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祖六：哈佛走出的国际资本市场红色夫雷德

　　文/ 陈海

　　胡祖六：

　　高盛亚太区董事总经理。籍贯湖南湘阴，清华大学工学硕士，美国哈佛大学经济学博士，美国高盛投资银行经济研究执行董事。其专业领域包括宏观经济学、公共财政、国际贸 易与金融理论。其专业成果之一《全球竞争力报告》在国际上具有广泛影响。

　　“开放市场，模仿最佳国际惯例，是明智理性的选择。不必以此为耻，更非是丧失了民族自信力。”——胡祖六

　　2005年7月21日19∶00时，美元对人民币交易价格调整为1美元兑8.11元人民币。

　　当日，中国人民银行宣布，自7月21日起人民币开始实行以市场供求为基础、参考一篮子货币进行调节、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度。人民币汇率不再盯住单一美元，形成更富弹性的人民币汇率机制。

　　一直鼓吹“人民币汇率制度须作变革，人民币灵活汇率将促进全球调整，人民币必须升值”的胡祖六，在7月22日接受《资本市场》特约记者采访时表示“人民币升值水到渠成”，并表示未来人民币很有可能继续升值5%～10%。

　　正是由于胡祖六在金融界的地位和他的一系列有预见的言论，使他经常在各个财经类媒体抛头露面，但对他在金融界的个人起伏之故事报道，并不多见，立意于此，《资本市场》杂志邀请了与胡祖六熟识的专栏作家陈海先生，对胡祖六做了个人访谈。

　　“中国的资本市场必然会经历量与质的飞跃，流动性更好，透明度与市场参与度更高，整体投资开放度更高，整个金融体系更加健康、更有效率，成为知识人才密集型的重要产业。”在回答记者关于“中国资本市场在未来5到10年发展趋势”的提问时，胡祖六这样回答。

　　胡祖六并不是资本市场的盲目乐观者。他也注意到中国资本市场的种种弊端，包括汇率、利率和货币政策改革、金融改革、经济体制改革，乃至公司治理结构改革等等。作为一个经济学家，一个投资银行家，一个教师，一个中国各级政府的智囊，胡祖六通常会奔走于各类论坛，在他感兴趣的话题上发出自己的意见。

　　五年哈佛：熟悉“市场”概念

　　胡祖六出生在湖南。在他看来，湖南近代有很多仁人智士，一直想寻求救国救民之道，前仆后继，从太平天国到洋务运动，再到辛亥革命、共产主义革命，有很多这种仁人智士，都是想为国家的富强能够做一份贡献。

　　胡祖六的话听起来非常理想主义，但实际上他有非常强的使命感。17岁时，中国恢复高考，胡祖六考入清华大学，随后在清华获得了工科硕士。而他本人则一直对经济管理比较感兴趣，总想通过学习经济管理报富国之志。80年代中期，机会来了，当时有几个公派留学生名额，去美国哈佛大学学习宏观经济，胡祖六在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成为哈佛学子。

　　在哈佛学经济，最难的一件事是语言。而同时，胡祖六感到困惑的还有中西方不同的文化氛围，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几乎没有市场的概念。“因为我成长的经历基本上都是计划经济时代，而是实际80年代去美国，那时候中国的市场还非常不成熟，中国没有股票市场，也没有证券市场，很多成为人家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东西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新兴的事物，所以学西方经济学，很多这种感性的认识和经验并没有。”

　　在别人看来似乎有点枯燥的经济学，胡祖六却觉得很有意思，仿佛大而无当，却是和每一个人的日常生活密切相关，汇率和利率的计算也非常有趣。哈佛五年的岁月给胡祖六打下了非常深的烙印。

　　“我原来学理工，后来学习现代经济学，应该说给我打下了非常扎实的功底和基础，尤其是我学到了很多现代经济学的一些分析方法，包括研究的方法和思维的方式，那么在我今天接触很多各种各样的经济问题，我们就有一种比较严谨的分析方法，这点是让我受益无穷的。”

　　“人民币不会贬值！”奠定话语权

　　作为哈佛大学经济学博士的胡祖六，在毕业后的几年内很自然地融入到世界经济管理的核心圈子。

　　1991年至1996年间，胡祖六担任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官员，先后供职于亚太局、财政事务局和研究局，从事经济研究，参与对许多成员国政府的宏观经济政策磋商与技术援助工作。1996年，胡祖六已经是瑞士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首席经济学家。但此时的胡祖六却觉得“非常寂寞”。因为他感到欧洲“太安静了”，而他的故土中国、亚洲却热闹非凡，当时“亚洲模式”正风光无限。

　　他的眼光投向了故土。

　　胡祖六选择了在世界十大投行中名列前茅的高盛。此时高盛准备在香港设立亚太地区总部，正在到处物色掌门人。一般说来，在投行模式中，高级经理人的经济学功力和话语权至关重要。而在高盛的眼中，胡祖六显然已经拥有了这个优势。

