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健：新全球化时代的金融衍生品风险(2)

　　欧洲也是如此。欧洲国家的情况有所不同，但是欧洲国家总的来说也正在步美国的后尘，正在逐渐转向生产不足的情况。比如说英国的贸易逆差维持了10年，西班牙的贸易逆差维持了8年，法国从前两年进入到了贸易逆差和贸易顺差交替。今年年初1月份，法国的贸易逆差是39亿欧元。所以，欧洲逐渐的向美国的方向变化和过渡。

　　同时，伴随着所有的经济学的理论或者是规律也在发生变化。今天来的人都是律师朋友，对经济学了解比较少，但是有一些东西大家比较清楚。比如说汇率，过去说一个国家如果是出口，出现了贸易逆差，汇率就会贬值。汇率上升或下降，是调整一个国家贸易平衡的重要的条件。但是我们看，在今天已经不是如此了。比如说，从02年到目前，欧元兑美元翻一番。最低的时候，欧元兑美元是0.8，现在差不多到了1.55。在升值过程当中，欧元区对美国的贸易顺差从百亿欧元上升到了前亿欧元。利率的上升还是调整贸易走势的杠杠吗？中国也不是如此吗？人民币从05年汇改以来，到目前为止上升了13%，但是贸易顺差逐渐的上升。现在，这一个已经发生了变化。

　　再有一个现象，跟我们每一个人生活关系很密切，就是通货膨胀。从06年4季度中国通货膨胀逐渐的趋于严重。到今年2月份，CPI(消费者物价指数)已经到了8.7%，环比，1月份是1.2，2月份是2.0%。通货膨胀势头是非常的明显。在通胀过程当中，人民币升值也很明显。去年，人民币升值幅度是6.8，三年当中升值是13，但是去年一年升值了6.8，但是去年贸易顺差远远的超过了06年。人民币在升值，贸易顺差在扩大。

　　在传统经济学理论当中，通货膨胀率和汇率两个变动是相互相反的。当一个国家有贸易顺差的时候，就说明它的内部需求是不足，靠外部需求来拉动。一般来说，要是纠正贸易顺差过大，就要提升利率。加息之后，国内需求受到了紧缩，紧缩之后出口就增加了，进口就减少了，经济就朝着平衡方向变化。

　　汇率的变动和通胀率的变动，不是同向的，是反方向的。当汇率上升的时候，通胀率是下降。而现在的变化是一种新的变化。

　　还有一个变化就是金融衍生品的发展。衍生金融产品在70年代就有了。但是它的发展是在今天才出现了这么迅速的发展。在新全球化加速的新时代，衍生产品出现了加速的前景。这两个同时出现，并不是偶然的，是有其中的相关关系。

　　举例子来说，这两天在媒体上报道的，又一次使美国经济受到严重动荡的CDS，这是类似于保险产品的衍生金融产品。这一种产品到了07年底，它的总值已经上升了45.5万亿美元。在7年当中，增加了45倍还要多。这样的变化说明新全球化浪潮和衍生金融产品发展和衍生金融交易规模极具扩大是并生的现象。我们就要研究在新全球化时代，为什么衍生金融产品会获得这么巨大的发展？这二者之间存在什么样的关系？

　　这一个事情还是要从新全球化时代所产生的根源来探讨。刚才讲了冷战结束催生了新全球化时代，在二战之后长达50多年时间里面，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是两种分工体系。发达国家是自成一个体系，彼此之间有分工。所以经济发展水平和现代化程度和工业化程度也有不同。但是不向发展中国家扩展技术，只是把他们的工业制成品和发展中国家初级产品交换，所以发展中国家得不到他们的资金和技术，工业化速度慢得多，形成了长期并存的两种经济体系。这两种经济体系也形成了两种价格体系。所谓的价格体系，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不一样。二战结束了，新全球化浪潮到来了，世界向一个整体融合。这是两种价格体系在融合。两种价格体系在融合的过程当中，产生了一块新利润。我和王教授一直在研究新利润为什么会产生。我在经济学界讨论这一个问题的时候，很多人听不明白，或者从各个角度提出问题。

