。随后,他就读他父亲的母校耶鲁大学。刚入校时,罗斯想成为作家,并为此在学校的文学杂志和电台工作。但在修了一学期的文学课后,罗斯决定放弃——每天写500字的任务让他不胜其烦。于是导师给他在华尔街找了份暑期工作,从而奠定了他后来的职业道路。

  在调研时,罗斯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寻找那些在特定的一年中高收益融资最为集中的行业。经验告诉他那些行业渴求资金,而许多公司都会出现偿付困难,这就为他以低价收购债务敞开大门。一旦确定这些行业,罗斯会评估它们结构性变革的潜力,在目标公司的债券价格跌到70美分之前,了解其一切能为人所知的情况。

  “这就是达尔文进化论所讲的,”罗斯说,“弱者被淘汰,强者更强。我们的任务就是找出哪些可以做的更强,然后让弱者加速死亡。”

  看一下Burlington的案例。在2001年初,罗斯即把生产地毯、粗斜纹棉布、室内装潢材料的Burlington锁定。从1960年代到1980年代,Burlington都是美国最大的纺织公司,1964年该公司的营业额约为12亿美元,而伯克希尔·哈撒韦纺织厂——巴菲特如今实业投资机器的前身——的收入仅为5000万美元。2001年11月,当Burlington宣布破产的时候,罗斯已对它的资产作了详细的调查,并在之前的30周内通过旗下的对冲基金持续做空Burlington的股票。

  在罗斯看来,做空是他在Burlington宣布破产后作出快速反应的最关键的因素:在两天内,他就能以低廉的价格买下了Burlington所有未清偿债券——当时那些债券价格已经下跌到11美分,成为Burlington的最大债权人。

  “我们有足够的勇气和智慧买下那些债券的唯一原因,”罗斯说,“是我们对它已经非常熟悉了。”在Burlington申请破产前,罗斯和Burlington的管理层有30多次的接触。在每天早上8点,他都召开员工会议听取有关Burlington的新的交易情况。一年之后,罗斯持有的债券价格已攀升到30美分左右。

  罗斯本可以通过在幕后支持一个买家获利,而巴菲特5.79亿美元的出价也使债券价格接近35美分(早在1985年的致股东信中,巴菲特就以Burlington为例,说明将大量人力物力投在一个日益商品化的产业对股东来说是何其不幸),但罗斯还是决定应战——作为Burlington的最大债权人,他以价格过低回绝了巴菲特,并游说破产法庭考虑其他收购者,这其中就包括他自己的公司——没人在破产法方面的知识能超过他。

  这就是罗斯喜欢的方式。他至少购买一家公司的三分之一的债券以保证自己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利益。

  这样的策略当然会导致争议。Cone Mills破产的时候,愤怒的股东和董事会成员指控罗斯利益冲突:他不但是一个主要的债券持有人,也是公司资产的竞标者。他们说,罗斯为了取得公司控制权而操纵管理层宣布并不必要的破产。

  罗斯对这样的指控淡然处之,“我们做过的交易没有一个不是与他人冲突的。”

  但他同时也声称,他非常讨厌那些涉及到欺诈和诉讼的“道德上的卑鄙行为”。那样的投资太难评估,要脱手也要花很长时间。

  罗斯并不追求处处领先:在研究的狩猎对象中,有三分之一到一半的比例,他都不会直接投资。

  只有一件事能让他感到后悔:出价高。

  豪赌

  罗斯喜欢对别人讲述ISG的投资故事,那是他迄今为止的最大一次冒险。

  冒险的背后逻辑是:钢铁产业对于美国经济和国家安全来说非常重要,美国政府不可能让国内钢铁生产消失掉。

  事实上,在为自行创业做准备时,罗斯就瞄准了钢铁行业。在研究了两年半后,他的结论是破产收购是关键:除了低价,还能规避破产公司沉重的医保债务,并将养老金责任转嫁到由行业注资、政府运营的养老金收益担保集团(PBGC)。

  当他在2002年竞购LTV时,后者陷入破产已经一年并已基本停产,情况非常糟糕,其他钢铁厂无意竞购,这使得罗斯的出现被很多人看作是救世主。由于LTV已经进入清算阶段,罗斯不必承担高昂的养老金以及医疗保险费用。

  尽管如此,他仍通过雇用下岗钢铁工人和削减高层管理人员而赢得了工会的全力支持。早在2001年春天,罗斯就与美国钢铁工人协会(USWA)展开磋商。工会发现就业前景灰暗,愿意做出妥协,但是几十年来与僵化的管理层的恶劣关系导致他们裹足不前。在罗斯那里,他们“呼吸到了新鲜空气”。USWA主席杰拉德对美国媒体表示:“罗斯和他手下的人实实在在地关心我们想表达的东西。”

