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龙湾海水养殖园调查 谁为1270万污染埋单

未经处理的企业污水直接排入大海(图片来源：市场报)

　　

上岙村边河流呈黑色，异味弥漫四周，刺鼻难闻。(图片来源：市场报)

    浙江温州市龙湾区永兴围垦海水养殖园，总面积6700亩，是一个以鱼、虾、蟹、贝立体混养的高效、高产养殖园。可2003年下半年以来，这里养殖的水产品却受周边企业排污影响而陆续死亡。时至今日，这里因水产品死亡导致的直接经济损失，经渔业专家的评估已达1270万元。

　　污染程度触目惊心

　　在温州市龙湾区永兴围垦海水养殖园采访时，一位姓张的养殖户指着一堆贝壳对记者说：“养殖这一行业银行不给贷款，我们是靠民间借贷筹集资金的，现在损失这么大，就是卖了房产，也赔不起啊。”

　　养殖户阿辉 说：“当初，政府号召我们搞养殖，现在我们有难了，龙湾区和滨海工业园区却把责任推来推去。”

　　据了解，这些养殖户所养水产面积不同，多的几百亩，少的也有几十亩，从2003年以来，基本上是亏损。当初的投入都打了水漂。

　　记者在几位养殖户的带领下，沿着围垦大堤查看了兰田、城东、七甲等几处连接内河和大海的闸门。尽管当时不是排水时分，但海风中还是夹带着刺鼻的恶臭。在七甲闸，一位养殖户拿出几张照片对记者说：“照片上的这条黑影，就是污水。这条塘河直通滨海工业园区，七甲闸面对着我们池塘，可找到滨海工业园区时，他们说没有排污。”

　　记者随后来到排污源，这家公司名为瑞普皮革有限公司。公司不远处有永达、巨丰等10多家制革、印染厂和一家电镀厂。

　　记者到滨海工业园区管委会采访时，办公室的一位领导说：“污染是存在的，但龙湾区污染企业更多，情况更严重。为了减少养殖户的损失，市政府已让我们拿出了500多万元。”

　　记者在龙湾区环保局采访时，这种推卸责任的语言惊人地相似，区环保局张副局长说：“环境污染是客观存在的，但龙湾区的污水主要是通过兰田闸排放的，而最靠近海的是滨海园区的七甲闸。”

　　水质现在如何？还能不能继续养殖？养殖户怎样转产？带着养殖户最关心的问题，记者走访了龙湾区海洋渔业局，局长们都回避了这个“烫山芋”。一位科长说：“这个问题要找专家进一步鉴定。”当和记者聊到永兴围垦（南片）水产品死亡事件时，这位科长出示了一份市环保局的监测数据，特别声明，这是要钱的。当记者要求复印这些材料时，这位科长电话请示了一位姓丁的副局长后，委婉地拒绝了。

　　养殖户们不论是到龙湾区还是滨海工业园区讨说法时，都遇到了这样的回答：你们有污染的直接证据吗？的确，养殖户既没有环保局的化验仪器，也没有海洋监测中心的检测设备，他们不能举证。

　　傍晚时，记者在知情人的引领下，查看了4个直接排入海里的污水出口处，有的排污口直径达几十厘米以上。

　　扶贫不能牺牲健康

　　为了解龙湾区环境恶化对居民生活的影响，记者来到龙湾区扶贫开发区所在的瑶溪镇黄山村，在紧邻机场路的上岙自然村采访。离村还很远，就闻到了刺鼻的异味。村民黄女士指着塘河说：“七八年前，这条河里还有鱼虾，小孩子还可以在里面游泳，现在河水全是黑色的了，里面的生物都死了，要是不小心沾上污水，皮肤就会烂。”

　　这时，该村村委会主任正好路经此地，他说：“这条小溪沿岸有400多户人家，长年生活在这种环境中。主要污染源来自力邦制革、华泰皮革等公司。”他指着不远冒烟处说：“这种烟味不知是煤烟还是什么，让人透不过气来。目前，村里已有多人得了不治之症。”

　　在一家小院子里，女主人指着一口水井介绍说：“原来这里可洗菜，后来还能凑合洗洗衣服，近几年来水打上来，都是臭的。”

　　沿着这条充满异味、黑色的河流，建有许多现代化的标准厂房，其中有一家卡奈利服饰公司，河岸是厂区绿色的草坪。记者采访该公司董事长时，他不愿多说什么，但表示已向当地政府提过建议了，并说这条河经检测有38种有毒物质。

　　记者在龙湾区环保局采访时，林局长快人快语地说道：“这些年，政府加大了整治环境的力度，但是污染的投诉还是逐年上升，前年600多件，去年700多件，现在刚刚半年，就已经300多件了。”

　　农民利益无人关注

　　去年入秋，地处永兴街道办事处的永明村、永乐村、五七村、乐一村、乐二村、下兴村的菜农发现，地里的各类蔬菜陆续死亡，有些菜农只好再次栽种，结果苗死得更快。

　　记者采访了几位正在耕作的农民。永乐村的方大伯是一位颇有经验的蔬菜大户，他向记者介绍说：“我种了山东大白菜、菠菜、尖刀菜（学名莴苣），如果说是种植技术的问题，那也只是多收和少收点的区别。如果说是病虫害，一定会留下痕迹的。在西边有好多不锈钢厂、电镀厂排的烟雾，浓得发黄，像雾一样，烟里的有毒杂质被雾水带到菜叶上，菜就这样被毒死了。”

　　在地里干活的一位大嫂说：“2000年以后，这里的内河就看不到鱼虾了，我们浇菜，都是在地里挖个坑，接点老天爷下的雨水，靠塘河近的地方，连水坑都不敢挖。”

　　关于受害面积，永明村的老纪说：“六七个村加起来，大概有3000多亩。”

　　记者问：“平均一亩遭受损失多大呢？”方德崇说：“拿包菜来说，一亩3000多株，每棵两斤多，每斤0.5元钱，一亩地收入3000多元是有的，种子、农药要500—600元，农村人干自己的活是不能算钱的。”

　　记者问：“最后谁负责赔？赔了多少？”方大伯说：“人家不说赔，是补助，每亩100元，太少了，就这样，街道还扣了5元，说是派人跑上跑下，总要有个车票什么的。”

　　记者在返回的路上，心情沉重。这里的农民能用身体感受到的，环保部门用仪器却测不出来……

 

    (文中涉及的养殖户和村民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