　　什么叫新利润？比如说在中国，生产一双耐克鞋，沃尔玛在中国的收入是5美元，为什么到了美国市场就卖到了120、130美元？为什么可以卖到这么高的价钱？中间的5到120之间巨大的增值空间是哪儿来的？有人说，这一个利润是垄断造成的。垄断能够造成这么大利润吗？列宁在写帝国主义论的时候，他说19世纪末20实际初的资本主义是垄断资本主义，垄断了一个世纪，过去为什么没有这一块利润。有人说是品牌效应，人家做广告，贴上耐克鞋广告可以卖很多。年轻人喜欢穿耐克鞋，但是耐克鞋的产生是在50年代。到了现在已经是几十年了，为什么在美国本土那么多年的时候，就没有这一块利润？这一块利润不是产生于劳动者的创造，它不是生产和流通环节创造的，也不是垄断利润，也不是无形资产所产生的利润。我们在传统的价格理论和利润理论当中，我们找不到它的来源。这一块来源是什么？五是我认为这一块来源是在两种价格体系在整合的过程当中，它产生了一块新的利润形态。因为两个生产体系和两个价格体系，在新的全球化时代要整合到一起。在整合的过程当中，实际上，虽然价格体系在整合，但是生产要素因为历史的原因，价格非常不一样。在中国，工人的成本和美国和发达国家和欧洲可以相差30多倍。我们的土地价格等要素价格相差也很大。物以希为贵，什么东西越稀缺越昂贵，越丰裕越便宜。这是非常朴素的经济学道理。但是在今天的全球化时代，这一个道理就失灵了。我们这么多人口，可以用于耕地用的土地不多。我们960万平方公里平原面积是占12%，而美国占70%。中国的人均平原资源和美国相比，相差是太多太多，是几十倍、上百倍的差距。应该说，美国是可用资源的丰裕国家，但是美国城市平均地价是500美元，是4000人民币。06年中国城市平均地价是2000多块钱，按照汇率折，不到300美元。在国土资源丰裕的国家，比我们的价格高。这是因为两种价格体系不同。在长期工业化过程当中，土地资源作为重要的生产要素，价格在不断拉升和拉高。在我们这儿，工业化速度慢，这一些年感觉到土地对中国是十分稀缺的资源，这一个资源越来越重要，我们必须控制它，这一个时候出现了地价不断上升。但是这一个过程在别的国家早就完成了。稀缺的资源在发展中国家变成了相对丰裕的资源，而丰裕的资源在发达国家成为了相当稀缺的资源。

　　所有生产因素竞争的优势全部到了发展中国家。我们用同样的生产要素，但是定价基础不一样，我们生产成本特别低，我们和发达国家同样好、品质同样产品的时候，我们的价格按照他们生产要素来衡量，我们只是它的十分之一。发展中国家特别是中国在新的全球化时代，我们获得了全面优势，而发达国家在物质产品生产方面，他们的优势就是全面的丧失。全面的丧失导致第一个结果，就是发达国家物质产业不断向发展中国家转移，特别是向中国转移。去年中国吸收国际资金又是900多亿美元，今年1月份，我们吸收的外国直接投资是增长了1.2倍，是增长了120%。2月份吸收外资增长了75%。为什么大量外国资金向中国流入？因为同样生产出来的产品，我们的成本比他们低得多。是两种价格体系在整合当中一块新利润，在新的全球化时代到来，发达国家任何产品只要在中国能够生产，在发达国家生产就没有意义，他们被迫放弃生产，他们就得把产业转移到发展中国家，转移到中国来。这一个就是新全球化时代展开的一个基础。新利润的来源或者发展中国家贸易优势的来源是两种价格体系开始融合，既然开始融合，市场力量是不会允许一种资源价格扭曲的情况长期存在，怎么样解决它？就会不断拉升发展中国家生产要素的价格。这一些年，中国的土地价格上涨得非常快，我们工资增长速度也非常快。过去20年，民工的工资长期不动。但是，在05年以来，特别是06、07这两年，沿海地区民工工资都要涨到100元以上。就是要素价格在提升，因为外国要我们产品越来越多。这一个需求拉升了中国生产的增长，生产的增长不断增加了对土地和劳动力的需求，就把劳动力价格拉上来了。就会拉升发展中国家的价格，发达国家生产要素价格也会缓慢上升，不会往下掉，如果往下掉，老百姓也不同意。只不过他们工资涨得比较慢，他们土地有一段时间涨，有一段时间落。但是我们中国相对速度快于它。比如说能到10%，由于我们之间生产要素差距是几十倍，换成百分点是百分之几千。而上升的速度是十几个百分点，十几个百分点和百分之几千差距，拉平了要多少年？这需要几十年。发达国家向中国的产业转移会不断的持续。我们产业转移到下一阶段可能会发生新变化，过去30年，我们引进的是消费产业制造技术，这一个转移差不多结束了。发达国家已经基本上把他们的消费类产业生产转移到中国。就表现为在目前的发达国家超市当中，90%都是中国制造的产品。但是就制造业来说，发达国家的制造业当中，25%至30%是消费类产业，主体是重工业。重工业大头还没有向中国转移。如果重工业向中国转移，重工业向发展中国家转移，下一波转移浪潮会更快，会很快的到来。为什么过去只转移消费类产业，而不转移重工业产业，因为我们没有那么高的技术水平和基础可以承接人家的转移。人家能够生产的东西我们不能生产，我们的技术、设备、工人素质不行。但是03年以来，中国展开了一轮经济增长，重加工制造业得到了极大提升。2000年的时候，数控机床只有一万台，去年中国数控机床产量突破了10万台。而且世界上最先进的五轴联动的数控机床我们也能够生产了。以前有一个报告说中国偷美国的技术，偷的就是五轴联动的数矿机床。但是去年，我们五轴联动的数矿机床已经生产了。

