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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树清：美金融危机对中国未来发展的启示
新浪财经讯 2008年12月6日，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举办“第六届中国改革论坛”纪念中国改革开放30周年。新浪财经独家直播本次盛会。下面为中国建设银行党委书记、董事长、中共十七届中央候补委员郭树清同志在主题报告上的发言实录。
郭树清：非常高兴在这个论坛上见到很多体改战线的老领导、老同志、老朋友，借这个机会我谈一谈我们对下一步改革的看法。重点是对大家比较关心的当前的美国金融危机并进而到全球化的金融危机对我们未来改革发展的教训、启示。
这次全球“金融海啸”还没有平息，全球实体经济也开始下滑，可以说是二战以来国际经济金融危机中最厉害的一次，许多事情还不能完全看清楚，应该说也不是作结论的时候。这场风波对我们中国也有很大影响，大家都看到了。但是如何评估这个影响？如何看待出现的这一系列问题？高会长和成思危委员长的讲话都提到了这个问题，这场危机动摇了我们很多观念，过去我们的改革方向对不对？市场导向对不对？这都成了问题，因此这是一个需要认真对待的事情。
德国古典哲学家黑格尔有一句名言：中国是一切例外的例外。欧洲也好、美国也好，你们怎么折腾也没关系，我们是例外的。但是在现在全球化的背景下，可能也不是这样的情况了。他讲这话的时候是在古代，国家之间是比较封闭的。在今天的世界下，我们对美国的了解不只是书本，我们有许多经济、贸易往来，我们和美国人是朋友，我们和欧洲人也是朋友。我们发现我们的共同点还是很多的，尽管我们的不同点也有很多。所以我认为，他们的经验还是可以比较、借鉴的。
当然我们要看到，最大的差别是美国经济和金融与我们的发展阶段不一样，我们现在比较多的比较是简单地拿美国的金融出的问题往中国身上套，这都是一些比较简单的、失之片面的方式，因为两者完全处于不同的发展阶段，在美国是不对的东西，说不定在中国是对的，在美国已经过时的东西，在中国还很好用。当然，美国出了问题，我们必须吸取教训，我们不能重复他们的错误，应该尽可能地避免，应该秉承这种实事求是的发展态度。
另外，社会和政治制度不一样、文化和意识形态不一样，比较两者的区别，都要考虑到这些因素。
一，从美国的经验来看，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可以分离得很远很远，但是最终不可能完全割断联系，马克思主义的经典作家对这个问题阐述得也不是很清楚。美国的虚拟经济有两个特征对我们很有用，一是它确实经过了华尔街商业银行、金融机构、对冲基金打包、分割、结构化产品，自我循环的能力，就像我们中国的实体经济，钢铁、水泥、煤炭、有色金属，有相当一部分是自我循环的，对社会消费业没有多大作用。像我们有1000多家钢厂，我们是世界上最大钢厂国，日本、美国等国加起来都没有我们大，但我们的最大市场竞争度只占市场的4%左右，还有很多小钢厂、小煤窑，这可以说是一个在我们的实体经济中的不良循环体。而美国经济中的不良循环体就是这些结构性产品和衍生品。
第二个特点，这些衍生品不是过去股权、期权、期货这种买空卖空的机制，而恰恰这次出问题的是住房按揭贷款这是很真实的标的物。从这个意义上，美国的虚拟经济和实体经济的关系也是非常密切的，远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密切。因为在美国，住房按揭贷款的余额到去年年底是12万亿美元，相当于GDP的90%以上。在中国去年年底是3万多亿人民币，相当于GDP的12—13%。在欧洲是40—50%的水平。这可以看出，美国的虚拟经济有和实体经济相当密切的地方。美国的房子为什么占其中这么多？这是因为美国的经济和增长模式是密切相关的。一方面，美国的虚拟经济和实体经济分离得很远，但另一方面又是非常密切的。