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安监总局局长李毅中哲学：一把手的四件事

　　

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总局局长李毅中 (图片来源：新京报)

　　本报记者 徐万国

　　北京报道

　　2月28日下午两点，以温文儒雅著称的李毅中，匆匆告别老同事，从欢送的人群走向欢迎的人群。

　　下午3点40分，60岁的李毅中落座在北京西郊宾馆大礼堂的主席台，面带微笑。注视他的，是数百名安监系统的干部职工。

　　短短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李完成了从国务院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副主任到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总局局长的角色转换。

　　在当天名为“总局机关及在京单位干部大会”上，中央组织部副部长沈跃跃宣布了中央和国务院关于李毅中的任职变化。同时还正式宣布了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升格为总局的决定。

　　临危受命

　　“一切来得太快。”这是一个让李毅中感到“突然”的任职变化。在28日的宣布就职的会议上，李毅中也表示：“工作变动很突然。”据了解，从正式确定到就职，前后只有3天时间，其中两天还是周末。记者发稿时，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总局人事部门甚至尚未接到关于李毅中任职的书面通知。而李毅中的原国资委党组书记一职由李荣融接任。

　　对于安监系统来说，新局长的任命或许也是一个突发事件。25日，李毅中出任总局局长事成定局。本报获知的消息显示，李毅中列席了2月25日华建敏代表国务院向人大常委会所做的关于安全生产情况的报告会：“名为列席会议，实为熟悉情况。”

　　一个富有戏剧性的细节是，在李毅中即将走马上任的前夕，王显政因意外摔伤了腰。在28日李毅中宣布就职的会议上，伤病中的王显政主持了会议。其间，他在医护人员的搀扶下，艰难地站了起来，向新任局长道贺，并鞠躬而言：“感谢大家多年来对我工作的支持。”

　　在就职会议上，李毅中说自己是“临危受命”。这一表述或许最能诠释李匆匆上任暗藏的玄机。正如中国煤炭工业发展研究中心一位高级工程师所言：安监局“升格”绝不仅仅是换几个领导、改一下名称那么简单，“这显示了国务院对安全生产的极度重视”。

　　此前，举国震惊的特大矿难接连不断，拉开了中国安全生产在管理执行层面争论和动荡的序幕。一位不愿意公开姓名的权威人士分析说，大量的事实证明，特大事故的负面影响已经成为构建“和谐社会”征程中的“最不和谐因素”之一，中央和国务院高层对当前安全监管极度不满意，急需重新构建新的监管体系，探索新的监管思路。

　　在当天的会议上，除了宣布李毅中的任职决定之外，中央组织部副部长沈跃跃还宣布了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总局、国家煤矿安全监察局其他领导班子成员名单：王显政任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总局副局长、党组副书记；王德学、孙华山、梁嘉琨任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总局副局长、党组成员。

　　另外，赵岸青任中央纪委驻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总局纪检组组长、党组成员；赵铁锤任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总局党组成员、国家煤矿安全监察局局长；付建华、王树鹤任国家煤矿安全监察局副局长。

　　这位人士分析说，升格，点帅，只是安监系统“连锁震荡”的一部分，以李毅中为转折点，安全生产人本化的监管思路将在未来的日子里逐步显现。

　　一把手的四件事

　　本报从内部人士处获知，中央和国务院对于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升格早有打算，可对总局“一把手”的人选，却犹豫再三。

　　最终人选是李毅中。李是地道的石油人，出身石油，又在石油系统干了30多年，更适合做一些经济层面的事情。尤其是在商界和企业界，李有着非凡的威望。

　　李1998年4月起出任中石化集团公司总经理，当时中石化有近120万员工，而当时排名世界第一的石化公司埃克森美孚只有10万员工，国外同类大公司一元钱的固定资产每年带来的销售收入是1.2到1.4元，而中石化却不到0.7元。

　　刚刚上任不久的李毅中开始致力于中石化的改组上市。2000年10月和2001年8月中国石化分别在香港、纽约、伦敦和上海成功发行H股和A股，中国石化也成为中国证券市场惟一一家境内外4地上市的公司。

　　2002年，正值我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的第一年，对于中石化这个中国最大的国有企业来说也是经受严峻考验的一年，因为市场准入和关税减让几乎涉及石油石化行业的所有大宗产品，如原油、汽油、润滑油、三大合成材料等，中石化仅此一项就减少利润18亿元。但是中国石化这一年简单合并报表实现利润128亿元，比去年增长了5.8%。

　　正因为如此，李毅中成为业界瞩目的企业领导“精英”，而击败数名重量级候选人，入选2002年中央电视台经济年度人物榜。

　　2003年，管好了一个特大型国有企业的李毅中彻底告别中石化，跨过他从事了30多年的石油行业，成了中国所有的大型国企管人、管钱、管物的“大管家”。

　　但鲜为人知的是，在中石化当家之初，他就是一只抓安全生产的好手。这也许是他花甲之年执掌安监总局帅印的一大伏笔。

　　据中石化当年接近李毅中的人士介绍，在1999年初，刚刚上任中石化总经理不久的李毅中在为当年实现利润60亿元的奋斗目标时如此开具“药方”：如何提高经济效益呢？基本的一条是安全生产，没有安全就没有一切；一把手是安全第一责任人，必须负起责任。