  工会也投桃报李——他们向罗斯透露,让庞大的钢铁工厂恢复运转,代价要比许多人所想的要便宜得多。最终,罗斯用9000万美元的现金以及承担2.35亿美元债务的出价,收购了账面资产达25亿美元的LTV。

  为了能够让仅有3000名员工(原来员工总数的三分之一)的LTV达到650万吨的产能,罗斯从业界的标杆企业Nucor Steel精挑细选了一个管理团队。此前没有人重新运行过一个像LTV这样发展迟缓的钢铁厂。

  收购后差不多一年里,新成立的ISG与工会没有签过一份正式合同,有时仅仅是握手解决。在非正式协议中,工会在福利和工作条件等方面做了很多让步,作为交换,罗斯得在管理层中大幅裁员——工会一直争论说行业中有着太多领着高薪却无所作为的管理者,在ISG只设置了22名高管。

  其结果是,ISG将每吨钢材的人力耗费从每人2.5小时降低到了一小时。相当于为每吨售价300美元的钢材节省了45美元,工人们的基本工资则平均上涨了20%。

  在此之前,行业内没有其他人能得到这样甜蜜的合同,这成为罗斯最强有力的武器。

  其间,罗斯一直在调研Bethlehem钢铁集团,并在2001年它破产之前一年就开始做空其股票。Bethlehem总裁罗伯特·米勒在2003年5月交易宣布后黯然离开。他对媒体表示,自己斗不过罗斯的劳工交易,也无法游说工会给他同等的待遇。“除非被ISG兼并,否则工会是不会做其它考虑。”收购后,罗斯建议将员工总数从12000名削减到8000名,并且仿照ISG的模式来制定劳动合同,超过96%的工会成员投赞成票。

  在罗斯打理下,ISG关闭了效率低下的工厂,把非核心业务外包,将工种由32个缩为5个,成为美国钢铁工业中最具效率的综合钢铁集团:它生产的热轧钢成本为250美元/吨,是LTV 和Bethlehem以前成本的一半。

  他选择豪赌的时机被证明是再正确不过——就在LTV的熔炉重启时,小布什政府将外国钢铁的进口关税提高了30%。2004年,ISG的利润达10亿美元。利润部分得益于因收购破产企业而获得的联邦税减免。而将养老金负担转交给政府也使得每年成本削减近20亿美元。罗斯表示,钢铁厂实现高盈利的进程比他预想的要快很多。

  批评人士指出,罗斯的盈利是建立在那些被裁撤员工的不幸基础上的:政府接管后,大多数钢铁工人的养老金标准都没有降低,但是他们的医疗福利却被砍掉了。

  罗斯争辩说,在他买下这些破产的钢铁厂之前,原来的所有者已经砍掉退休医疗福利,并把养老金转移给政府。

  但罗斯也表示,早在1980年代中期,当LTV第一次申请破产时,他就向管理层建议砍掉退休医疗福利,但当时管理层因为害怕引起纷争,根本没兴趣那样干。

  现在,他们则不得不这样干——海外的公司并不需要向退休员工支付医疗福利。为了竞争,美国的钢铁公司得被迫削减这一福利。罗斯说他当然不乐意看到这个现象的发生,所以美国政府对钢铁行业应该提供更多的救援和帮助。

  罗斯自己并没有耐心等到那一天的到来。尽管过去两年ISG盈利状况良好,但灵活的工会同盟不再是它独有——美国钢铁公司也有一个类似的联盟;关税壁垒也消失了。而未来几年内,ISG的升级改造也将耗费逾1亿美元。

  虽然罗斯很享受拥有ISG这样的大企业,但当时机成熟需要改变时,他从不犹豫。因此就在去年8月,当英国钢铁大亨拉克希米·米塔尔带着他的儿子到纽约找上门来时,尽管全球钢铁生产商都在大幅提高生产能力和产量——这在很大程度上是要满足中国对钢铁产品高涨的需求,罗斯觉得套现时机已到。

  去年10月,双方正式宣布米塔尔的LNM集团——世界第二大钢铁制造商——将和罗斯的ISG——在美国钢铁界中排名第二,仅次于美国钢铁公司——进行合并,新成立的米塔尔钢铁公司将取代美国的Arcelor钢铁,成为全球最大的钢铁公司。米塔尔钢铁88%的股份由米塔尔家族持有。当罗斯收购LTV和Bethlehem时,钢材价格接近300美元/吨。宣布合并时,价格已上升至550美元/吨。

