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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李润文
农民大吐苦水
“哪怕政府再给我优惠政策，我也不种亚麻了！”提起自己的亚麻种植经历，金德松不禁摇头叹息。金德松是新疆奇台县老奇台镇二畦村4组村民，刚刚卸任的组长。
2002年，奇台县政府调整农业产业结构，鼓励引导农民种植新型经济作物———亚麻，并作为支柱产业加以发展。县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每年初制订计划，给各乡镇下达种植亚麻的指标，要求各乡镇干部把亚麻种植工作当作当年的重点工作来做，如果完不成任务，年底考核不合格，实行末位淘汰。各乡镇又分解到各行政村，各行政村分解到各组，乡镇一级又向下属干部下达签订种植合同的任务。
在记者采访中，许多政府官员不止一次地提到，县里之所以采取行政命令种植亚麻，是因为招商引来的亚麻企业，政府怕原料不够，企业中途撤资，所以就把企业当“神一样供着”。
4年来金德松一直积极向村民推广种植亚麻。作为基层组织的负责人，他率先种植了亚麻。但种了4年3年亏本。今年，他种了36亩亚麻，光成本投入就是1.1万元，收入却只有7000元，亏损4000多元。
金德松卖了3次才将今年种的亚麻卖掉。第一次，他向别人借了拖拉机，请人帮忙，把亚麻拉到收购点，因为天阴，收购点停止收购。第二次，他又借车请人帮忙，在收购点等了两天两夜，才卖掉了一半。第三次又经过一番周折，才把亚麻全部卖完。
在当地，有两家企业在“抢购”亚麻，但一位亚麻公司原料员自己种植的亚麻也不挣钱。这位原料员种植了64亩亚麻，收入2.7万元，收支刚刚持平。他的亚麻长得不错，按照去年的收购标准该是一等，但今年公司看在他是公司“自己人”的面子上，勉强按照三等价格收购了，有的还是四等。
许多农民看到自己辛苦一年的劳动得不偿失，就站在地磅上不下来，向公司抗议。有的农民找到乡镇领导，希望能和收购单位协调，因为年初就是这些乡镇领导做他们的思想工作，动员他们种亚麻的。
“我们也没有办法，年初是亚麻公司求我们，现在根本不理我们，压级压价很厉害。”一位乡镇领导说。“亚麻种植季节是计划经济，到了收获季节就成了市场经济。”
奇台县人大、政协组织的亚麻收购情况调研组在调研报告中说，收购单位检验方法缺乏科学性，透明度低，随意性大。在检测长度时，部分工作人员不带工具，凭感觉检验；扣除水分杂质不按照国家标准执行，全凭估算，有的甚至达到17%以上；收购等外亚麻价格多变，从每公斤0.25元到0.8元都有。
水成了政府“筹码”
说起自己种植亚麻的初衷，金德松说：“一方面是在执行政府的命令，另一方面是能为农田多争取些水。”
原来，按照政府鼓励种植亚麻的政策规定，种植一亩亚麻可以配给250立方米平价灌溉用水。
奇台县是农业大县，是新疆的产粮大县，主要以种植小麦、大麦、玉米为主，气候干旱、少雨，水土矛盾尤为突出，尤其在河灌区，基本上每年都存在缺水现象。
各乡镇为了完成县里下达的种植亚麻任务，只好在水上做文章，水利，成了乡镇政府代用来鼓动农民种植亚麻的“筹码”。
一位政府官员坦言：“种植什么赚钱农民比我们清楚，80%的农民种植亚麻是为了能得到那250立方水，用配给的水浇灌小麦等农作物。”
配水方案实行一年，就引起了双大门村村民强烈不满，村民先后3次集体上访，他们发现原来配给他们的农业用水大多数给了亚麻种植农户，别人的玉米都浇了两遍水，而他们的玉米还没见过水，造成当年庄稼大幅减产。
倒水卖水的现象也严重起来。一些村干部年初虚报亚麻种植面积，在配水时按照实际种植面积配给，利用空额面积倒卖水方，种植亚麻面积大的农户向缺水农户倒卖水，每立方米8.3分钱的水被炒到了0.25元，甚至达到了0.3元，用水紧张，农民抢水斗殴事件时有发生。
政府“越位”
2005年，奇台县计划种植14万亩亚麻，拿出200万元用于亚麻补贴，各乡镇再根据各自情况出台政策，完成种植任务。各乡镇纷纷出台优惠政策，甚至有政策说，每亩亚麻政府补贴100元。
每年春季，乡镇政府工作人员全部下乡拿着承包合同找农民签合同种亚麻。一位农户告诉记者，乡镇领导一趟一趟的往家里跑，“有的干部甚至求着我们签合同。”
到了交售亚麻时，完不成任务的乡镇领导只好到收购点去帮助别的乡镇农民卖亚麻，再在收购票上填上自己乡镇的名字，甚至自己掏腰包往里贴钱。
对于县政府推广种植亚麻，大多数农民认为是件好事，但不该由政府通过行政命令来实施，“政府越位了”。
农民和一些政府官员都认为，如果是公司和农户签订合同，按照市场规律走，就不会出现今年压级压价的现象，正是政府的干预才让企业有恃无恐，政府管住了农民，却管不住企业。
奇台县粤新亚麻有限公司董事长徐茂松说：“当初招商引资时，我们与奇台县政府达成了一项协议，由政府来组织生产亚麻，我们只负责亚麻加工。”
奇台县县委副书记宋锐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根本不存在行政命令，我们只是引导、鼓励农民种植亚麻。”
宋锐说，奇台县作为农业大县，产业结构单一，干旱少雨，水土矛盾突出，一旦取消粮食价格补贴，农民增收就成了问题，调整产业结构势在必行。亚麻经济效益好，用水量少，是比较适合发展的一个新产业，但农民受传统种植观念影响，必须通过一些优惠政策来引导他们。
“是县里招商心切，才出现这种被企业欠着鼻子走的情况。”一位政府官员对政府行政命令种植亚麻行为这样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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