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枫/编译

　　美国总统乔治·布什一再强调自由贸易的重要性，但他在贸易方面采取的第一个重大行动却纯属贸易保护行动，这不免有几分讽刺。6月22日，根据布什的指示，美国贸易代表鲍勃·佐里克援引1974年美国贸易法的第201条款，要求独立国际贸易委员会对进口钢铁是否对美国钢铁业造成了重大侵害展开调查。以钢铁公司以及行业工会游说国会的积极程度来看，美国很可能会在几个月后调查结束时对进口钢铁实行配额，提高钢铁进口的贸易壁垒。

　　美国的钢铁工业无疑正处于困境中。已处于20年来最低点的钢铁价格今年以来加速下滑，钢铁公司雪上加霜。可以预期，美国钢铁业今年将出现亏损，第二大钢铁企业伯利恒钢铁公司今年已是连续第三年亏损，而最大的钢铁公司Nucor也是勉强维持着盈利。

　　过去三年半来，至少有18家美国钢铁公司宣告破产，其中包括美国第三大钢铁公司LTV，西北钢铁公司也于最近熄炉歇业。预计今年会有更多的钢铁公司加入破产的行列。自1990年以来，美国钢铁行业平均每年有5000人失去工作，今年，失业率仍在加速上升。

　　布什政府坚持把钢铁业的不景归咎于进口钢铁。用贸易代表佐里克的话说，问题的关键在于“50年来外国政府给予当地钢铁企业的市场入侵政策和直接的财务扶持”。以此为出发点，布什政府一面努力限制钢铁进口，一面召集钢铁生产国召开多边会谈，要求他们削减产量和补贴。

　　美国钢铁的进口量近年来确曾大幅扬升，如今已占钢铁市场的20%。90年代的前五年，平均每年的钢铁进口量为2100万吨，而1998年，钢铁进口量跃升到4150万吨，1999年为3570万吨，去年则进口了3800万吨。这些进口钢铁主要来自北美自由贸易区的贸易伙伴和欧洲。

　　然而，今年以来，钢铁进口量急速滑落。根据美国商业银行分析师彼德·杜邦的统计，1月至4月，钢铁进口量较一年前下降了30%。由于美国的内需并没有随着经济的放缓而停滞，杜邦预期美国今年大约需要进口2000万吨钢铁，以弥补本地生产能力不足造成的缺口。

　　实际上，钢铁工业的问题既不是新问题，也不仅仅发生在美国。1990年代，欧、美、日三大经济体钢铁产业的生产力水平上升了50%，达到每人每年600吨。同一时期，全球GDP上升接近40%，而钢铁产量却几乎原地不动。于是，大量工人失业，政治和贸易紧张也随之频频出现。至于钢铁公司本身，也一直在捉襟见肘地应付生产能力过剩问题。30年来，钢铁业的生产能力始终超过产量约20%。因此，无论经济条件是否恶化，钢铁价格下滑的压力一直没有得到根本解决，钢铁公司当然也摆脱不了营运亏损的阴霾。经济规律失效的市场

　　如果经济规律能够正常地发生作用，经营不善的钢铁公司早就该从市场上消失，而生产能力的减少也会使生存下来的钢铁公司踏上良性发展轨道。问题是，钢铁市场早已远非一个正常的市场，严重的市场扭曲对已经减少生产能力公司来说，成了缓慢的受刑过程。在任由补贴和担保扭曲市场这一点上，美国的情况与世界各地一样糟糕。

　　至于欧洲，1990年代初期，各国政府主要通过私有化钢铁公司的方式缓解市场压力。然而这只令财政补贴问题愈演愈烈。为了令这些公司生存下去，政府只能给予钢铁公司特别的补贴以保持正常的资债状况——数十年来它们一直依靠纳税人资金存活下来。美国钢铁业指欧洲政府的这种行为“提供了不公平的市场条件”，而欧洲人则嘲讽美国公司在企业重组方面乏善足陈。

　　实际上，欧洲钢铁公司的日子过得也并不轻松，并且一直需要依靠购并来维持生存。由于巨额亏损，英荷合资公司Corus就关闭了多间生产厂。最近，法国的Usinor和卢森堡的Arbed计划合并，目前正在接受欧洲委员会的调查。一旦获得批准，这宗涉资额高达300亿欧元的合并将产生世界最大的钢铁公司，年生产能力达到4500万吨。

　　一些美国公司通过重组获得了与世界一流企业竞争的能力，如AK钢铁公司。其他大部分则过于陈旧，运转不灵。咨询公司CRU的顾问约翰·约翰逊表示，美国钢铁公司的生产成本全球最高，而庞大的养老金负债常常使并购无门，政府又不让经营不善的公司破产。

　　一旦美国实行新的配额管制和关税壁垒，欧洲公司将是最大的受害者。欧洲每年对美国的钢铁出口量达到500万吨，这笔利润丰厚的生意很可能要被侵蚀。间接来看，这些被挡在美国门外的欧洲钢铁公司必然要在其他地区寻求买主，更加大了价格下调的压力。

　　亚洲钢铁企业受到的打击会略轻一些。韩国的Posco、台湾的中华钢铁公司等亚洲最强大的钢铁企业仅有4%和2%的出口是面向美国的。美国一旦实施反倾销措施，市场的吸引力就会大打折扣。高盛(韩国)的一位分析师表示，亚洲的每吨钢铁生产成本较美国只低40美元，出口到美国并不经济。因此，日本、韩国和台湾等国家的钢铁产量有70%内销，其余大部分则出口到亚洲邻国，比如钢铁需求巨大的中国。政治金属

　　既然钢铁行业的问题长期并且是全球性地存在，为什么布什还坚持开展反倾销行动？唯一的原因是政治。作为一个仅有20万名雇员的行业，美国钢铁业的游说团却能轻易地对白宫施加影响。结果，钢铁进出口只占了美国进口总额的2%，但却有46%的反倾销制裁措施是关于钢铁产品的。由于钢铁公司与国会议员交好，他们甚至可能说服布什改变自由贸易的时间表，或是实施更为严厉的贸易保护措施。

　　布什还得对意料之外的政治收获做出回报。在2000年大选中，布什之所以能在民主党控制的西维吉尼亚州获得更多投票，就是因为他许诺要对钢铁公司工人提供帮助，而戈尔和克林顿在这方面则不像布什般热情。

　　更重要的是，布什必须收买钢铁业的游说团，进而达到从国会手中取得贸易促进权的目的。不幸的是，就算是动用贸易法201条款，也未必能满足钢铁工业的胃口。无论是否实行配额，全球钢铁工业的恶梦都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