  今年5月,ISG的交易正式完成。那些在去年大干快上的玩家现在则发现,在过去几个月来,钢铁需求的增长在逐渐放缓,这迫使他们开始削减产量,并将去年积聚起来的巨额财富用于业内并购。今年前半年,全球钢铁和冶金行业共发生了144起并购交易,达到了2001年以来的最高水平。

  又一次,罗斯走在了曲线的前面。

  “消失的品种”

  在美国的传统行业中,很难再有比钢铁行业前景更暗淡的了。但是罗斯发现了一个——纺织品行业。

  与钢铁投资策略不尽相同,罗斯在墨西哥拥有数家纺织厂,除了在中国的投资,ITG在土耳其和印度也都有合资企业。

  这次,罗斯打着自由贸易的旗号——因为公开支持与中美洲低成本国家进行纺织品自由贸易,罗斯已经失去了美国纺织业主要游说人士的好感,他们指责罗斯“与敌同眠”。

  在去年底召开的美国纺织与服装进口联盟的年会上,罗斯则这样抨击同行:“我一直被教育地球是圆的,但许多纺织界人士相信它是平的,如果你离开美国,你就会跌入太空。”

  这与他一年前的形象大相径庭:2003年底,罗斯频现各大报纸,反对从外国进口,支持采取关税和严格的贸易限制来保护美国制造商,认为不公平的贸易政策致使美国就业机会流失。那时,差不多每周他都在华盛顿与白宫讨论他的贸易观点和美国保护就业的重要性。他还于去年9月份发起了一个名为美洲自由贸易联盟(Free Trade For America Coalition, 简称Freetac)的强大游说机器,目标是与损害美国制造商的不公平贸易行为进行抗争。

  “我们是逆向操作者,那是我们一生的使命,”罗斯现在这样解释,“因为ITG的客户全球化,它必须得成为一个国际制造商。”

  他希望防皱衬衫和防污地毯这样的产品给ITG带来好运气。在过去一年多来,罗斯向ITG旗下的Nano-Tex公司投资3000万美元,以研究纳米技术在纺织品的应用。Nano-Tex专门从事防污渍和防静电面料的开发,它已经研发出一种新技术,让纺织物的纤维中充满了微小的颗粒——是毫微米或是十亿分之一米的聚合物。这些聚合物具有抗水性,同时可以不改变面料的其它特性。通过这种方式,面料有了抗皱、防污的新特性。这种技术也会让衣服“呼吸”,因为这些聚合物很纤细,它们不会阻止空气的交换。Nano-Tex已和包括Nike、GAP和Dockers在内的生产商和分销商签订了合同。

  但即便是罗斯的崇拜者,也认为ITG将是一个长期的赌博——纺织领域的挑战要远比钢铁严峻。但他们也相信,在纺织品配额在2008年被全部取消前,ITG要比它在美国的对手有更大的机会存活下来——通过整合业务、裁员和减少保健和退休福利,ITG已经削减了10亿美元的债务,并实现了盈利。

  “1990年代是高科技的10年,但21世纪的头十年将是基础工业的十年。”罗斯乐于重复这样的预言。

  他现在最大的兴趣点是煤炭行业。去年10月,以他为首的一批投资者以7.68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申请破产保护的煤矿公司Horizon。Horizon的煤矿分布在西弗吉尼亚、肯塔基、印第安那和伊利诺依等州。在Horizon的基础上,罗斯成立了国际煤矿集团(International Coal Group,ICG)。今年4月,ICG以2.75亿美元的价格,买下Anker煤矿集团57%的股份以及CoalQuest Development49%的股份。当这两个收购完成后,ICG的年销售将近10亿美元,产能将达到2300万吨,让ICG跻身全美10大煤矿公司的行列。今年8月,ICG将在纽约上市。

  罗斯相信,全球经济的转强将促进能源的需求,推动煤价的上涨。“全世界的生活标准都在提升,”罗斯说,“在如今的经济中,生活标准决定了商品消费。”与核能、石油及天然气等能源相比,罗斯认为煤能给电力设施带来巨大的成本效益。

  对这一新宠的投资,罗斯再次显示了他对时机的惊人把握能力。在持续多年的价格低迷后,受石油和天然气价格上涨的推动,从去年下半年开始,煤价已开始上涨,而整个美国煤矿行业也出现复苏势头。

