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第一家农村资金互助社暂停贷款 上书银监会

　　傅航

　　孙宗宽告诉《第一财经日报》，互助社与县联社签署战略合作，仅仅是权宜之计，解决不了持续发展的问题。可以由村镇银行入股资金互助社。互助社能把农民连接起来，能扎根于农民当中去，村镇银行距离市场比较近，如果两家“捆绑”在一起，能够得到优势互补

　　暂停贷款

　　“现在的情况就是没钱！没钱！”7月12日，青海省乐都县雨润镇兴乐农村资金互助社经理杨迎春摊开双手，无奈地对《第一财经日报》说。

　　兴乐农村资金互助社坐落在109国道旁边，房子是借县供销联社的，互助社日常工作人员除了经理杨迎春外，还有一个出纳和会计。7月12日中午，新搬迁的互助社大门，杨迎春和会计正忙着在大门上贴“存款自由”、“取款自由”的字模。在门上方是醒目的“可信赖的银行”字样。互助社的外立面被刷成橘红色，显得格外显眼。

　　此时，作为全国第一家开业的乡镇级兴乐农村资金互助社已经诞生整整100天了。6月1日，青海省银监局海东分局一纸传真，电令兴乐农村资金互助社暂停贷款。

　　截至5月28日，兴乐农村资金互助社取得存款12.68万元，各项贷款42.63万元，股本金42.72万元，由于存贷比例高达336%，存贷比例超规定指标256个百分点，在其他资金来源不足的情况下，按照审慎经营原则的需要，青海省银监局海东分局担心兴乐农村资金互助社可能发生因现金存量不足而引发的支付风险。

　　具有金融从业经历20年的杨迎春颇为苦恼，一方面银监局鉴于风险因素暂停贷款，另一方面还要为股东支付利息，才诞生的兴乐农村资金互助社经营成本日益加大。

　　无钱可贷

　　一条河将乐都县雨润镇一分为二，西岸仍然是雨润镇农村信用社，东岸是刚刚从农机厂搬迁出来的兴乐农村资金互助社。杨迎春是以前雨润镇农村信用社的主任，今年刚满40岁。

　　兴乐农村资金互助社是由10位自然人股东构成，注册资金36万元。其中出资额最大的是雨润镇两名私企大户，他们各出资10万元，另外8名分别出资2万元，除了杨迎春是金融从业人员外，其他出资的股东大多是当地从事大蒜生意的经纪人。

　　截至6月17日，互助社已经放贷42.63万元，其中用于养殖业28户，31.26万元；用于种植业19户，5.97万元；经商6户，5.4万元。万元以上贷款12笔，金额是24.5万元，其中最大一户贷款5.6万元。

　　在贷款利率上，资金互助社也比河对岸的农信社更具优势。在兴乐农村资金互助社社员贷款利率表上，如针对粮油生产贷款，央行规定半年至一年的基准利率为6.39%，杨迎春说，资金互助社上浮50%，年息9.585%，比农信社低。

　　杨迎春说，资金互助社经营成本低，贷款利率灵活，可以根据竞争对手情况随时调整利率，并且按照服务“三农”的原则，可以对有的贷款实行利率市场化管理。他说，资金互助社平均各类贷款利率都比农信社低1个百分点。

　　“但是农民贷款需求量太大，根本无法满足。”杨迎春说。

　　互助社所在的乐都县雨润镇是青海乃至西北地区的产蒜大县，其中兴乐农村资金互助社所在的雨润镇有10个村，76个生产合作社，一共12938人。2006年，雨润镇大蒜产值达到2400万元，人均纯收入达到2897元。在雨润镇活跃着一批贩卖大蒜的经纪人，他们正是贷款需求的主力军。

　　王国顺是互助社所在深沟村的村支书，连续多年被雨润镇评为优秀共产党员，他是村上一名大蒜经纪人，同时也是兴乐农村资金互助社的股东之一。

　　“我希望能贷款20万元。”王国顺向记者道出自己最希望的贷款数字。

　　多年经纪大蒜生意，使得王国顺具有敏感的价格意识，去年大蒜每斤卖到1元，但仅过20多天，大蒜突然涨到每斤2元左右，由于王国顺事先囤积了20万斤大蒜，在高点时，王国顺出手迅速变现20万元。但当时囤积大蒜的资金却是从亲戚朋友那里筹集来的。

　　“信用社顶多给我1万元贷款，根本解决不了问题。”王国顺叹口气。

　　今年王国顺掏出2万元，入股兴乐农村资金互助社，就是想将来能从互助社贷款解决他流动资金不足的问题，可是现在互助社却被暂停贷款。眼下他很着急，眼看着大蒜价格要上涨，今年他又要囤积20万斤大蒜，可是资金问题又困扰着他。

　　在雨润镇，需要贷款的不止王国顺一个，杨迎春告诉记者，大到镇上新兴办奶牛厂急需资金，小到农民需要500元的资金买化肥，他们都是资金互助社服务的对象。由于互助社坐落在河东岸，成为解决农民存贷最方便的金融窗口。农民再也不需要绕过河到西岸信用社去存款。

　　但是无钱可贷，成为杨迎春的一块心病。截至7月12日，兴乐农村资金互助社存款达到21万元。杨迎春不敢动账上的21万元，但他每天要支付利息120元。

　　杨迎春说，银监局和当地政府都很关心他，几乎每周都来人到互助社。今年3月28日，互助社挂牌的时候，青海省副省长还亲自剪彩，并建议给互助社税收等方面的优惠政策。尽管有关优惠政策在地方税务局并不认可，但已经让杨迎春很宽慰。