　　我们要建设大飞机，我们自己生产的东西是发达国家同类产品的三分之一的价格。一旦我们的产品进入成熟，我们产品能够出口，一定会把他们的市场抢过来。所以全球化浪潮会把重工业产品转移到发展中国家，会掀起更大规模的产业转移浪潮。没有物质生产的空间，资本干什么去？就开始向虚拟领域转移，向衍生金融产品转移。99年，美国报出来安然危机，安然是第一个泡沫，捅破美国主板市场泡沫非常著名的公司。安然本来是一个非常著名的、大的能源生产商，是美国第一，世界第三的规模。安然公司因为能源方面在发展中国家发展势头很好，觉得牟利空间不大，开始向金融领域转移，开始玩金融产品的游戏。当泡沫破裂的时候，安然公司原来主营业务在当年营业额当中只占3%。一个过去长期从事传统能源物质产品生产和设备制造的公司，主营业务在整个业务当中只占了一小块，主营业务完全发生了变化。

　　通用汽车公司过去是老牌汽车制造商，但是这一些年因为面临发展中国家和日本汽车产业的竞争，他们觉得汽车生产越来越有问题，生产不下去，年年亏损，他们也酝酿转型。转型之一是发展金融子公司，金融子公司大量参与衍生金融产品的交易。结果只占通用汽车公司3%的金融子公司创造的利润是全部公司40%，整个通用汽车公司是亏损的，但是金融子公司大规模赢利和赚钱。在美国或者在欧洲，大量的传统物质产业的制造商把他们的资本和技术和机器设备转移到发展中国家，他们把货币资金抽出来干这一个事情。新全球化越深入，衍生金融产品越发展。因为发达国家资本会不断的进行投资方向和主营业务内容的转移。这一个转移的过程和新全球化的推进是并行的。如果说在下一轮是更大规模的转移，发达国家重工业和大头开始向发展中国家转移，衍生金融产品的发展更大浪潮跟这一个相关，会是同步发展的情况。

　　为什么在新全球化时代，衍生金融产品会得到巨大的发展？

　　下面我们说衍生金融产品发展会带来什么样的风险？对这一个世界意味着什么？

　　第一点，衍生金融产品改变了货币的性质。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章里面讲货币和商品的关系是什么。他说，货币是特殊商品。货币也包含了人类一般劳动的凝结，衡量人们劳动的尺度。之后，货币和黄金脱钩，货币已经没有物质生产的任何关联了。货币和劳动不再是一一对应的关系，可以变成无限的膨胀。衍生金融产品是什么？金融产品的生产也脱离了货币，不再是和商品有关的。比如说我是一个商业银行，我发行贷款，但是有抵押物。贷款价值的背后是房屋实物产品。可是是其他衍生金融产品的时候，越来越没有它的影子了。比如说，我们对一个公司今年业绩涨或是落，我设一个赌注。我为我的预测愿意拿出一笔钱来。谁来参与，如果我赢了，你参与赌局的钱是我的。如果输了，我参与赌局的钱是你的。有评估公司，打级，把产品不同组合，变成了债券包，再卖给别人。美国有一个机构统计，美国衍生金融产品和基础贷款比例是1：19。也就是说，美国两万亿的次债衍生出多少衍生金融产品我们不知道，两万亿的次债乘上20，差不多是400万亿。是不断往上翻的东西，越来越远离物质产品。但是衍生金融产品可以迅速变现，只要可以迅速变现，这一个金融商品和货币的价值和性质几乎一致，可以不是传统统计的M1、M2，它可能是M3、M4、M5等。在发达国家，货币不是被央行一家创造，而是被参与衍生金融产品游戏的金融机构所共同创造。这一个话也不是我说的，这一个话是前一任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说的。无数过金融机构用衍生金融工具把衍生金融产品规模一段一段的放大，他们在不断的创造货币。这就产生了很大风险。因为泡沫越吹越大。因为是泡沫，总有破的一天。破的时候，一个过程就是倒过来的过程。