  与钢铁领域不一样,大多数的煤矿公司都没有工会。因此,他们的医疗和养老的成本就要小得多。在观察人士看来,罗斯在煤炭领域的赌注要比纺织领域赢面更大。

  汽车配件业可能是罗斯的下一个大赌注。眼下,他已经拥有了日本的汽车配件商Nikko Electric 和Ohizumi Manufacturing。今年初,他竞购几家美国汽车配件厂的动作虽被其它出价更高的买家击退,但他仍认为美国的大汽车配件公司破产中酝酿着巨大的投资机会:如同钢铁一样,美国的汽车配件业也面临退休人员众多、工会相当活跃、医疗和养老负担沉重以及外国对手残酷竞争等问题。

  “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个很自然的领域:它相当分散,将会从全球化的过程中受益,一如它的客户那样。”罗斯说。

  爱看007系列电影的罗斯在自己的角色里看到了一种英雄主义。他说他主要是在为债权人工作——这些人在他眼中是受害者,而不是为管理者工作——这些人在他眼里是恶棍。他把自己描述为一个“热衷冲进起火的房子里的人。”

  这并不是说他没有引火上身的时候。2000年11月,韩国前总统金大中曾因他在亚洲金融危机时的对韩投资授予其工业荣誉勋章。但当2002年罗斯接管现代集团的部分资产时,尽管罗斯强调他只是寻求正常的担保,大批韩国国民还是对政府做出的巨大让步感到愤怒异常,迫使罗斯决定停止下注韩国。

  就个人生活而言,他也因与第二任妻子的离婚事件遭遇重创。1990年代中期,他与时任纽约州副州长的Betsy McCaughey结婚。此后,有关两人订婚、结婚、离婚的消息成为媒体的谈资。离婚迫使罗斯出售了自己花15年收集的一套先拉斐尔派的画作。他看起来既不怀旧也不恼怒,愉快地将兴趣转移到收集当代摄影上。

  像所有成功的投资者一样,罗斯从来不会让情绪控制自己——他的同事从来没有见到他发火。

  成功投资者的另一个基本特征是无限的精力,罗斯也不例外。他会在圣诞节打电话给基金投资者,也通常在深更半夜从纽约给西海岸打募集资金的电话。

  在一些业内人士看来,罗斯代表的是投资界正在消失的一个品种。在不良资产收购这个圈子,大多是急功近利的交易员、破产律师、高息债券分析师或基金经理,“罗斯是独一无二的,他是一个技艺高超的扭转局势专家。”高盛私人资本集团的查尔斯·拜利说。

  “我想……,我是一个乐意帮助别人的人。我没有成为一个好作家,于是去从事商业,在赚钱的同时创造就业,回报一些东西给社会,这种感觉很好。”罗斯告诉本刊记者。(本刊记者张亮、助理记者周小雍、张晶对此文亦有贡献)

  “我其实是一个自由贸易者”

  7月14日,出现在上海金茂大厦54层的早餐厅的罗斯精神矍铄。他的状态显然并未受到昨天在浙江嘉兴整天奔波的影响。

  这是他此次中国之行第二次接受本刊的专访。

  秃了大半的头发,小步走路的样子,还有透过镜片的狡黠眼神,都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尼罗河上的惨案》中的侦探彼洛。

  一边俯视下面一块正待施工的空地,他一边笑着说:“我喜欢上海,因为我喜欢变化。”

  对中美纺织界来说,他这次的中国之行的确带来了一个巨大的变化:随着“康龙纺织”13日在嘉兴奠基揭幕,这位华尔街的传奇人物开始对中国正式下注。

  在这笔投资中,罗斯占有51%的股份,其余由合作伙伴香港永新集团持有。在3年前纽约的一个慈善派对上,罗斯认识了永新集团的继承人曹其锋,一年前,双方开始讨论投资,并在6个月前达成了此次合作。

  对于他在纺织品贸易上的突然转身,对于嘉兴投资所面临的政策挑战,罗斯一概微笑置之。他会把记者亲切地称为“老板”,大家对他第三任妻子Hilary Geary——纽约社交名流、Quest杂志专栏作家——的赞美,显然让他非常愉快。

  中国的私人资本运营市场前景固然令他兴奋,但他更为自己在旅行过程中搜集到钟爱的画作感到开怀。在专访开始前,罗斯向记者热情展示他在香港买的两本画册:一本越南画册,一本中国台湾画家刘国松的画册,兴奋劲儿一如他在一个奄奄一息的企业中发现了巨大的投资机会。

  刘国松的画册里夹着一张小标签,翻开来的是罗斯深为喜欢的一幅画。

  以创新水墨为代表的刘国松,常常把人带入一种行神如空,行气如虹的境界。其表现技法和肌理效果,一时还不为偏爱东方笔墨情趣的人理解,但由于其柔和了抽象主义和中国古典水墨,却让它在西方另有一番美誉。