　　“当地政府拿出5万元让我们置办办公用品。”杨迎春指着房间里的计算机、保险柜告诉记者。

　　尽管如此，杨迎春从柜子里拿出2007年兴乐农村资金互助社收支明细表，日期是截至今年6月11日，表里共两项内容，一是利息收入34600元，另一项是支出，里面列出工资45000元、电话费1000元、水电费1500元、存款利息5000元、取暖费2000元、公杂费10000元、印刷费11000元、营业费2078元、网点安全防卫费90000元、出差费3000元、招待费3000元、租赁费3000元、提取贷款准备金4000元，以上支出合计180578元，亏损145978元。

　　作为青海省第一家正式挂牌的农村资金互助社，兴乐农村资金互助社无疑成为当地政府和监管部门重点关注的对象。许多次杨迎春都表示他很少主动找当地政府和监管部门。

　　“都是他们主动找我。”在当地政府和监管部门的频频关心下，杨迎春索性将自己在互助社挂牌后遇到的种种困难，总结了12条一一向各个主管部门汇报。

　　上书银监会

　　杨迎春所提的问题焦点最主要是解决资金来源困难的问题，除了发动雨润镇当地农民入股外，杨迎春希望央行能解决支农再贷款的问题。

　　在汇报材料里，杨迎春写道，“互助社肩负支农第一线工作，为了可持续发展，加大支持‘三农’力度，在乐都县最早成立的信用镇试点开业，当地农户对贷款需求旺盛。目前资金来源渠道狭窄，受当地经济发展及农民人均收入水平较低等条件限制，存款量较小，互助社要支持当地农村发展，因资金缺口大，无法满足农户对贷款需求，需要尽快解决。当前工作中最大的问题是支农资金量小，农民申请不到贷款，支农、惠农政策无法体现，导致失信于农民，农民也无法认可互助社这类金融机构，最终导致互助社发展举步维艰。”

　　在存贷比高达336%的情况下，杨迎春认为，因资金来源不足，将可能发生因现金存量不足而引发支付风险，导致开业后的关门停业，不利于互助社稳健运行和健康发展，他认为，如此下去，将有可能使支付风险进一步蔓延扩大到其他金融机构。由于贷款资金不足，互助社盈利受到直接影响，将使得股民分不到红，退股挤兑，恶性循环。

　　“同样是扶持新农村建设，为什么信用社可以享受支农再贷款，我们就没有？”杨迎春疑惑不解。

　　除了要求央行支农再贷款，杨迎春又提出一些具体问题，如支付结算渠道不畅，至今互助社没有银行机构代码，因此不能开办对公账户，直接影响互助社所在地的重要客户无法开户。

　　另外，作为新兴金融机构，互助社没有明确应用的会计科目和会计报表格式、空白重要凭证印制不规范。

　　杨迎春向记者拿出互助社的存折和现金支票，他说按要求应该在人行西安分行指定的印刷机构印制，但是考虑互助社的成本，因此所有存折和支票都在西宁印刷。此外，互助社的安全保卫工作、税收优惠政策等都无法一一落实。

　　最后杨迎春提出召开股东大会难度大。“许多农民本来对互助社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加入，加上文化水平低，对金融知识了解少，虽然多次召集股东和社员开会，但都忙于自己的事务，开业后一直未召开股东大会。”

　　问题不只出现在兴乐资金互助社身上。

　　6月12日，银监会在青海西宁召开六省(区)新型农村金融机构监管工作座谈会，银监会原副主席唐双宁来到西宁，听取六省(区)监管部门的汇报。这一天，杨迎春也代表兴乐农村资金互助社参加了会议，并向银监会办公室有关人士递交了他所列的12个问题。会上，六省(区)代表纷纷发言，但大家都集中在资金来源问题上，纷纷要求银监会解决资金互助社贷款来源问题，给予互助社央行支农再贷款。同时海东银监分局也从对互助社的监管角度向银监会作了汇报。

　　在西宁会议上，唐双宁表示对于相关配套政策，银监会已结合农村金融改革与发展进行了专题研究，并于6月底上报国务院，抓紧与相关部门共同协商解决。

　　一个月过去了，杨迎春仍在海拔2000多米的乐都县雨润镇深沟村等待消息。

　　联手农信社

　　作为青海省银监局主管农村金融试点的副局长孙宗宽，来自陕西省银监局的交流干部，尽管已经52岁，但他仍在西北大学攻读金融博士学位，孙宗宽也一直苦苦思索农村资金互助社下一步的发展道路。

　　7月11日，孙宗宽召集青海省联社、乐都县联社负责人以及杨迎春代表的兴乐农村资金互助社，三家负责人一起坐在孙宗宽的办公室协商战略合作。

　　在孙宗宽的建议下，由乐都县联社负责兴乐农村资金互助社的资金开户、押运和资金来源问题。在上级配套政策没有出台的情况下，乐都县联社可以对资金互助社进行委托贷款，资金互助社收取贷款手续费，而县联社收取贷款利息。出于贷款安全考虑，县联社可以派人直接对贷款进行跟踪考查。

　　“近日两家就可以签署战略合作协议。”孙宗宽告诉《第一财经日报》。

　　县联社与资金互助社即使暂时合作，但长远仍难免竞争关系，对农村金融研究颇深的孙宗宽最近一直琢磨如何才能使得弱小的资金互助社得到更长远可持续的发展。

　　“从长远角度，在雨润镇还需要一个村镇银行。”孙宗宽告诉《第一财经日报》。互助社与县联社签署战略合作，仅仅是权宜之计，解决不了持续发展的问题。可以由村镇银行入股资金互助社。互助社能把农民连接起来，能扎根于农民当中去，村镇银行距离市场比较近，如果两家“捆绑”一起，能够得到优势互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