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型农村金融机构破茧尝试

　　首家农村资金互助社之“成长与烦恼”

　　霍侃

　　“资金互助社不能靠吃点存贷差生存，最终要靠专业合作社的商业利润。我们的长期发展规划是，通过资金互助社推动生产合作和产业发展，最终让农民获得更多的商业利润来保证资金互助社的商业可持续性发展。”

　　“大家都在一个屯子里，其实每个人信誉度咋样，社员都知道啊。而且社员在资金互助社也不太敢赖账，如果赖账，还想不想在屯子里待了？”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东北农村最常见的大炕，如果你以为来到了寻常百姓家，那就错了。大炕旁边的墙上贴着《农村资金互助社管理暂行规定》，这里是全国首家获得金融许可证的农村资金互助社——吉林省四平市梨树县闫家村百信农村资金互助社（下称“百信互助社”）的办公室。

　　30多岁的农民姜志国还不太习惯坐在互助社开业时新买的办公桌前。从3月9日起，姜志国有了新的身份——百信互助社的理事长。现在的他不仅惦着二十多天滴雨未下的苞米地“旱得不行”，还忙前忙后张罗互助社的大事小事。

　　从3月9日开业至今百日有余，百信互助社经历了社员总数从开业时的32户到现在的92户的快速成长，但社员股金和存款余额并没有随之快速增长。

　　作为全国首家农民自愿入股成立的农村资金互助社，开业当天，银监会前副主席唐双宁为互助社题了“春江水暖”4个字，唐双宁说，“‘春江水暖鸭先知’，包括这家资金互助社在内的一批新型金融机构在清楚地告诉人们：中国农村金融改革的春天到来了。”

　　如今，最先试水农村金融改革的百信互助社正经历着自己的成长与烦恼，进行着扩大资金来源、实现可持续发展和防范风险的种种尝试。

　　寻找下一笔资金

　　眼下，姜志国最操心的事就是“互助社的下一笔钱从哪里来”。

　　《农村资金互助社管理暂行规定》第四十一条指出：“农村资金互助社以吸收社员存款、接受社会捐赠资金和向其他银行业金融机构融入资金作为资金来源。”

　　姜志国告诉《第一财经日报》，目前互助社共有12.61万元社员股金，吸收了4笔、累计7000元存款，存款余额仅1000元，还从四平市新华城信社融入了2笔资金，共计20万元，但是互助社已经放出了76笔贷款，贷款余额29.08万元。

　　“除去开业时筹建费用占用的一部分资金，钱基本上都放出去了，得赶紧再去找资金。”姜志国说，“现在还不断有农民打电话预约贷款，有好几万的需求没法满足。”

　　吉林银监局的人士介绍，梨树县榆树台闫家村以养生猪为主，年出栏生猪达8000头，据测算，2006年闫家村贷款需求量为680万元左右，而当地农村信用社能够提供的资金支持为370万元，有45.58%的资金需求是通过农民自筹、民间借贷或商业赊销解决。

　　“农民本身是需要资金的群体，没多少存款，所以资金互助社吸收存款困难比较大。”吉林银监局法人机构现场检查一处处长孙国富说。

　　从其他银行业金融机构融入资金成为百信互助社为数不多的选择。

　　“但是，如果全靠从其他机构融资，我们的成本也比较高。”姜志国说。百信互助社从四平市新华城信社融入的20万元利息为4.875厘（即1万元每个月支付利息48.75元）。

　　因此，百信互助社正在尝试其他的资金来源。姜志国正打算向吉林省中小企业局申请国家开发银行的中小企业贷款，他说：“百信互助社算是中小企业，希望能申请到这笔贷款，中小企业局会对贷款进行贴息，这样也可以保证互助社的成本不太高。”

　　对于资金互助社的资金来源，中国农业大学农村金融与投资研究中心主任何广文认为，这些地区资金需要大于资金供给，互助社在社员中筹集的资金肯定难以满足需求，因此要通过其他方式来满足，可以加强资金互助社与传统金融机构的合作，例如，从当地商业银行、农信社、政策性银行融资，或者政府的支农资金、扶贫资金以及人民银行的支农再贷款都可以通过一定方式向资金互助社提供融资支持。

　　对接专业合作社

　　在四处筹集下一笔资金的同时，姜志国和百信互助社的部分社员正在准备另一件事：7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农民专业合作社法》正式实施后赶紧去注册农民专业合作社，让资金互助社与专业合作社对接。

