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西迁第一案

　　文/本刊记者 冯志卿

　　在西部大开发的过程中，如何有效促进东西互动，使各种资源配置更加优化，是一个需要深入研究的重大课题。在此背景下，阿克苏华锦化肥项目具有重要的范本价值

　　2006年12月28日0时58分，新疆阿克苏华锦化肥提前4天完成了全年30万吨的尿素生产任务，当年投产就达到近60%的生产水平。虽然已是严冬的深夜，全厂欢庆沸腾。这标志着大型化肥装置由试运转进入了正常运行。

　　这不是一个容易得来的成果。本套化肥装置是由广石化拆迁设备和辽河改造利旧设备以及部分新设备组成，存在资料不完整、备品备件不齐全、某些设备能力不足、操作弹性小、一些隐患长期不能得到根除等问题，都需要大量的艰苦实践。

　　自合成装置于2006年1月2日产出合成氨、尿素装置于1月29日产出尿素以来，阿克苏华锦化肥迅速把工作重点转移到实现工艺、设备、仪表、电气四个正常化上来，争取尽快实现质量达优、设备达产、管理达标。30万吨尿素生产任务的提前完成，对建设者们来说是一个最好的肯定。

　　该套装置背后也有一段曲折的故事，是从东南沿海的广州和东北辽河之滨的盘锦，万里大搬迁，到达西北边陲天山脚下的阿克苏，其间经历了种种艰难和曲折。

　　在西部大开发的过程中，如何有效促进东西互动，使各种资源配置更加优化，是一个需要深入研究的重大课题。在此背景下，阿克苏华锦化肥项目具有重要的范本价值。

　　缘起

　　2000年底，辽宁华锦

　　原来，为支援西部经济发展，中国石油化工集团公司(以下简称中石化)决定将广石化闲置的一套大型化肥设备捐赠给阿克苏。缺乏化肥生产经验的阿克苏地区政府，希望和华锦一起运作这个项目，把广石化的设备搬迁到新疆，利用当地天然气资源进行生产。

　　双方一拍即合，冯恩良欣然接受邀请。对华锦来说，不但可以用相对少的投资运作一套大化肥设备，更重要的是看重新疆丰富的天然气资源。冯恩良一度想把华锦设备搬迁到新疆生产，但因种种原因未能成行。

　　接下来，华锦与阿克苏签了一个租用设备协议，中石化捐赠的设备由华锦租用。租期为20年，投产后双方利润分红。2002年初，华锦和中石化签定了供气协议。2002年的9月份，协议被新疆自治区批准。

　　2002年10月，华锦将可行性方案报给原国家发展计划委员会。经过科学论证，2003年10月7日，发改委批准了这个项目。

　　国家发改委工业司蔡荣华处长告诉《中国投资》，发改委领导对这个项目非常重视，是否影响西气东输工程运行是委领导重点考虑的问题。新疆天然气必须优先保证西气东输，这个项目绝对不能影响到西气东输的用气。最后确定让这个项目用一些不太适合进大管网的天然气。

　　原华锦总工程师刘庆方说，广石化拆迁的合成氨设备不是全套，合成氨前端的转化、变换、脱碳、甲烷化部分被广石化留作制氢，满足炼油加氢装置的需要。合成氨只能给阿克苏后面一部分，这部分技术是法国赫尔蒂技术。合成氨前端设备由华锦将在盘锦的闲置设备运到阿克苏，与广石化的设备组合。但盘锦闲置的前端设备是美国凯洛格技术。两种技术能否成功融合是一个重要问题。华锦针对该问题制定了相应方案，由中国国际工程咨询公司组织专家论证，专家通过了华锦的方案。

　　发改委希望这个搬迁项目能成为一个东厂西迁的样板。项目建设过程中，发改委两次派人到现场检查，同时给予了国债资金支持。

　　蔡荣华处长说，搬迁与一般新建项目不同。新建项目是增量行为，而搬迁是从一个地方搬到另外一个地方，是存量转移，是生产力布局调整。搬迁比新建项目复杂。对搬出设备的企业来说，存在企业产业结构调整；设备迁入地，需考虑生产要素优化配置；因为搬迁，设备需拆卸、标记、运输、调试、检测，工作量相当大，也存有风险。阿克苏华锦化肥项目实施难度较大，用两地闲置设备在异地重新建厂。作为行业主管部门，发改委在政策范围内尽力对该项目给予支持。

