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曾经轰动一时的中国茧丝绸交易市场变相期货大案中，一大批企业深陷其中，其中巴贝公司在案发后不久即与交易市场和解，后者返还了其绝大部分亏损保证金；帝华公司、美杰公司等则通过数轮诉讼挽回了损失；唯有大江南公司一案，至今未了，同案不同判的症结何在？

　　文 本刊记者 吕斌

　　9月6日，曾震惊中国期货界的中国茧丝绸交易市场变相期货案，在最高人民法院第五法庭再审开庭审理。

　　2009年12期、2010年11期《法人》杂志曾以《嘉兴变相期货大案调查》、《嘉兴变相期货大案再生玄机》为题，对该案做过报道。

　　本案原告浙江大江南丝绸有限公司(下称“大江南公司”)的董事长马锡豪，端坐在原告席。与2年前相比，如今64岁的马锡豪显得苍老了许多，庭审中的大部分时间，他双目微闭、神情悲沧。从该案曝出以来，已历时6年之久，期间经历多次起诉、开庭及判决，变数频仍。

　　在庭审中，大江南公司提出了新证据——一份马锡豪与中国茧丝绸交易市场(下称“交易市场”)和中国茧丝绸交易市场结算有限责任公司(下称“结算公司”)原财务总监、现任结算公司总经理朱雪凤的谈话录音，但交易市场和结算公司在质证时对该证据提出异议。

　　同样受争议的，还有浙江高院在二审期间委托上海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做的财务鉴定报告。原告大江南公司认为，该报告明确了交易市场存在操纵交易的行为；而被告交易市场则认为，审计报告内容片面，未能真实反映交易资金状况。

　　这起变相期货大案的再审，注定又是一场激烈博弈。

　　首起诉讼至今难结

　　自从2010年12月17日，浙江省高院二审判决下达之后，马锡豪就一直很失望。他认为，二审过程中，浙江省高院主动委托专业财务鉴定机构对当年的交易行为进行司法鉴定，随后作出的鉴定报告明确认为，茧丝绸市场存在虚拟保证金的行为。

　　在马锡豪看来，该鉴定报告有力证明了交易市场存在诈骗行为，自己的损失理应全部得到返还。但二审的判决结果并未如马锡豪所预料。在诉讼中，马锡毫主要的诉讼请求有两项，一是请求被告返还被其占有的交易保证金1500余万元，二是请求返还以违约处罚名义被扣取的款项800余万元，两项合计2300余万元，此外，还要求被告支付两笔款项在诉讼期间的利息。

　　浙江省高院的二审判决书显示，鉴于交易市场和结算公司的违规交易行为和市场风险均是导致大江南公司损失的原因，在多因一果的法律关系中，考虑到鉴定机构抽查的5天交易中，交易市场有60%的时间段存在允许保证金不足进行交易的情况，故法院按照此比例判决交易市场和结算公司返还大江南公司保证金损失中的60%，大江南公司的其他诉讼请求则被驳回。

　　在此次再审中，马锡豪提供的一段他与交易市场和结算公司前财务总监朱雪凤的录音录像视听资料，被认为有力的证明了交易市场和结算公司当年以违约平仓为由，罚没大江南公司的保证金800余万元，至今仍挂在账上。而按照交易规则，违约罚金是要转交给交易对方的，绝不是由交易平台保留。且在录音中，朱雪凤明确表示，“当时罚款是形式上，后来到9月份刘佳林(交易市场时任法人代表)叫我退还你们的。”

　　不过对于该视听资料，在该案开庭前，朱雪凤向法庭提交了其个人的书面意见，认为马锡豪在其未知情情况下采录其视听资料，此行为给自己带来严重不良影响，其内容也非自己的完整表述。但在庭审过程中，交易市场和结算公司的代理人并未否认该视听资料的真实性。

　　马锡毫的大江南公司是茧丝绸交易市场系列案中第一个提起诉讼的，早在2006年1月26日，马锡毫就向嘉兴市中级人民法院提出诉讼。但至今，在其之后的众多案件均已结案，并且全部以交易市场败诉收场。只有大江南案经几级法院审理，至今未能终结。

