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金融保卫战

　　索罗斯动手前，派人“卧底”香港半年寻破绽；曾荫权下令干预时，一度泪洒床头

　　金融保卫战

　　时间：1997年10月 概况：以索罗斯为主的国际炒家将泰国、马来西亚等亚洲国家金融体系打击得几近崩溃之后，开始对香港下手。

　　金融危机回眸

　　1997年8月15日港元遭投机者袭击，香港特区政府投入储备保卫港元。

　　10月20日，国际炒家移师国际金融中心香港，矛头直指香港联系汇率制。10月23日，香港股市大跌。

　　10月28日受金融危机影响，美国、香港股指均跌破历史纪录。

　　1998年3月9日，世界银行和亚洲

　　8月28日香港股市当日总成交金额达790亿港元，创历史最高纪录，恒生指数报收7829点。香港特区政府打击国际投机者的行动初战告捷。

　　香港联交所广场上，一只铜牛默默地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们。图/CFP

　　“攻击香港是个错误，那里有坚固而成熟的金融体系。”回想起10年前与香港政府的那场对战，曾经以索罗斯集团经济分析师身份参与战斗的RodneyJones6月22日接受记者采访时，耸耸肩无奈地承认。

　　而这场战争的另外一位见证者，已有30年证券从业经验的香港恒丰证券有限公司董事长张华峰，在10年之后的6月24日，仍然感慨“惊心动魄！”

　　索罗斯袭来

　　镜头切换到十年前。

　　1997年春天，Rodney Jones接到索罗斯分配的秘密任务，开始频繁地飞往亚洲的金融中心———香港，他要通过接触香港的投资者，全面了解香港的金融体系，以找出这个被称为“管理最自由”经济体系中存在的问题。

　　当年10月20日，也是美国华尔街股市惨剧“黑色星期一”的10周年纪念日，以索罗斯为主的国际炒家将泰国、马兰西亚等亚洲国家金融体系打击得几乎崩溃之后，开始对香港下手。

　　“为这一天我们准备了6个月之久。”Rodney Jones回忆起那一仗依然有些兴奋。经过之前的考察，RodneyJones发现，香港有些公司的财务状况并不理想，房地产存在很多泡沫，而这些企业又做了许多美元贷款。他的判断是：香港的金融体制仍有可乘之机。

　　索罗斯的策略是沽空港元，同时做空香港股票市场，迫使香港政府抬高利率，造成股市下跌，从汇市和股市获取双重利润。

　　10月20日，香港股市开始下跌。10月21日、22日香港恒生指数连续两天大幅下挫，累积跌幅近1200点，大约是9%。

　　10月23日，香港联系汇率制度首次受到国际金融炒家狙击，他们大量抛售港元以兑换美元。当时刚成立仅3个多月的香港政府果断出击，香港金融管理当局针锋相对地动用庞大的外汇储备吸纳港元，同时调高利息并抽紧银根。21日，仅为7％左右的香港银行同业拆息一度暴涨300倍。

　　这正如索罗斯所愿，RodneyJones和他的伙伴接到指令，继续冲击港元。由于投资者预期银行加息，忧虑港元受到冲击，对大市失去信心，港股一泻不止。23日，恒生指数下跌达10.41％，期货市场指数下泻1000多点。

　　面对一泻千点的市场，香港特区政府站出来给市场打强心针。23日当天，时任财政司司长曾荫权、财经事务局局长许仕仁一起会见传媒，重申维持联系汇率是港府首要目标。此外，金管局特地发文称，截至1997年9月底，香港外汇储备已经高达881亿美元。在与国际炒家决战的关键时刻，中央政府派出了两名央行副行长到香港，要求香港的全部中资机构，全力以赴支持香港政府的护盘行动。

　　24日，在连续4个交易日大幅下跌后，香港股市在这天强力反弹，中资及外地资金入市，24家蓝筹、红筹上市公司从市场回购股份，推动大市上扬。恒生指数上升718点，升幅达6.89％。在股市强劲反弹之下，港元汇价恢复稳定。香港金管局艰难地取胜，但此役中炒家们共抛售了400多亿港元，获利数10亿港元。