　　“我们打算注册‘梨树县榆树台镇百信瓜菜专业合作社’。”姜志国说。

　　百信互助社的很多社员对于专业合作社是很熟悉的。早在2003年11月10日，姜志国就与4户养羊农户成立了农民专业合作社。后来意识到生产合作必须以资金互助为纽带，2004年7月10日，专业合作社中引入了资金互助的模式，这家综合性的农民合作社正是今天的百信农村资金互助社的前身。

　　对于专业合作社，姜志国的体会是，这种形式提高了农民的组织化程度，使农民能够以组织的形式进入流通领域进行团购团销，一起买饲料能省不少钱，一起卖羊也能卖好价钱，商业利润会很高。

　　“资金互助社不能功利地存在，不能为了办银行而办银行，最终是要通过资金互助进一步提高农民的组织化程度。”姜志国认为。

　　《第一财经日报》记者在百信互助社采访的当天，正好有黑龙江省大庆市龙凤区政协的人慕名前来参观。大庆市龙凤区政协的负责人听了百信互助社的运行机制后说，现在一家一户的农民跟大市场的对接，需要通过农民专业合作社，而农民合作社的凝聚力正是来自资金互助，“钱是一根无形的线，把农民牵在一起”。

　　对于资金互助社的商业可持续性发展模式，姜志国作为农村合作金融的实践者也有自己的想法：“资金互助社不能靠吃点存贷差生存，最终要靠专业合作社的商业利润。我们的长期发展规划是，通过资金互助社推动生产合作和产业发展，最终让农民获得更多的商业利润来保证资金互助社的商业可持续性发展。”

　　百信互助社的监事长张红军解释，通过资金互助社与专业合作社对接，资金互助社发放贷款面对的就不再是分散的农民，而是由专业合作社组织起来的农民，专业合作社的生产形成规模后，农民的利润会大幅增加，最终会以社员股金和存款的形式流向资金互助社，这是一个良性循环的过程。

　　信用评级防风险

　　监管者对资金互助社的风险的担心似乎比村镇银行和贷款公司更多。孙国富说，金融机构毕竟是高风险行业，需要有专业素质的人员经营，村镇银行和贷款公司的人员基本上都是主发起人派去的，有经营银行业金融机构的经验，但资金互助社没有这样的基础，社员和管理层都是农民，在银行业的经营管理方面的知识很欠缺，因此更要避免由于制度缺陷导致经营出现不正当行为。

　　孙国富说，在对百信互助社的监管中，内部控制是重要内容，主要是希望发挥社员代表大会的作用，从业人员薪酬、重大事项决定都要由社员代表大会来决定。

　　对于百信互助社从其他金融机构融资，孙国富也有一些忧虑。他说，资金互助社不同于其他的银行机构，应该坚持互助、互惠、合作的原则，不能超出社员的范围，如果互助社融入太多资金发放贷款，担心以后会产生风险，还是用社员内部的钱更安全。

　　对此，何广文认为，最关键是放出的钱能收回来，如果能做到这点就可以实现良性运作，就是有保障的，对于新机构应该采取有别于其他金融机构的监管方式，对资本充足率、资产负债比例的监管要求应该有所创新，不能以负债比例太高作为融资限制。

　　亚洲开发银行首席经济学家汤敏此前接受本报采访时说，对于农村金融机构的审慎监管应该有不同的层次，资金互助社在社员内部吸收存款发放贷款，更不需要特别严格的监管，如果资金互助社从其他金融机构融入资金，那么提供批发贷款的银行就会监管它。

　　目前百信互助社放出的29.08万贷款中大部分是6个月期的，3笔3个月期的贷款已经全部收回，共计10000元。

　　张红军说，防范风险的关键点是，百信互助社不是谁想入社就能入社，必须是信用评级达标、而且有社员担保才能入社，这就把好了社员入社的第一道信用关。

　　在发放贷款的过程中，也实行严格的信用评级制度。由3名社员组成的评级小组会根据贷款申请人和担保人的信誉度确定贷款额度，如果评级小组认为贷款申请人“信誉度不怎么样”，可以拒绝发放贷款。贷款申请人不服第一次评级结果，由申请人自己找一名社员和理事会、监事会各出一人组成新的评级小组再次评级，“如果再评还是信誉度低，那就没办法了。”张红军说。

　　资金互助社还有一个其他金融机构难以企及的优势，即建在熟人社区的互助社有先天的信息优势和从声誉上对社员的约束力。姜志国说：“大家都在一个屯子里，其实每个人信誉度咋样，社员都知道啊。而且社员在资金互助社也不太敢赖账，如果赖账，还想不想在屯子里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