  罗斯就是给予其美誉的众人之一。罗斯热爱这张画的原因之一就是非常切合他对中国的印象:无限延伸的蓝色象征中国悠久的历史和文化,而白色的月亮是抽象的和当代的,看到了中国充满活力和包含的种种可能。

  “中国画令人陶醉。”他说。

  虽然已近古稀,但他还像一个精力旺盛的斗士。通常,他每天早上6点钟起床,8点钟就在办公室召开工作会议,开始一天的工作,到晚上7点下班。每周差不多有两三天,他都会做商务旅行。有时会去华盛顿呆上一两天——他是克林顿竞选基金的主要募集者,也是约翰·克里的好朋友,但务实的一面也使他会与共和党的政客们频繁探讨各种政策;更多的时候,他会去各地视察自己的猎物——那些一度衰败不堪的钢铁厂、纺织厂和煤矿。

  华尔街的“秃鹫”大亨们往往不愿抛头露面,忌讳谈论自己的投资事宜,唯恐竞争对手会一头扎进来,搅乱生意。罗斯尽管同样深思熟虑,却喜欢有问必答。他问问题很简短,但是会给很长的答案。他会向来访者详细讲述他所参与过的重大交易,当他的叙述被电话打断时,他都能接着讲下去,补充最小的细节。

  “做足功课”的精神在访谈中体现无遗。他会向记者请教北京和上海的哪些商业媒体值得关注,但在谈到煤矿投资时,他则能告诉你在去年中国煤矿安全事故中遇难矿工的准确人数;而在谈到中国制造业前景时,他会提醒你,中国现在工程相关专业的大学毕业生,是美国的三倍。

  以下为本刊两次访谈的摘要。

  关于下注中国

  GE :你曾经多次来到中国,这里最令你印象深刻的地方是什么?

  罗斯:中国是世界上惟一一个成功的从计划经济体制转轨的国家。俄罗斯和其他许多国家都试过但失败了,这是中国政府的独到之处,我对此印象非常深刻。可能这其中也有一些泡沫经济成分,但是中国经济一直以9%的速度稳步增长,在世界历史上,从来没有像中国这样的大经济体能够这样长时间高速增长的,这对中国和世界都是一个经济奇迹。

  此外,亚洲金融危机并没有对中国产生太大的影响,没有银行倒闭,人民币没有贬值。在SARS发生时,中国政府的管理也非常出色。

  这是一个令人惊叹的国度,可能会为世界设立新的标准。如果你把中国和美国比较,美国本来有80%的农业人口,20%的城市人口,就像中国20年前的情形。美国花了40 年时间演变到40%城市人口,中国却只花了20年就做到了。中国人已经喜欢创造财富,喜欢冒险,我相信这里将越来越受资本驱动。

  GE :什么时候开始考虑进入中国市场?

  罗斯:其实我们已经进入中国多年了。我在日本买了两家日本汽车零配件公司Nikko Electric和Ohizumi Manufacturing,从1997年开始,就在广东有了工厂,不过规模很小。

  在美国,汽车电热调节器的不合格率是10%,日本是6%,而广东是3%,这个数字是非常理想的,我们既降低了劳动力成本,又降低了产品的不合格率。我们非常惊奇中国的质量控制比日本的质量控制还要好,因为日本企业一向是以优异的质量控制闻名的。这使我感到中国不仅能生产玩具这样的低附加值产品,也能在高科技产品生产上有更大作为。

  高质量的工程技术是中国真正让我兴奋——没有高质量的工程技术而只能提供廉价劳动力的经济体是很难值得自豪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意识到,过去五年里,中国每年工程方面的毕业生比美国的三倍还多,所以,中国在工程方面将逐渐拥有巨大能力。

  我相信在未来五年内,中国将有可能成为世界半导体产业的领先者。而在未来20年里,中国将经历一场由劳动密集型产品向技术密集型产品转向的革命,那些产品由低廉的劳动力成本和高质量的工程和技术构成。

  现在,我们要在这里打造一个大型纺织企业。我们带来了非常好的技术——粗斜纹棉布的生产是一项非常复杂的技术。在美国,我们是将纳米技术应用于纺织领域的领先者。我们还有强有力的品牌。所以我们的战略就是结合低劳动成本、高技术和品牌,这是一个非常有力的概念,将使ITG成为真正的第一家全球性的纺织公司。其他纺织企业也许只在一两处设厂,但ITG现在在美国、墨西哥、印度和土耳其都有厂,现在我们来到了中国。我们还将去越南,将来还会去任何可能的地方。

  现在纺织产业没有独领风骚的大企业,我们是最大的企业之一。我们的目标是成为纺织业的No.1。对我来说,低劳动成本和高技术是一个令人兴奋的组合,是赢面很大的组合。

  GE :现在来中国投资,是不是晚了?