　　曾荫权落泪

　　在汇市上几轮对战之后，索罗斯仍未能击溃港元，他决定改变策略，采取港元、股市、期货三管齐下的办法冲击港市。更猛烈的金融风暴迫近香港上空。

　　时至1998年夏天，大量资金同时向香港汇市、股市和恒指期货市场发动车轮大战，疯狂抛售港元和恒指期货，恒生指数很快从1997年8月最高峰的16673点，到1998年8月直线暴跌到6660点。当时有分析说，外汇储备已经损失了80亿美元，如果不采取行动，香港很可能在5天之内“断气”。

　　张华峰心急如焚，他认为如果任由国际投资者继续控制市场，对香港证券业的发展损失无可估量。作为香港证券学会的会长，张华峰和证券学会的朋友联名“上书”给香港政府，请求政府介入香港股市，打击国际炒家。

　　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赞同政府介入香港股市的观点，当时很多专家、从业者认为，特区政府干预股票市场，会被庞大资本吃掉，没有作用。西方一些著名的主流经济学家则称，如果港府入市干预，则是“对自由经济原则的践踏”、是“经济学的悲哀”。

　　这种争论一直持续，直到1998年8月14日，曾荫权宣布决定干预股市及期指市场。

　　后来在一次公开场合，人们从曾荫权口中获悉了他在那段时间的心路历程。他坦言，自己作为“积极不干预”政策的信奉者，要下令动用政府资金入市干预，承受着巨大压力。“决定政府入市干预的前一晚，我坐在床头哭了，不是为我自己，而是怕这个决定如果错误了，害了中国香港，我怎么向中央政府向市民们交代。”

　　阻击大鳄

　　决定入市，也就意味着香港政府向索罗斯等人写下战书；另一边索罗斯的团队也已积蓄能量，准备最后一击。

　　8月14日一开市，索罗斯利用金融期货手段，用3个月和6个月的港元期货合约买入港元，然后迅速抛空，致使港元对美元汇率一度下降到7.75：1，这个价位被称为港元汇率的重要心理关键点。香港金管局迅速反应，首次动用外汇基金进入股市、期市，大量收进蓝筹股票和期票，同时提高银行隔夜拆息率，夹攻国际炒家。市场估计当日约动用40亿入市，恒生指数收盘于7224点，劲升564点，升幅达8.47%。

　　28日是期货结算期限，炒家们手里有大批期货单子到期必须出手。这一天也是香港特区政府采取打击国际投机者操控市场的行动的第十个交易日，RodneyJones等炒家也意识到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生死在此一搏。

　　随着上午10点整，香港股市、期市开市，电视台证券行情频道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恒生指数和期货指数微跌几十点，但仅五分多钟，股市的成交额就超过了30多亿港元。

　　其后，炒家不断抛空股票，金管局则力接抛盘。只见恒生指数和期货指数如拨河赛中的铅锤，始终在7800点以上微微地上下摆动，忽而攀高数点，忽而略降几点；然而成交额却直线飙升，半小时左右就突破了100亿港元。到上午收市时，成交额已达400多亿港元，接近去年股市高峰期8月29日创下的恒生指数成交额460亿港元的历史最高纪录。

　　下午开市后，抛售的压力仍源源不断，成交额一路攀高，但恒生指数和期货指数就似长江大堤面对波涛汹涌的洪水，在7800点以上岿然不动。

　　“那情形真是惊心动魄，几乎都不敢看下去了”张华峰说。当时针指向下午四点，电子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恒生指数、期货指数及成交额的数字终于分别在“7829”、“7851”、“790亿”上停止。

　　“总算顶住了”、“真是太惊险了”，一声声惊叹中人们露出近来少见的微笑。最后闭市时恒生指数为7829点，比金管局入市前的8月13日上扬了1169点，增幅达17.55%。

　　曾荫权随即宣布，在打击国际炒家、保卫香港股市和货币的战斗中，香港政府已经获胜。据当时采访过他的香港记者说，那阵子曾荫权办公桌上放着一个武士杀死类似鳄鱼的动物雕像，曾直称这鳄鱼就是“索罗斯”。

    本版采写 本报记者 苏曼丽 图/CF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