　　对中石化捐赠的化肥装置，华锦集团并不陌生。广石化的设备和华锦的化肥设备同属新中国最早的13套大型化肥装置之一，系70年代由毛主席和周总理亲自批示建设而成。1976年的6月22号，第一套大型化肥装置在四川成都建成投产。70年代末、80年代初，其余的12套大化肥装置分别在云南、贵州、四川、广东、湖北、湖南、辽宁等省安家落户。

　　这13套装置到现在为止，还是我国化肥工业的主力装置，13套装置生产的尿素，占到全国总量的15%。但通过不断的技术改造和升级，装置的技术水平已接近上个世纪90年代初的水平，能耗大幅下降，大部分企业具有相当强的竞争力。

　　华锦集团总工程师刘庆方告诉《中国投资》，70年代一套大化肥装置投资大约4亿多，但现在新建一套相同装置需要22—25亿，如果完全采用国外的设备价格还会更高。

　　万里大搬迁

　　拥有30多年技术和管理经验的刘庆方被委任为大搬迁总指挥。虽然对万里大搬迁的困难已有所准备，但仍超出了刘的预料，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

　　首先，在设备拆卸之前就要制定拆迁方案。要按照程序逐一拆卸设备，否则拆乱以后无法安装。从2002年11月起，华锦工程技术人员开始研究拆卸方案，经过3个月的仔细准备，拆卸方案终于制定出来。先拆哪、后拆哪，在程序上作了明确规定。

　　刘庆方告诉《中国投资》，方案确定后，华锦还做了一个图册表。拆大件时技术人员要做详细记录，管道、阀门、仪表等关键部件要做不可磨失的标识。关键部位还要拍照、录像。做好记录和标识后，再打包。整整8个月时间，设备打包完毕。

　　设备拆下来，如何运到新疆去？这是万里大搬迁的核心难题之一。需要运离广州的设备超过万吨，大部分使用火车，还有一部分是汽车。最大的运输困难是重达340多吨的尿素合成塔。火车运输的安全极限是320吨，尽管华锦对尿素合成塔进行拆卸，拆到最后还是无法低于320吨。

　　火车运不了，只能用汽车。华锦联系了国内多家大件运输公司，最后陕西大件运输公司承担了该任务。超重超大设备的运输，必须取得各地路政部门的批准。行车路线要从头考察到尾进行勘测，过多少桥梁，桥梁载重负荷是多少，需要多少加固，转弯半径是多少，过涵洞是否超高，是否有电缆阻碍，都得经过详细考察。

　　路径考查完，还要制定运输方案，当地路政部门也要制定方案，两方案往一起碰。路径考察花掉了几个月，最后尿素合成塔辗转江苏、河南、陕西、宁夏、甘肃、内蒙，最后到达阿克苏。

　　尿素合成塔的运输也走过一段弯路。按原计划，尿素合成塔从广州走水路到天津，然后从天津上陆路到阿克苏。到达天津后，因设备超重超大，当地路政部门不敢让设备上路。合成塔被迫从天津走水路到南京，从南京开始上路。刘庆方估算了合成塔的行程，约走1.25万公里，超过地球周长的1／4，路经上百座桥梁。

　　刘庆方告诉《中国投资》，由于行程太远，仅尿素合成塔搬迁费就花去1100多万元，全部设备的搬迁费超过5500万元。

　　安装改造

　　2004年4月25日，阿克苏生产基地破土动工。2005年5月20日设备全部到达阿克苏施工现场开始安装。

　　刘庆方告诉《中国投资》，“闲置设备的维修量非常大”。由于化肥装置是高温高压、易燃易爆、有毒有害装置，设备要经过仔细检测，检验过程中标准、规范绝不能放松。

　　经仔细检测，搬迁设备中有相当一部分应予淘汰，能用设备绝大部分也需要维修。当地维修部门能力不够，华锦从总部维修公司抽调30多人参加维修，但工作量太大，华锦维修人员只能完成维修量的20%。于是，刘庆方从全国各地找专业维修队伍到阿克苏维修。因此维修费超出可研报告预算500多万元。