　　今年2月份，美国金融市场再次掀起波澜。波澜产生的原因，给信用提供保险的保险商开始发生了危险。房屋抵押贷款当中有保险覆盖大概是3.3万亿，可是提供保险的保险商只有300亿美元。因为保险商有保险，评级机评3A级，所以给他贷款，但是保险商要垮台了。目前两个主要的评级机构对3A级债券调到2A和1A级的面达到了65%。因为过去的放大机制现在倒回来了。

　　这是衍生金融产品的第一个风险。它创造货币的过程越来越远离物质产品的生产，把它无限放大，也存在无限缩小的可能。

　　衍生金融产品这几年飞速发展，不断地在创新。美国金融创新也在创新，创新“创”得谁都不知道这一些衍生金融产品叫什么名字，也没有相关法律制度和监管机构管它。这一个市场是高度不透明的市场。做生意，一个完善的法律体系、一个完善市场体系应该是高度透明的体系，大家做生意的时候，我的情况你知道，你的情况我知道，大家做起来放心。但是衍生金融工具非常的让大家不放心。按照现在的银行管理制度的规定，你的衍生金融产品可以不进入资产负债表，当衍生金融产品投资发生了亏损，把亏损额进入到资产负债表。问题在于，一个银行到底买了多少衍生金融产品，没有人知道。比如说06年有人看到了花旗银行的报道，说它的表里资产是0.7万亿美元，表外是1.5万亿美元，加起来是2.1万亿美元总资产，而在1.5万亿美元都是资产抵押的票据。今年1月12号到20号，美联储降息了，但是市场汇率在其后两周上升了50个基点。为什么？因为大家感觉到你有问题，不知道你在表外拿了多少次债，就不敢跟你做生意，把风险度提高表现为利率的上升。美联储利率往下走，市场利率往上走，这一个紧缩过程是货币消亡的过程。衍生金融产品是货币创造的过程，但是这一个过程倒过来是货币消亡的过程，最后是全球的需求紧缩。对中国来说，这是了不得的事情。在去年经济增长过程，由外需提高的增长占到2.5%，占新增GDP的23%。但是因为美国次贷危机，我们看到了对美国出口急剧下降，我们对美国有大量的贸易顺差，如果减下去，对中国不得了。今年两个月对美国出口是零增长。最近报出来2月份的贸易顺差，我们已经到了69亿美元。在去年4季度是200亿美元，现在掉下来了。如果掉下来，对中国经济增长影响非常巨大。

　　衍生金融产品是向期货扩散，因为资本市场不好，金融产品衍生化之后，金融市场不行了，开始往期货跑。期货是小池子，吸纳的资本额也就是万亿级，整个金融市场吸纳的资本额是几十万亿级。转过来一个小头，在这一边就像大象的脚踩脸盘，水一下就出来了。最后会形成多头的局面，谁做空谁吃亏，因为越来越多资金进入。因为美国次贷危机，大家说世界经济要萧条，会越来越多的资金进入。到美国进入次贷危机还贷高峰的时候，油突破了150至200美元都有可能。因为次贷危机创造庞大规模的时候，会向这一个方向扩散。原油高度衍生产品化，接下来把铁矿石和农产品交易变成衍生产品。而且衍生金融产品向世界各个领域扩散。把所有在现行生产当中的合约最后都可能变成衍生产品的合约，像生产合约、运输合约、技术合约等等。期货衍生化之后，会向其他方向扩展。对发展中国家巨大威胁，我们用劳动创造产品交换来了美元和欧元，我们又得放回人家的市场。人家在那用衍生金融产品不断的把货币规模放大，我们为了稳妥，我们买4%年回报的国债。我们增值速度和百分之几百的速度不能相比。所以很多国家要搞主权财富基金，我们也搞了国投基金，但是买了黑石头，每到几个月亏了几个亿，因为我们不会玩。我们要培养懂衍生金融产品交易的人才，我们要懂得它的规则，我们要参与好它的游戏。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