　　为了实现当年的提效任务，李毅中布局了四条安全措施：第一，始终要把安全的方针、原则、政策把握好，就是把方向把握住，要把安全放在第一的位置。第二，一把手要抓各级安全生产责任制。第三，一把手要把资金用于重大隐患的治理，要做到心中有数。第四，一把手要抓好“三同时”：在技术改造和基本建设中安全设施要同时设计、同时施工、同时竣工投用。这是基本建设上的“三同时”；另外部署工作时安全工作就要同时部署，落实工作时要同时落实，检查工作时要同时检查。

　　李毅中说：“我考虑，一把手管安全主要是这四件事，这些事情是副手力所不及的，要靠一把手来办这些事情。如果做不到以上四条，他就不是一个称职的一把手。”

　　正是因为这些理念，李毅中升任国务院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副主任后，中央企业的安全生产工作也基本由他负责。在历次召开的中央企业安全生产工作会上，都闪现着他的身影。而在更多的特大事故调查处理中，他也往往是国务院调查组必不可少的人物，包括最近一次空难，李毅中都是调查组成员。

　　他最近几次关于安全生产比较大的活动是，曾于年初率队到中海集团检查安全生产工作。在2004年12月15日中央企业负责人会议上，安全生产也是他总结发言的核心内容之一。

　　有了这些经历，2月28日就职会上的李毅中一直面带微笑，信心十足：“我过去长期在企业工作，应该说对安全生产不算陌生。”

　　企业化监管思维

　　查阅过去李毅中关于安全生产的讲话和论述，一个鲜明的观点贯穿始终：那就是以治理企业的思维监管安全生产，以人本化的思维监管安全生产。

　　在28日的就职讲话中，李毅中再度强调了这一理念：“安全生产是企业管理综合水平的反映，安全监管是政府履行经济管理、社会管理职能的重要任务，是实现社会安定和谐系统工程的组成部分。企业是安全管理的责任主体，企业的一把手是安全生产的第一负责人。企业一把手抓不好安全生产，就不是称职的一把手。”

　　李的言谈之间，不离“企业”二字。28日记者走访多位安全监管官员，他们认为，原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领导基本都没有现代企业管理经验，而且都出身于计划经济色彩浓重的煤炭行业，李的到来对中央企业监管和对于加强企业管理肯定是会有促进作用的。

　　而大型煤炭企业事故上升趋势，正是当前令中央高层头疼的事情。有专家甚至直言，国内“大矿大难”的趋势已经十分明显，鲜血警报正在拉响。

　　一业内人士28日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过去安全生产监管更注重的行业化的监管思维，凡事从行业全局来考虑问题。比如每次特大事故之后，都会卷起一轮声势浩大的安全生产大检查，不分区域，不分企业大小，全部过一遍。更重要的是，一个煤矿出了事故，周边区域的大小煤矿一律停产整顿。

　　“这种从点及面的监管模式，看似声势浩大，但到底给安全生产监管带来了哪些实际效果，不好说。”这位人士表示。

　　近年来的事实也证明，一个地方经过一次全方位的安全生产大检查后，另外一个更大安全隐患又重新滋生。最有效的例子就是私挖滥采，往往是地方有关部门集中人力、物力对小煤窑进行“疯狂扫荡”，一段时间之内，当地私挖滥采会得到遏制。但时过不久，又一轮更为疯狂的盗采又死灰复燃。

　　“安全生产事关国家和人民利益，事关社会安定和谐，事关‘以人为本’‘执政为民’的执政理念，事关党的执政能力建设。”当天，他用大量篇幅讲述了安全文化建设和责任追究。

　　此前，国务院“重典”问责阜新矿难相关责任人已经表明，安全生产问责制度正在强化。

　　据悉，李上任之后，将修订完善“三定方案”，以建立全国安全生产监管体制的大格局。这其中包括重新审视保障安全生产的体制机制，找准总局的定位，科学界定总局、煤监局和地方安监机构以及行业主管部门的职责，完善总局的机构、岗位设置，深化内部改革，提高工作效率。“这意味着，安监系统的连锁震荡才刚刚拉开序幕。”上述那位官员说。

　　但是，虽然出生于煤海山西大同，但地道石油出身的李毅中也知道，当前最为棘手的煤矿安全形势，恰好是他的陌生领域：“对煤炭等行业并不很了解，我一定深入实际调查研究，向大家学习，尽快熟悉情况。”

　　参加当天会议的一位安监系统干部说起煤矿安全监察，如此形容：“那是个火山口。”

　　2月28日下午5时许，参加完就职会议后的李毅中，离开西郊宾馆。在他前面，未来的路子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