　　“双方几乎是一见钟情。”高盛在香港设立其亚太地区总部后，1997年胡祖六便走马上任。但恰逢亚洲金融危机爆发。东南亚各国汇率极度动荡，金融危机导致经济危机，有的国家经济甚至在一夜之间被称为倒退十年。

　　正值世人震惊困惑之时，各种经济学纷纷抛出假说，展开了异常激烈的辩论。亚洲金融多米诺骨牌一个个倒下之后，加之中国出现了广信事件，世界经济界自然产生下一个猜想，即人民币会不会贬值，中国会不会发生金融危机。

　　西方的经济学家大多预言中国难逃此劫，但胡祖六却根据自己的研究分析断言，“人民币不会贬值！”在对中国的很多不利分析的背景下，胡祖六的良好预期多少起到了稳定人心的作用。

　　事后，市场证明了胡祖六是正确的，人民币平稳地度过了亚洲金融风暴。这次漂亮的亮相为胡祖六在国际资本市场上赢得了良好的开端，让他在国际资本市场也开始具有了话语权。

　　“红色夫雷德”：仍持有中国护照

　　为自己是湖南人感到骄傲的胡祖六坦城自己是一个民族主义者，有一股强烈的中国情结。

　　“过去这么多年来，包括亚洲金融危机最黑暗的时候，很多国际投资者对中国非常悲观，在那个时候我对中国市场的乐观信念丝毫没有改变，所以在很多国际场合人家就怀疑，就是说这个胡博士是太偏向中国，所以他们叫我RedFred，叫红色夫雷德。”

　　“红色夫雷德”博士迄今为止仍然只持有红色的中国护照。“现在让我寻思去效忠另外一个国家，我想永远是不可能接受的，因为我从来没想到在国外滞留很久，我因为工作(出国)当然是没关系，但是我绝对不想改变我的国籍。”

　　因为工作关系，胡祖六的出国出差机会很多，但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比如说去巴黎或者去东京，因为拿着我的中国护照，所以办签证非常非常麻烦，而且很多国家我的秘书都不能帮我办，一定我自己亲自去填写这个表去办，所以耗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很多人都说你为什么不拿加拿大护照或美国护照，这样旅行就很方便，但即使这样，我还是一直把中国护照带在身上。”

　　胡祖六说他从来不把高盛看成美国的公司，“我把高盛看成是全球性的公司，如果高盛进入中国来，设立高盛中国，那么我把高盛看成一个中国公司，因为它是受中国政府的监管，向中国政府缴税，很可能大量雇用中国的优秀员工，所以它就是本土性的企业，我是这么看的。我们吸引外资或者是跨国公司到中国来，也是希望他们能够为中国所用，变成中国的公司。”

　　人民币：未来升值6%～10%有可能

　　《资本市场》：如何评价7月21日央行正式宣布中国放弃跟美元挂钩的固定汇率改为参考一蓝子货币的汇率政策，及人民币升值2%？

　　胡祖六：这是非常明智的举措，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政策调整，这是中国汇率制度近十年来第三次重大的根本性调整。第一次应当是1994年元月1日，当时的改革，把多轨制(多重汇率制度)统一变成为有管理的市场；第二个是1997、1998年应对亚洲金融风暴的时候中国承诺人民币保持稳定不贬值；7月21日是第三个非常重要的政策行动，这么一个调整，对中国宏观经济的稳定、对金融的稳定，也对全球经济以及重要的贸易伙伴美国，都是大有裨益的，都是积极正面的。一种更灵活更富有弹性的汇率制度符合中国的最佳利益。

　　过去十年中有七年美元是强势货币，如果继续跟美元挂钩，其实非常不利于中国的出口竞争。过去大多只讲升值对出口的坏处，而全然忽视了或很少提及坚挺人民币的一系列坏处。如果汇率实际上升值，而不只是有升值的预期，可以帮助我们预知经济的过热和潜在的资产泡沫，可以维持宏观的稳定，也可以大致降低中国进口机器设备的成本，不要忘了中国不只是一个出口大国，也是进口大国。

　　我们初始升值2%，然后根据一蓝子货币参考，规定每天交易的极限就是千分之三的波幅。是不是未来每个月都会涨千分之三，我觉得如果对外贸易经常账户的盈余趋势在未来一两个季度没有明显的改变，长期资本还有短期资本也没有根本的改变，中国的宏观经济包括GDP的增长率，包括通货膨胀率没有根本改变的情况下，在可预见的将来，人民币汇率继续温和适度的升值非常有可能，在一定时期内累积升值5%～10%也非常有可能。

　　美国国会强烈要求人民币升值20%～40%，不到40%就要引进一些歧视性制裁，比如提高中国出口品关税，我觉得不要太担心，因为关键是我们制度不一样了，我们不再是固定汇率跟美国挂钩的制度，我们现在是浮动的，以市场供需来决定的汇率制度，而且未来3个月人民币升值6%～10%也有可能，这将是受市场渐变的影响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