  罗斯:嘉兴是我们在中国第一笔大规模直接投资,我们是第一家也是目前惟一一家来这里投资的美国大型纺织公司。所以从中国的角度来看,似乎是晚了一点,但事实上从美国的角度来看,我们是很早的。

  GE :为什么你在投资钢铁的时候固守美国,而现在投资其他业务时,则走出来了呢?

  罗斯:对我来说,只有在再造了那些处于困境中的企业之后,才可能成为战略投资者。

  投资钢铁时,我们是首先巩固在美国的事业,然后再国际化,和米塔尔钢铁进行合并,成为全世界最大的钢铁公司。在这个领域,在我们有业务的国家,我们的价格都是最具竞争力的。我们任何一项业务的目标就是在这个领域达到最低的成本和最高的技术相结合。

  全球化已经成为当今世界最重要的经济力量,它的进程的加快提高了发展中国家的发展速度,提高了人民的生活水平。这使得商品化消费成为一股不可阻挡的潮流,我们做的生意,就是这种与全球化相伴随的快速商品化的产业。最近几年来,我们对中国的制造业非常感兴趣,首先选择进入的就是纺织业。但纺织业的情况要比汽车配件复杂的多,我们觉得不能单干,而需要当地的合作伙伴,于是我们找到了现在嘉兴的企业。现在这个公司需要留在中国,从而在将来使ITG成为有竞争力的跨国企业。

  GE :为什么选择香港永新集团作为合作伙伴?

  罗斯:永新集团总裁曹其锋先生是一个很好的企业家。在很早的时候,他的父辈就在上海有产业,他的家族非常了解中国制造业的情况。我是西方人,不会说中文,如果我要在这里发展,就需要一个“好主人”来让我确信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客人,曹先生就是这样一个合适的合作者,他有丰富的跨国运营经验,非常有活力,精力旺盛。

  GE :美国现在仍对纺织品实行配额保护,你认为现在投资是一个很好的时机么?

  罗斯:配额的存在只是一定时期的。我们的厂建成还需要14个月,到正式投产又需要几个月,到那时可能配额已经不存在了——根据世贸组织的规定,最迟2008年就取消配额。我们是长期的投资者,所以配额制度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大事,它对我来说是暂时的,我本质上是自由贸易者,着眼于全球。

  其次,我们的工厂只生产布料,而不是成衣。部分布料将销往国外,但是许多都将销给国内的制衣厂,所以算的是制衣厂的配额,而不是我们的。

  GE :除了纺织业,你还对中国的哪些行业感兴趣?

  罗斯:我认为煤炭业在中国和在美国一样景气。中国和美国一样需要从外界进口石油,但两个国家有着世界上最多的煤炭,储备都够用一百年甚至两百年。现在,两个国家都正在经历能源危机,所以煤对我们非常重要,炼钢需要煤,发电更需要。中国很多地方缺电。利用稳定的煤炭资源可以相对解决缺电问题,所以我认为中国的能源政策应该更多地开发煤炭。

  但据我了解,现在中国的煤矿管理得不好,煤矿工人工作危险非常大,小公司难以负担安全方面的支出,只有大公司才能做好。我们拥有美国第五大煤矿公司,在安全和环境技术等方面有保证,我们很希望和中国的一些煤矿公司合作,希望中国政府能够对煤矿业进行整合,使得外商可以把技术和设备大规模投入。

  同时,我们也很关注中国的汽车配件业,中国对汽车的需求越来越大,但是很多零部件还都需要进口,这让我非常奇怪。很多美国汽车零件制造商在中国没有任何工厂,他们有技术,有工具,如果在中国制造这些零件,将大大降低汽车的造价。

  至于钢铁,我们可能只是以合资的形式。

  GE :如何看待中国私人资本运营市场的前景?

  罗斯:我认为中国有更大的私人资本运营市场是非常好的。私人资本运营公司帮助日本和韩国改革了银行体系,他们可能也会改善中国的银行体系。

  我们对于在亚洲的业务非常有信心。我们在日本和韩国有很多资本运作。在亚洲金融危机时,我们帮助重组了很多韩国企业,因此获得韩国总统金大中颁发的勋章。现在,我们很高兴能进入中国这个最大最重要的国家,我们已经和一些中国大银行就合作洽谈过,针对的就是在中国进行私人资本运营。

  GE :在中国,对不良资产的处置虽然已成生意,但大多数海外玩家的成绩单可谓糟糕,你觉得问题出在哪里?