　　6年来，马锡毫常年奔波于各级法院之间，仅参加的开庭就有20多次，数次判决结果均未能使其满意，他期待这一次在最高院的审理，能令其真正得到“迟来的正义”。

　　“案件被最高院再审，本身就意味着我们的初步胜利。”马锡毫感慨的说，案子到了最高院，“已经是到了珠穆朗玛峰了”，他期待着公正的判决。

　　司法鉴定争议

　　“由于期货交易较为复杂，浙江省高院委托专业财务鉴定机构进行司法鉴定是明智之举。而结果恰恰证明，交易市场存在虚假行为。”马锡豪的代理人、浙江世纪方正律师事务所应胜南律师在接受《法人》记者采访时表示。对于浙江省高院委托司法鉴定一事，大江南公司十分认可，马锡豪对此仅提出了一个条件——不能委托浙江省内的鉴定机构。

　　马锡豪担心，省内机构较易受到人情等因素的干扰。法院最终也采纳了其建议，经过筛选，上海众华沪银会计师事务所被确定为此次鉴定的执行机构。

　　经过详细审计并数次听取双方当事人的质证意见，众华沪银会计师事务所于2010年6月30日出具了一份名为《上海众华沪银会计师事务所有限公司司法鉴定书》的审计报告，最终审计结果以短短三句话做了总结：1、被告嘉兴茧丝绸交易结算有限公司有动用客户保证金对外发放贷款的行为；2、被告嘉兴茧丝绸交易结算有限公司有虚拟增加客户交易保证金的情况。2005年11月7日至9日3天增加的客户交易保证金中存在不足的现象；3、因存在虚拟增加客户保证金及信贷资产流入客户保证金，对交易的申报和成交产生了影响。

　　审计报告这寥寥数语，对于马锡豪却有极大的意义，这意味着，自己多年诉讼试图证实的交易市场造假行为，有了权威认定。

　　但马锡豪对于浙江省高院在此审计报告被采纳的基础上，仍判决部分交易有效，十分不解。

　　“浙江省高院在二审判决中，根据司法审计报告中所审计认定的5个交易日中3个交易日是虚拟保证金，2个交易日是真实保证金，便按照60%的额度来判决，我们认为是有问题的。”应胜南律师表示，按照期货交易规则，只要出现虚拟保证金的行为，便意味着接下来的交易都不再是真实的、公平的交易，就算后面2天对方有交易保证金，也已不可能进行真实交易。

　　但在庭审时，交易市场和结算公司均对该司法审计报告提出异议，认为其并不全面，以其作为判决依据欠妥。

　　同案异判质疑

　　茧丝绸市场变相期货系列案共引发数十起诉讼，多家公司涉入其中，在案发后，先后有大江南公司、浙江巴贝公司、江苏启东帝华公司、南通美杰公司等多家企业对交易市场提起诉讼。

　　随着时间的推移，6年已经过去。在起诉的企业中，巴贝公司在案发后不久即与交易市场和解，后者返还了其绝大部分亏损保证金；帝华公司、美杰公司等则通过数轮诉讼挽回了损失；唯有大江南一案，至今未能了结。

　　大江南公司的代理人应胜南认为，大江南公司与启东帝华公司、南通美杰公司的案件如出一辙，均在同一时间段内在中国茧丝绸交易市场进行远期合约交易，交易的项目也完全相同，而且在同一时间被强行平仓，造成巨额亏损。但如今，前两家公司的诉讼均已胜诉，而大江南公司直至二审，判决结果与前两者仍南辕北辙。

　　同案不同判，也成为大江南公司和马锡毫最为诟病的问题之一。

　　“这个案子对我的生活影响太大了，曾经我算是个千万富翁，如今却负债几千万。”马锡豪说，在被交易市场强行平仓导致巨亏之后，他被迫把投资7000万的丝绸厂以2000万抵给了别人，所欠的银行贷款和员工工资也将其拖累的疲惫不堪。

　　“我相信好人多，有理会走遍天下的。”马锡豪说，现在自己的官司已经打到最高院了，交易市场系列案件中，其他所有案子全部胜诉了，就轮到自己却未能全胜的。而这数年奔波，已经彻底改变了这位曾经尚算成功的民营企业家的生活。

　　诉讼期间，马锡豪悲愤过度的父母先后撒手人寰。谈起自己在打官司期间身亡的双亲，马锡毫双眼红肿，这位花甲老人为自己的遭遇深感不平，每每谈起案件，他总是情绪激动，难掩心中激愤，对他来说，这场“迟来的正义”不知道何时才能真正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