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鼠” 记——太仓审计查处一改制企业侵吞国有资产5000余万元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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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水乡太仓市，滚滚长江由此入海，这里四季分明，土肥水美，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史称皇帝的粮仓，故得名“太仓”。如今，又因其是600年前郑和下西洋的起锚之地而名扬四海。然而让太仓人更值得引以自豪的，当属擒“鼠”能手——太仓

审计人。

　　自古以来老鼠爱大米，而“国库粮仓”则是它们攻击的首要目标。太仓审计人捕捉的这只“鼠”则是人人喊打的——太仓市老城区改造建设开发公司（以下简称“老城区公司”）经理陈某，此“鼠”借国有企业改制之机贪污挪用国有资产5000余万元，这是小城太仓建国以来侵吞国有资产数额最大的一只“硕鼠”。

　　回首捕“鼠”历程，太仓审计人怎么也不会忘记两年前那个寒冷的冬天。

　　群众上访——市领导下达捕“鼠”令

　　2002年12月20日17时40分，太仓市审计局局长像往常一样收拾妥当准备下班。突然，办公台上的红色电话机响起一串急促的铃声，局长预感事情特殊，因为这是市委市政府的直达线，话机里传来了听似非常熟悉的命令：“请你立即到市委常委会议室开会”。

　　局长驱车来到市委市政府办公楼前时，大门已被一些上访群众堵住，不得已绕道北门进入。他心想：“莫非市领导让我来与群众上访的事有关？”刚刚坐定，市纪委、监察局、信访局、检察院的领导也随即来到。市长宣布开会主题，并让纪委、检察机关简要报告群众举报“老城区公司”经理陈某贪污问题的查处情况。纪委、检察机关的汇报让市领导觉察到群众不满继续上访，是因为举报以来由于没有确凿证据，贪赃枉法者逍遥法外。“查！再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给群众一个公正的、准确的答复”。市委书记在下定这个决心时，目光锁定在审计局局长身上。也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上访的群众在寒风中等待着市委、市政府的决策，也就在这个时候，局长肩头沉甸甸的，责任重于泰山。他向市委、市政府领导立下了三个月之内递交出审计结果的“军令状”，这个庄严承诺，使市领导对化解这起群众上访问题底气更足；凭这个承诺，信访局长、政法委书记说服了上访的群众；凭这个承诺，人们把擒“鼠”的重任寄希望于审计。

　　不辱使命——子夜编织捕“鼠”网

　　2002年12月21日，细心的人们打开电脑发现，在政府内网的银屏上游动着“关于召开国有改制企业‘回头看’会议的通知”，中午，太仓市所有行政机关和企事业单位都收到了这份“回头看”的红头文件。而这个文件的出笼则来自昨日那个不眠之夜，局长从纪检、检察机关汇报群众举报查处情况中觉察到，接下来他的对手是一位反监督老道的老“鼠”。

　　常规审计对一个已改制的民营企业而言，不仅进不去而且授之以柄，被动；如果以政府交办任务实施审计，矛头直指陈某，未曾打草先惊“蛇”，销毁有关资料或逃之夭夭，更被动；唯有在全市开展国有改制企业“回头看”，既能顺理成章获取审计资料，又能稳住陈某。建议以政府名义召开由各主管局领导、原国有企事业单位厂长、经理参加的“回头看”会议，既可以提防陈某戒备，也为审计工作创造有利条件，同时建议成立专案组，由市领导挂帅，纪检、监察、检察等部门联合办案，实施内紧外松策略。这个想法，得到了市领导的肯定。