  罗斯:可能有以下的原因:首先,他们并不是想改造业务,而只是想赚钱。他们会发现这个目标很难达致。我们的目标不是赚钱,而是努力除掉债务,把它变成股权,然后改造业务,这是完全不同的想法。

  其次,很多不良资产是源于国有企业或者和政府相关的企业,这意味着解决这些不良资产不仅仅是个经济问题,可能还是一个政治问题,这点中国政府比我更了解,我无需多说什么。

  GE :你没有加入到中国不良资产的收购中来?

  罗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不过,我这次中国之旅的一个日程就是会见一些中国银行家,试图和他们建立合作伙伴关系。我们做收购不良资产的必要前提是我们在中国有好的合作伙伴,中国的银行了解这些事情,可以帮助我们不犯错误。

  GE :你如何评估在中国投资的风险?

  罗斯:事实上跟其他任何地方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相比美国,中国政府要扮演更重要的角色。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在当地寻找合作伙伴,以确保我们对政府有好的理解。

  其实在日本也是如此。在那里,我们买下不良贷款,买下了Nikko、Ohizumi,也从日本政府那里买下濒于破产的银行Kofuku, 在大阪它有许多坏账,政府已把管理层投进监狱。我们带来的管理团队全部都是日本人:一个来自通用电气日本公司,一个来自花旗日本,另一个来自东京银行。我们在第一年就大赚一笔,这是个巨大的成功。然后我们把Kofuku和当地的另一家银行合并。但我们不叫它“国际银行”,而是“关西新生银行(Kansai Sawayaka)”。

  GE :那你愿意投资民营性质的中国企业,还是政府背景的企业?

  罗斯:我们首先会考虑民营化的企业,但也不介意国有企业,我们可以帮助他们进行民营化。我们在美国已经做了许多民营化的案例。

  关于如何“走在曲线前面”

  GE :你现在投资的企业集团,通常都有统一的命名模式,都是“国际……集团”,这是出于什么考虑?

  罗斯:他们看起来奇怪,不过在美国,很难拿到公司的名字,因为许多名字已经被采用了,“国际的”,“商品名字”,和“集团”这样的组合不是经常被采用,我们就决定用这样的命名。如国际钢铁集团,国际煤炭集团,国际纺织集团,人们就会知道那是我们的公司之一。我们喜欢做大型独立行业的公司。现在我们处于一个全球化的时代,大型公司更具有竞争力,特别是在任何国家都设有工厂的跨国公司。就煤炭行业来说,我们希望在中国、波兰、塔吉克斯坦或者是南非建立工厂,哪里有煤,我们就会去哪儿。

  GE :ISG的经营状况很好,为什么要卖掉它?

  罗斯:我们并不是真的卖掉它,而是和另一家公司合并。在ISG合并案当中,米塔尔家族支付了22.5亿美元的现金和价值22.5亿美元的股票,我们进入了合并后公司的董事会。合并完成后,我们成为最大的钢铁公司,然后我们开始走向国际。

  ISG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条是到各地包括中国去并购当地的企业;另一条是选择与已进入那些地方的企业进行合并。米塔尔在波兰、罗马尼亚、捷克、 阿尔及利亚、南非、墨西哥等地都有工厂,他们的生产成本相当低,且很早就进入了这些国家。如果ISG单干,我们在每个国家可能要花5年甚至更多的时间来找寻机会,并可能要付出更多的钱。

  钢铁是资本集中型的行业,规模效益显著。而在与米塔尔合并后,我们就能给钢铁行业带来深刻的变化:如果你是通用汽车这样的跨国公司,不论你的汽车需要什么类型的钢材,我们都能提供给你同样优质、同种设计的钢材。在任何地方,我们能提供你需要的任何东西。对顾客来说这是极其重要的。

  GE :在你的投资组合中,最看好哪个行业?决定进入和退出的标准又是什么?

  罗斯:煤炭方面的交易让人兴奋。纺织业也是,汽车零配件也是我们将要大力进军的。现在美国的汽车零配件公司陷入麻烦,有将近20多家破产,我们已经和其中的一些开始接触讨论,试图帮助他们并且建立一个国际性的汽车零件公司。

  通常来讲,我们进入那些陷入麻烦的行业。他们需要帮助。通常走到破产那一步时,管理层都已疲惫不堪,非常失落,既丢了脸面,又损失了金钱。这时,你就需要找新的管理团队,他们能对重振一项事业感到兴奋。你还需要做更多改变,纠正过去管理层所犯的错误,拿出新的策略,与其它业务进行整合。

  我们其实并不经常退出一个行业。就拿钢铁来说吧,它不是退出,而是合并。

  GE :很少退出?

