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咸平：区域经济发展与民企发展

　　演讲嘉宾：经济学家 香港中文大学教授 郎咸平

　　郎咸平：今天非常高兴，能够来到东湖论坛来谈一谈“区域经济发展与民企发展”的问题。那么我来之前一直在思考，整个中部区域包括湖北省在内目前发展的现况，坦白讲是极其艰难的。谈到区域发展，你不可能脱离中央政府的规划。由这次五中全会的公报，我们了解到的一些新发展，由传统的理念已经迅速转化为和平的建设，和谐的发展这种新思维。那么更具体一点讲，在国际上追求什么？追求和平与合作。在国内追求和谐与和解。那么我能不能够以自己的理解来解释五中全会的精神呢？那么我想用所谓的“三化理论”来做一个简单的陈述。那就是国际和平化，两岸和解化以及国内和谐化。我可以告诉在场的嘉宾，中部的经济发展不应该也不可能脱离中央政府的指导方针。我想请问在座的嘉宾，你们认为国内和谐化我们做到了吗？民营化本身以及民营企业本身这是没有错的，只是我们在执行的时候会有一些错误。事实上我们对资本主义理解有多少？难道各位认为说简单的民营化，自由民主就是资本主义吗？我跟你讲，你错了。前一阵子小布什总统提出一个方案，那就是希望减免遗产税。他可能是有其它的政治目的，这个我姑且不谈。但是各位理不理解，当时有两个伟大的企业家登报反对，他们两位是各位耳熟能详的两位人士，一位是微软的比尔•盖茨，还有一位是巴菲特。他们登的广告是这么说的：我们不能容许我们的第二代不劳而获，因为我们第二代的不劳而获就表示着同年龄的年轻人失去了公平竞争的机会，而公平竞争机会的沦丧将制约着美国未来数百年强盛的根基。我们理解的是太肤浅太表面，你以为简单地民营化可以解决你的问题吗？你发现解决不了。你反而带来什么？社会高度的不和谐。另外我再谈一个案例，也是各位所亲身经历的案例，那就是股改。那么我提出一个国家叫做英国，他们也做过股改，但他们的股改原则是什么？那就是，第一，在国有股股权结构不变情况之下，由职业经理人来经营。第二，经营好的国企才能进行股改。各位要理解这是中央政府的背书，你一旦拿一个烂企业去做股改的话，到时候股民赔钱骂的是谁？骂的是政府。所以是最好的国企才能进行股改。第三步是什么？英国中央政府保留一股黄金股，遇到影响国计民生的重大决策中央政府有否决权。大家不要把民营化看得太简单，你要晓得，民营化是有先决条件的。什么先决条件呢？你参与者的信托责任在哪里，你没有这种条件的话，急速民营化的结果所带来的就是政府所最不愿看到的，那就是动荡与不安，造成社会的不和谐。到底民营企业本身在整个区域发展里面扮演什么角色？我跟各位讲，我从小就在资本主义社会长大，我接触过太多民营经济了，民营经济发展确实是非常的艰难，在这里我也不能不表示我在这方面的悲观。而且刚刚几位嘉宾也讲过了，还有各方面的困难，包括升级的困难，包括融资的困难，市场行销的困难，你说应该怎么解决？我再要跟各位强调，我们看事情要就事论事，发展民营企业是一个必然要走的路，但是如何做，却是地方政府要了然于胸的。你千万不要认为民营化就能解决问题。我举个例子来讲好了，我讲大中华地区最先民营化的，也就是所谓有最多民营企业的地方目前什么现况。第一我讲台湾，台湾的高科技行业执世界之牛耳。在上世纪90年代下半年，比尔•盖茨到台湾参加台湾的所谓IT峰会，对于台湾IT行业的发展表达了他个人最大的夸耀，他深深以台湾的IT行业为荣。曾几何时如此辉煌的IT行业到今天竟然大逃亡到大陆，你为何衰退至此，你告诉我？另外我们再讲，从一百多年前就开风气之先的民营经济是哪里？是广东。那么到今天，你发现广东省的GNP成长竟然落后于一个计划经济的山东。为什么？我们仔细分析状况以后，我发现这种现象，广东省各地非常提倡什么？自由放任式的民营经济发展。到最后各个县市造成大量低水平重复的浪费，由于重复浪费太过惊人，整体加在一起是不断地衰退，而且不是不断地进步。发展民营经济对于我国未来的经济建设是极其重要的，但是各位千万不要认为，引进民营经济我们这里的经济就会好，我跟你讲，不一定的。因为你要一步一脚印精益求精的解决问题才是上策。那么今天在这里做演讲我很有感触，我很想告诉各位说，到底什么样的经济才是一个能够让民营企业充分发挥的经济体系。