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脚步不必停息

　　本报记者 侯莹/文

　　2005年9月11日，纽约，法拉盛中心的阿瑟·阿什球场，23000名观众，起伏激荡的心灵。当灿烂的云霞给远处的天空镶上一道绯红色的边，一场不到3个小时的决战结束了。站上巅峰的是费德勒，而35岁的阿加西，眼神空茫、若有所思。“我们爱你”，一个球迷忘情地高喊，“我也爱你们”，他笑了。

　　退役？

　　3年前，31岁的桑普拉斯在法拉盛捧起了自己的最后一座奖杯，此后他再也没有打过一场比赛。在与费德勒的决战之前，有人问阿加西：“你愿意赢得冠军，然后就此退役，还是输掉比赛，再打下一个赛季？”阿加西笑了笑：“我愿意赢得冠军，然后接着打下一个赛季。”

　　阿加西为什么还不退役？

　　其实美网的组织者不必不厌其烦地宣传阿加西的纪录：35岁零135天的阿加西，是最近31年以来进入决赛的最年长的选手；他是最近27年来进入1/4决赛的最年长选手；他连续第20年参加美网……

　　如果你肯回过头来看一下当今的男子网坛，且不要说与阿加西同属上一个时代的老天王们，单看那些30岁左右的中生代球员，比如三届法网冠军“卷毛大王”科尔腾因为臀伤困扰早已没落；2003年澳网亚军、全年参赛马不停蹄的“劳动模范”舒特勒昙花一现；前世界第一、出生于智利富贾之家的里奥斯因为场外无德难有作为；还有曾经排名世界第二的“娃娃脸”诺曼，熬过了心律不齐的折磨最终还是因伤只能黯然离去……我们还可以数出一大串名字，我们甚至可以把当今网坛的单打明星费雷罗、休伊特和萨芬加进我们的备选名单，从少年时代起对身体潜能不计后果的挖掘已经让他们在职业生涯的独木桥上步履维艰，每一次大满贯的赢得也意味着对今后几年运动生命的严重透支，没人能说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也没人能知道阿加西还能坚持多久，即使是他自己。“我不知道下个月会发生什么，我怎么能够预测一年之后会怎样？我只知道现在我还想继续打下去，我也能够继续打下去。”

　　是什么让他前进不息？

　　钱吗？2005年的美网之行，阿加西收获了多少？亚军奖金55万美元，加上此前作为北美硬地系列赛第二名的额外奖金，一共不过77.5万美元。即使是2005年全年，阿加西的奖金总数也不过只有153万美元而已。事实上，随着最近两三年参赛数量大幅减少，阿加西的奖金相应缩水，钱早已不能成为他打球的理由与动力。

　　就像阿加西的父亲所说，大多数

网球界的传奇人物都是循着先打出成绩、出名、然后挣大钱的足迹，而阿加西却走了一条截然相反的道路。他年少成名，16岁时步入网坛就早早从赞助商手里拿到了大笔合同，第一年场外收入已有200多万美元。金钱得来的轻而易举让阿加西觉得打网球更像是一场演出，他不必执着于场上的胜负，他不必为钱发愁，也不必为钱卖命，他可以随心所欲，在金发飘飘的阿加西的叛逆时代，他不是得不了冠军，他只是不觉得胜负有那么要紧。

　　西班牙画家毕加索年轻时曾经有过“蓝色时期”和“粉红色时期”，象征着忧郁与悲苦的蓝色和充满了温情与希望的玫瑰红色展现了画家在不同的心理时期对于人生的不同认识。如果我们把阿加西分为长发时期和光头时期，也不难发现相似的成长轨迹。他曾经对网球充满愤恨，他有过像萨芬一样一年摔坏几十把拍子的冲动，他嘻皮地把长发染成富有层次的不同色彩。

　　1995年阿加西剪掉了标志性的长发，因为他希望让生活变得简单一些。2000年，阿加西的姐姐塔米患癌症，化疗导致她的头发大片大片脱落，阿加西在仔细地帮姐姐剪掉头发之后，也把自己剃成了光头。那一刻阿加西完成了从一个愤青向而立之年男人的蜕变，他的世界不再需要叛逆与抗争，网球与家人已是他自然的心灵牵挂。

　　坚守！

　　如果你明白了一个真正的阿加西，你就能懂得他为什么35岁还在这里坚持不休。喜欢阿加西的球迷无需聒噪，不喜欢阿加西的球迷也不必诉说厌倦，你只需坐下来，认真地看完他的比赛。

　　3个月前，坐骨神经痛引发的腿痛还让他步履蹒跚，法网首轮出局、

温网退出、为了美网他已经倾尽全力。第二轮面对2米08的卡洛维奇“似乎从屋顶上发下来的球”，阿加西打了三盘抢七；第四轮面对布雷克，阿加西先输两盘，奋力扳平之后他又在决胜盘中再次面临绝境，那是一场打到凌晨1点09分的巅峰之战，全场2万多名观众在纽约初秋的寒夜中与阿加西固执地相守，那场比赛被阿加西的昔日教练伯莱蒂耶里称为“120年才能有一回”，他赢了；接着他又通过一场马拉松战役打垮了吉奈普里，闯进决赛。

　　“阿加西与费德勒谁能赢？”在EUROSPORT和ESPN网站上，阿加西得到的票数分别只占36%和40%；ESPN的网球专栏作家PATRICK HYUBI甚至在赛前列出了10个击败费德勒的玩笑招数，包括“只给费德勒一次发球机会、让他一手握拍一手端杯啤酒”等等。事实上，当阿加西在9·11这个特殊的日子踏进阿瑟·阿什球场的时候，实力的差距与年龄的劣势就已经注定了他的失败，但是他仍然要做拼死的抗争。

　　3比1，费德勒获胜。所有阿加西的球迷应该感谢费德勒，这个瑞士小伙子像对待一个真正的斗士那样对待阿加西，即使是在第三盘5比0领先的时候他也没有丝毫让球的意思。如果他让了，那是对职业精神的污辱，也是对苦苦坚持的阿加西的侮辱。年轻时的阿加西就已经不在乎胜负，20年来浪尖与谷底的痛苦挣扎之后，35岁的他早已超越了胜负的境界，他不需要虚假的忍辱偷生的胜利，他要的是一个公平的结局。

　　桑普拉斯很完美，完美的桑普拉斯无法忍受韶华逝去的失落，他一定要选择一个皆大欢喜的胜利结局；而阿加西心无旁骛，他只顾埋头专注于自己的心灵世界，那里早已完全属于了网球，无论胜负、简单、纯粹,一如他还是婴儿时第一次盯着网球的无邪目光。

　　阿加西与格拉芙给自己的儿子取名吉登，在希伯来语里，这个词的意思是“上帝听到了”。如果上帝真的听到了阿加西心灵的呼唤，他不必再次赐予他力量与青春年华，他应该做的只是顺其自然。

　　在注定已经属于别人的时代，只要你的心中依然对网球有爱，你的脚步就不必停息。加油，阿加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