　　昨夜，审计局会议室彻夜通明，当局长走进会议室，时针指向22点整，局领导班子、业务科长一个不拉，大家把目光齐齐刷刷地集聚到他身上，等待着出征的命令。“同志们，近阶段市委、市政府不断收到群众举报，大量的是反映“老城区公司”经理陈某，侵吞国有资产问题，但是至今没有确凿证据，由此引发群众集体上访。现决定采取国有改制企业“回头看”的方法搜集证据，打击利用企业改制之机隐匿、侵吞国有资产的不法分子。完成任务的时间限定在三个月之内，请大家献计献策。”局长简短有力的战前动员掷地有声，使与会者人人为之摩拳擦掌。有的说：从现在起到完成任务之日，停止公休假、双休日，压缩元旦、春节长假；有的提议：将“老城区公司”及其关联单位的财务资料调到审计局来，既便于集中精力加班加点，又可以防止隐瞒销毁证据；有的建议：由业务副局长担任审计组长，集中全局业务骨干全力以赴，成立查账组和调查组，内外结合，查账与查实物相结合；有的提醒：实施审计过程中必须严格审计纪律，保守审计秘密；有的还……。崇高的历史责任感、使命感，高度的工作责任心和事业心，象催化剂一样在这个不眠之夜编织出一张严谨周密的捕“鼠”之“网”。

　　斗智斗勇——排除干扰觅“鼠”迹

　　2002年12月22日，副局长、经贸审计科科长来到陈某所在的已改制企业，“太仓市兴宏

房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兴宏公司”）将“回头看”送达审计通知书亲自交给陈某。起初，陈某还向接待查处举报信一样大发感慨，向他们倾诉做人难、经营难的“苦水”，副局长顺势发表了国有企业经营难、民营企业经营更难的附和意见。接着陈某让会计搬上来厚厚一叠子企业改制资料和评估报告，冲着桌子上资料陈某又是一番侃侃而谈，“我们改制哪一步不是中规中矩，有根有据的，现在有些人见人发财就“眼红”。”此时，科长笑着对陈某说：“请陈经理放心，审计过后会有客观公正的结论。”

　　也就在这天上午，调查组在市建设局、工商局了解到：陈某，1992年8月任城厢房管所所长，同年同月被聘任为“老城区公司”经理直至2001年9月30日改制。这两个单位一个是全民事业单位，一个是国有企业；一个管理太仓市政府所在地城厢镇国有公房，一个承担老城区建设、改造、开发任务，实际上两块牌子一套人马。陈某现在的“兴宏公司”就是由“老城区公司”改制而来的，注册资金600万元。

　　25日，陈某还算守信，让会计将装满三个大纸箱“老城区公司”的会计资料如期送到审计局。可是，审计人员在签收这些资料时却未见到城厢房管所的会计资料。科长对送材料的会计说：“请回去将城厢房管所财务资料按要求送来。”

　　就在会计回去的路上，副局长接到陈某的电话，陈某的口气有点不耐烦，认为房管所没改制，财务资料没有必要送来，再说改制以后我已经不是房管所长了。“请问陈经理，“回头看”的会议你参加没有？改制前你是不是房管所所长？房管所是不是“老城区公司”的关联单位？房管所财务资料你移交了吗？房管所资料你看是我来取，还是让“其他”部门来取？！”顾副局长的回答让陈某始料未及。

　　不一会，两大箱城厢房管所的财务资料送到了审计局。自从房管所财务资料进入审计组，陈某的表现来了个180度大转弯，显得十分热情，特别配合，几乎天天都要来审计局转转，不是到审计组，就是到局长室，不仅要请客吃饭，还要让利售房，即便是自己不来也要让会计来看看，而且每次来不是带点水果，就是带点口香糖或甩包香烟之类，一天一个花样。

　　陈某超出寻常的热情，令审计组同志们心急如焚，面对摊开来大半个房间的会计资料，审计人员本身就有不寒而栗的感觉，陈某则天天来凑热闹，时间在一天一天耗费，蛛丝马迹尚未发现。

