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蠡：政商舞台 进退有时

　　迟宇宙 知名专栏作家

　　中国今天的富豪，在追求财富的智巧诡道上丝毫不弱于古人，较之同时代的国外同道也不逊色。今天的富豪，稍不留意便将自己送进了监狱，但两千五百年前的范蠡不但没有使自己遭受牢狱之灾，还留下了千古的美名以及种种动人的传说。

　　当子贡之时或其稍后，从政治舞台上翩然退下的范蠡又登上了商业舞台，演绎出如何使资本在冒险之中变得更加丰富和沃饶。他与子贡一起建立了中国资本冒险的传统，成为后世商人进而建功立业退而货殖天下的典范。所以，商人们在他们的店堂中悬挂着：“陶朱事业，端木生涯。”后世的文人称他为“兵家奇才，商家始祖”。至于范蠡携手西施隐退江湖的传说，纯粹是无聊文人自慰式的演绎，完全是没影儿的事。

　　范蠡本身是个聪明异常的人物，偏巧又有两个人对他进行了政治、军事和商业上的启发，一个就是他的老师计然，另一个则是端木子贡。端木子贡以保全鲁国的政治目的出使越国的时候，曾向越王勾践提出了相机灭吴的战略规划。当此期间，他有机会与范蠡进行亲密的交流，在政治、军事及商业诸方面相互切磋，彼此欣赏，达成共识。

　　至于他的老师计然，唐代学者颜师古考证说：“计然者，濮上人也。博学无所不通，尤善计算，尝南游越，范蠡卑身事之。”范蠡后来弃政从商，成为巨富，与他从计然那里学来的“计算”之术是大有关系的。

　　当吴越争霸之初，吴王夫差将越王勾践围困于会稽山上时，勾践称臣乞和。他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准备找机会重新振兴越国。他知道范蠡及其老师计然都是不世出的人才，就起用他们，虚心向他们请教。计然有一次将商业的运营理论转化为国家经营的理论，告诉了勾践：

　　“若是想要打仗，就要做好战备；了解货物何时为人需求购用，才算懂得商品货物。善于将时与用二者相对照，那么就能看清楚各种货物的供需行情。所以，岁在金时，就丰收；岁在水时，就歉收；岁在木时，就饥馑；岁在火时，就干旱。旱时，就要备船以待涝；涝时，就要备车以待旱，这样做符合事物发展的规律。一般说来，六年一丰收，六年一干旱，十二年有一次大饥荒。出售粮食，每斗价格二十钱，农民会受损害；每斗价格九十钱，商人要受损失。商人受损失，钱财就不能流通到社会；农民受损害，田地就要荒芜。粮价每斗价格最高不超过八十钱，最低不少于三十钱，那么农民和商人都能得利。粮食平价出售，并平抑调整其他物价，关卡税收和市场供应都不缺乏，这是治国之道。至于积贮货物，应当务求完好牢靠，没有滞留的货币资金。买卖货物，凡属容易腐败和腐蚀的物品不要久藏，切忌冒险囤居以求高价。研究商品过剩或短缺的情况，就会懂得物价涨跌的道理。物价贵到极点，就会返归于贱；物价贱到极点，就要返归于贵。当货物贵到极点时，要及时卖出，视同粪土；当货物贱到极点时，要及时购进，视同珠宝。货物钱币的流通周转要如同流水那样。”

　　计然的这套学说可谓是中国最早的商业理论，其在商品与货币流通方面的建设性分析至今还为商人们奉为圭臬。极为重要的是，计然提出了中国最早的农业经济循环理论。勾践听从了计然的建议，依照计然策略治国十年，越国富有之后用重金去收买兵士、建立军队，使兵士们冲锋陷阵时不顾箭射石击，就像口渴时求得饮水那样。不几年后勾践终于报仇雪耻，灭掉吴国，继而耀武扬威于中原，号称“春秋五霸”之一。

　　当勾践称霸之后，范蠡以为自己盛名之下，难以长久，况且勾践的为人，可与之同患难，难与之同安乐，就写信辞别勾践说：“我听说，君王忧愁臣子就劳苦，君主受辱臣子就该死。过去您在会稽受辱，我之所以未死，是为了报仇雪恨。当今既已雪耻，臣请求您给予我君主在会稽受辱的死罪。”勾践说：“我将和你平分越国。否则，就要加罪于你。”范蠡说：“君主可执行您的命令，臣子仍依从自己的意趣。”于是他打点包装了细软珠宝，与随从从海上乘船离去，始终未再返回越国，勾践为表彰范蠡把会稽山作为他的封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