　　设备修复后，还需经过技术监督部门的检验，检验合格后才能使用。“不是说他们不让我们用，如果不合格我们自己都不敢用。”刘庆方说。

　　复建装置不仅是简单地将广州和盘锦设备修复后的组合，还要上新的环保节能设施。刘庆方说，复建装置安装了氨回收、脱氢、二氧化碳回收等节能环保设施。这些设施的建设不仅降低了能耗，而且减少了污染，实现了循环经济。

　　70年代引进的以天然气为原料的大化肥装置存在氨碳不平衡问题，氨过剩，二氧化碳量不足，合成氨不能完全转化成尿素。而阿克苏地区合成氨市场十分有限，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华锦决定花1500万安装一套一段炉烟道气回收，即二氧化碳回收装置，解决了氨碳不平衡，生产的合成氨可以和足够量的二氧化碳反应生产出尿素。

　　广石化原有一套水解装置，水解能力不足，解析液中氨氮超标，不能做锅炉水再利用。华锦重新安装一个解析装置，解析装置和原来水解装置两下串连，将冷凝液中的氨氮全部回收，使排放水达到锅炉再使用的标准。目前这个装置通过了环保部门的验收，达到国家标准。这些环保装置又让华锦额外花出大约5000多万元。

　　由于地理位置不同，在新疆的安装要求比广州更高。刘庆方举了一个例子。广州地震等级可能是里氏6级，新疆是里氏8级，这意味着在地基和地角螺栓以及设备稳固性上要采取更加有力的措施。

　　一个偶然性样本

　　华锦在阿克苏项目的建设中有众多突破。设备全部采用广石化和盘锦的闲置设备，在设备尚须完善改造、图纸资料遗失较多的情况下，仅用23个月，完成了建设任务。

　　发改委工业司蔡荣华处长说，这么大的一个化肥装置从开工建设到建成完成，按照发改委对这类项目的要求，是3年工期，华锦相当于节省了1年时间。

　　主要利用闲置设备，使设备投资大幅降低，节约了大笔投资。华锦在阿克苏的全部投资仅为10.8亿元。蔡荣华说，同样规模的装置，如果新建，投资要高出50%。但这种搬迁比新建也有不足之处，能源消耗比新建要高一些。毕竟是用的一些过去80年代，90年代制造的设备，跟21世纪的新设备来比，在能源消耗上要高一些。

　　2007年伊始，华锦集团实现首月开门红，获利2800万元，其中阿克苏创下了1980万元，占集团元月全部效益的70.7%。阿克苏已成为华锦集团一个重要的经济增长点。

　　蔡荣华对《中国投资》说，为推动搬迁工程的实施，结合广石化和华锦辽河化肥厂产业升级的需要，国家先后安排了广石化炼油乙烯改扩建和辽河化肥厂结构调整工程，妥善解决了设备调出地税收减少和人员安置问题。上述工作刚好属于工业司的职能，这也是搬迁工程进展顺利的原因之一。

　　蔡荣华指出，在实际工作中，也看到一些行业存在布局不合理问题，如两碱行业，也曾想通过搬迁进行调整，但因地方税收减少和人员安置等问题，设备搬出地政府和企业的阻力相当大，影响了产业布局调整。

　　中国工业已经进入一个由大到强的发展阶段，产业结构调整、生产力重新布局，涉及更多的存量调整。蔡荣华认为，国家需要建立一个更大、更广、更高的平台，让东、中、西部能够在一个平台上相互交流，实现更好的互动；同时，在税收等政策层面国家要进行调整，打消搬出地政府顾虑，这样就可加快产业结构的调整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