我们一方面说这次金融危机是百年不遇，有道理，因为华尔街倒闭的几家投行都是上一次大萧条的时候活下来的，在这个意义上确实很严重。可是从另一个方面看，那些倒闭的投行，整个实体，上个季度(第三季度)才下降了0.3—0.5%的水平，对实体经济的影响远不是过去的概念，过去有一家华尔街的大银行倒闭就不得了了，大萧条的时候，美国生产下降了50%，第三季度失业率比去年同期下降一个百分点，6.5%。看看欧洲其他国家，现在预测美国的失业率，明年第四季度是7.8，8.8%又怎么样？9.8%又怎么样？九八十年代通货膨胀率最高的时候是10%，最高是11%，当时的欧洲是百分之十几，而现在只是6.5%，所以说，虚拟经济对实体经济的影响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大。实体经济肯定还会继续受影响，11月份的裁员将有很多，投行的模式也将有所改变，但是这个趋势我们要看清楚，和过去已经不一样了。
对我们有启发的第二点是，在不同的经济发展阶段，金融在经济中的地位是变化的。实际上，在最发达的经济体中，金融的作用相对弱化一点。很多人都说美国的经济实力已经垮台了，但实际上美国的经济实力仍然是世界第一的，最近出版的关于经济实力的评比，中国提高了四位，从34位提高到30位，美国还是第一。快要破产的冰岛是20位，综合评价经济实力和竞争力仍然很强。金融出了这么多问题，倒闭了那么多大银行，现在美国银行倒闭了170多家，但是美国的银行总数是7000多家，所以美国的经济实力仍然不可小视，美国的制造业仍然第一，服务业第一，贸易出口量第一，所以从什么地方就说美国的经济不行了呢？恐怕没有。那么为什么美国的消费能力弱化呢？我认为是我们和美国处在不同的发展阶段，在中国有金融危机的影响吗？举个例子，是因为中国主要还是靠要素投入来推动经济增长，由于一定的技术引进和技术模仿来推动经济增长。而美国已经主要是靠科技文化创新来推动经济增长，要素投入对它的影响已经很小，引进技术、模仿别人也比较小，美国的经济形态和我们明显不一样，这点应该进行严格的区分。
第三，调节经济的“两只手”缺一不可，但是“两只手”的配合，在不同的发展阶段上、不同的经济形态条件下应该有所调整。这次我们分析美国的经济危机就是因为政府的宏观调控少，所以出问题，是由于自由的市场经济导致的。这个结论下得太早，宏观调控是美国人搞得最多的，也是最早的，罗斯福新政，凯恩斯主义最早还是从英国发起的。宏观调控美国做得最多，甚至在有些方面不是调控少而是调控太多了，比如这次的房贷危机，就是长期低利率，长期反周期，希望运平这个周期，不要波动，一来周期就降低利率，现在他们还是采取这个办法，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个问题没有解决。
还有人说美国的收入分配不合理，差距太大，也有道理。但是，美国福利社会的建设程度总体水平一点都不比欧洲差，政府对收入分配、对整个经济过程利益分配的干预甚至更强。欧洲主要是在养老、医疗保险方面很强，政府收高额税款，在劳工、就业、医疗等方面进行保护。美国在这些方面比欧洲要弱，但是美国有一个房利美和房地美，在住房上政府介入市场的成果加不加？所以它可以实现住房贷款12亿美元，房利美是1932年的时候建立的，正是大萧条的时候，直接介入推动住房发展，给每个美国人提供一个体面的住房，这就是政府的目标，特别是从70年代开始不断扩大，而且它和市场前一个时期的契合是非常好的，因为它使收入很低的人也可以拥有自己的住房。而且通过市场的融资和在融资，房利美和房地美一比不对个人，是对放贷款的机构提供再融资，不只是美国的投资者，中国的投资者也可以买房，因为我们一开始就清楚，房利美和房地美是准政府行为，董事有18个人，其中6个人是总统直接任命的。问题在于后来它越来越扩张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万能的，可以给更多的人解决住房，而且它还上了市，一个公共政策的机构变成了私人市场运作，这就出现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