那我再跟各位讲，我去任何省市做演讲，我发现各个省市领导讲话都是一样的，我们要创新，自主创新，我们要引进高科技，我们要发展这个发展那个，没有例外，从新疆一直到山东都是一样。你认为为什么讲一样的话就会在湖北成功呢？地方政府在这个时候应该扮演什么角色呢？我想在这里做我的第一次发言。什么叫发言呢？我想提出一个新思维，这个新思维以前我是没有在公开场合谈过的。这个新思维是指地方政府在民营经济当中所扮演角色之重要是你不可想像的，而其做法应该如何做是我谈论的重点。我希望花剩下的时间谈论这个主题，我也曾经对这个问题做过相当研究，目前有点研究成果，我希望在这里能够对湖北省有点帮助。各位理解吗？我们的地方干部之忙碌是你不可想像的。你拿我们的地方干部和香港做比较，和美国做比较，你发现美国跟香港的干部五点钟可以下班，而且没有公文的。没有什么公文不能说完全没有，公文不多的。我们这的干部呢，一上班这么多的公文，你只要好好地批公文，大概晚上十点钟下班差不多。我们这个地方干部讲句开玩笑的话，公文批多了就批成习惯了，不批反而不习惯。然后退休以后怎么办呢？没有公文批了，就叫太太过来，把那个菜单拿来批一批。一种习惯性的批公文。为什么这么忙碌？各位告诉我。我跟各位讲，我们曾经提出过很多解决方案，包括民主自由以及媒体监督。但是我可以很遗憾的告诉你，这些都不对。为什么不对呢？我拿香港做个比较，1997年香港港英政府是一个完全没有自由没有民主没有舆论的地方，在1997年之前的香港媒体，你只要敢批评英国政府，马上英国政治部，港府政治部就过来抓人，递解出境。这就是1997年之前香港的舆论环境。自由民主更不要谈，那就是英国人统治，少罗嗦。在这种情况之下，既无民主又无自由又无舆论监督，他的政府是最廉洁、最有效率的政府。大家知道为什么吗？所以我们回头看美国政府也是廉洁有效率。我们误以为是民主自由以及舆论监督。你再看香港政府，你发现不是这么一回事，他有个另外的原因是我们不知道的。那就是今天我要跟各位讲的主题，政府是提供公共财物的地方。公共财物包括什么？包括法律、高速公路等等，这都叫公共财物。当你的供给远远不能满足社会需求的时候，你就会产生这种极端的现象。什么叫极端现象？举个例子而言，以前在彩电紧缺的时候，售货小姐都有点小权力可以贪贪污。为什么呢？我卖给你不卖给他，我就可以收你10块钱。由于供给不足自然而然产生贪污的可能，这种外在环境造成一种贪污的现象。此外由于需求过大供给不足，造成各级官员为了应付这些需求忙得不可开交，就是公共财物的供给不足问题困扰着中国各地政府。但是我们没有把这个问题当成一个重要的议题来做讨论，总是很浮夸地谈谈自由的问题，民主监督的问题，这些都解决不了问题。那么你说我拿我们地方政府和香港政府做比较，有什么不同吗？各位看一看，而且各位常常去过香港。你们看看香港政府官员做事情跟内地官员有什么不同，有一点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完全按章办事，完全制度化，完全程序化，完全工序化，没有个人考虑的空间。所以你从过了安检开始，你到了证照查验你就发现，香港的官员是不跟你说话的，除非他发现有问题了，看护照完全按照步骤，完全按照记录来看。怎么看呢？就是从头翻到尾，盖章。就是这么走程序的，没有丝毫个人考虑空间。那么这种现象反而可以造成公共财物的供给跟需求达到平衡。那么可能这个话还不够清楚，我们还是拿各位比较熟悉的例子，那就是土地的问题。在2003年之前我国的土地供给是协议转让，2003年之后中央政府规定的是什么？竞价拍卖。到了竞价拍卖阶段，那就是跟香港的制度是类似的，在这个时候就进入了程序化，以往可以透过协议转让，你会使得地方干部积累大量的权力，所以需求者无限，谁搞定关系谁就能批到一块地，所以当然产生了所谓的贪污现象。此外由于需求者过多自然忙碌不堪，可是当你一旦走程序，结果拍卖成走程序以后，你发现真正的需求者反而大幅减少，因为最高价者得嘛！真正想买得人大概只是少数人，需求自然下降，所以官员的负担也自然减少，而且贪污的空间也消灭于无形，这类的所谓流程工序式的管理是我们一直所没有注意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