  罗斯:是的。有一天,我会死掉,那是最终的退出 (大笑)。

  GE :大型对冲基金公司最近都在苦苦挣扎,你如何确保整合实业的不断资金渴求?

  罗斯:我们的方法可能很不同。首先一些对冲基金自身借了很多钱,风险比较大,往往一个小的错误会造成大的事故。我们不会去借钱,所以我们很少有债务。

  第二,我们的融资主要来自私人资本运营,对冲基金只占一部分。许多对冲基金的投资者都是短期的,如60天或90天,而我们的投资者都是长期的,甚至有11年的——你不可能在一个月就实现公司重振,所以我们可以十分耐心。比如ITG要做的是控制一家公司,把它做大做强,可能实现赢利要花费很长时间,这和做交易可不一样。

  像Calpers、GE Capital、高盛和芝加哥大学等机构都是我们的投资者,他们有很多资金。通常我们去他们那里说我们想做什么,他们就会给我们更多的钱去做。如果我们的资金需求超过我们所认为的基金管理的上限,他们也会与我们联合投资。到今年的6月29日,我们筹集到29亿美元来投资不同国家。6月30日,我们又筹集了11亿美元。我们给投资者每年超过35%的回报,他们非常乐意继续给我们注资。

  GE :不良资产投资在很大程度上将成功建立在别人的不幸上,这对你构成了道德困扰吗?

  罗斯:没有。这些不幸不是我们造成的,在我们到来之前,这些不幸已经造成了。问题是,得有人来帮助他们,结束这些不幸。我想这就是我们的角色。如若不然,这些不幸的公司的职员的处境将更糟。如果我们能出色地做好我们的工作,我们将拯救很多的工作机会,从道德上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GE :很多人把你称作秃鹫投资者,你如何看待?

  罗斯:我不这么想。秃鹫只对死的东西感兴趣,而我们从不关心死的东西,我们只对奄奄一息但不是死去的公司感兴趣并实施我们的计划。我们更愿意把自己说成是凤凰,浴火重生,在灰烬中成为一只新的鸟。

  GE :怎样去做一个好的决定?

  罗斯:迈克尔·罗伯托教授写了一本很有趣的书《为什么伟大的领导人不会把“是”当作答案》,这本书就围绕着怎样做决定这一话题,让我印象深刻:如果你没有问合适而准确的问题,或者得到一个肤浅的回答,你不会得到真正的答案。如果你强迫别人做不想做的决定也会出现问题。让人们参与进来,贡献智慧,决定的过程要比决定什么更重要。每个经理人都应该读这本书。

  GE :你的投资成功的秘密是什么?

  罗斯:带来改变。

  GE :时机很重要么?

  罗斯:对,一般当别人说这很糟糕的时候,这就是我们购买的最佳时机。

  GE :对你来说,直觉重要么?

  罗斯:我认为得把本能的直觉(instinct)与研究相结合。在投资一个产业前,我们花很大力气做研究以避免错误,至少提前一年进行研究,然后决定投资哪个公司。

  GE :你现在还介入每一项决定吗?

  罗斯:是的。介入最终的决定。

  GE :如何保持旺盛的精力,有什么秘诀吗?

  罗斯:哈哈,你还没有看到我27岁的时候的样子(笑)。我经常打网球,大概每周3到4次,网球对我来说是好的锻炼。

  还有就是不要暴饮暴食,看起来这是保持健康的做法,健康和旺盛的精力是紧密相连的。但是我觉得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如果真的热爱你所做的事情,你就有旺盛的精力去做;如果你讨厌,你什么精力都没有。

  在退休之前,我都会充满旺盛的精力,但是我现在还没有打算退休。我非常喜欢我现在的工作,这种扭转乾坤的工作能够重塑一个产业。在钢铁产业,我们为美国人提供十万个就业机会,那使我感觉非常好。赚钱是我们的目标,但同时也创造了许多就业机会,这是令人自豪的。

  GE :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自己,你如何概括?

  罗斯:(很为难地)……我觉得自己是一个乐意帮助别人的人。我没有成为一个好作家,于是去从事商业,我很为我现在所做的感到高兴,在赚钱的同时创造就业,回报一些东西给社会,这种感觉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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