　　转眼间已到2003年元旦，就在新年第一天的下午，局长主持召开审计分析会，查账组汇报采取顺查法，逐年搞清资产负债及其关联单位的资金往来情况，目前进展迟缓，尚未发现可疑线索；调查组汇报正在调查房管所公有房产拆迁改造和“老城区公司”开发产品销售情况，但工作量太大。审计组成员你一言我一语会议一直开到傍晚，一直在听、一直在想问题的局长提醒大家换个思路，“房地产企业98年以前并不是很热，老城改造开发也是近几年的事，大家要把查账和调查的重点放在近二年，只要抓到一点实质性线索，一切问题将迎刃而解。要抢时间，决不能受陈某的干扰。”这一提醒使习惯于按部就班的审计人员豁然开朗。

　　思路一变增活力，副局长进一步明确，查帐组再增加一人，采取逆查法将“老城区公司”和房管所的账目同步审计，重点是往来和资产处置与销售；调查组先到规划局了解“老城区公司”项目报批情况，再到物价局掌握完工

商品房销售核价情况。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审计人员加班加点内查外调，呈现在审计人员面前的疑点越来越多，问号越来越大。房管所账目审查人员发现，近两年房管所的房产地块被频频低价出售；“老城区公司”账目审查人员发现，改制前大额资金调度频繁，且长期挂账应付款数额大；调查组发现，物价局核准的完工商品房面积与“老城区公司”实际销售面积差异较大……

　　此时，陈某到审计机关更勤快了，上午来、下午还来，甚至有时晚上也来。对此，副局长专门为他安排了一个“聊天室”，他为审计组送来的“购物券”、“消费卡”等一一签单“照收”。与此同时，陈某私下四处打听与审计局领导、审计组熟悉的人，打电话说情、登门请客，可审计局领导和同志们则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任凭你上窜下跳也动摇不了他们一查到底的决心。

　　查账组、调查组紧密配合，把“老城区公司”1998年以来所有销售发票，分门别类地输入计算机进行对比分析；设置“老城区公司”和房管所的往来账款电子表格，陈某借国企改制之机大肆侵吞国有资产的轨迹已在审计组的掌控之中。

　　移交线索——“硕鼠”锒铛情人节

　　时光飞逝，2003年春节在即，局长向市领导汇报了审计进展情况及其已掌握的线索，市领导要求审计组趁热打铁，抓紧整理移交证据。局长接到市领导指示回来以后，看着一个多月日夜加班熬红了眼的同志们，几次想提春节加班之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副局长十分理解刘局长心情，他说：“同志们，我们已经发现陈某侵吞国有资产的线索，市委、市政府领导，人民群众寄希望我们审计，我提议春节加班，一鼓作气争取在半个月之内搞定”。苦战一个多月的审计人员一致表示赞同，只要能擒住这只侵吞国有资产的大老“鼠”，我们觉得“值”。

　　2003年2月1日，大年初一，市长、书记亲自来到审计局慰问默默无闻、舍小家为大家的审计工作者。这是春风、是动力、是信心、更是温暖。

　　经过近十天的连续奋战，16条线索在与陈某的反复较量中一一得到确认：

　　线索之一：挪用公款购买个人出资股权300万元。2001年9月20日，陈某在“老城区公司”改制过程中，提取本公司流动资金300万元，到审计之日账面仍挂在应收款，实际上陈某在“兴宏公司”的股权分文未出。

　　线索之二：侵吞经确认不需支付资金245万元。2001年4月在“老城区公司”转制评估期间，陈某将“其他应付款”帐面中98年以前代收代缴的实际不需支付的代交费用92万元、代办费153万元，要求中介机构作为“其他应付款”进行评估，直接导致“老城区公司”参与改制交易的净资产减少。

　　线索之三：隐匿“老城区公司”商业房产799平米，价值240万元。经查，物价局核实城区A地块商业用房、住宅竣工面积与“老城区公司”销售发票统计面积相差近800平米，该资产未纳入改制资产评估之内，但其产权证却全部由陈某控制。

　　线索之四：做假帐，房管所190万元债权丧失。2001年8月，陈某指使身兼房管所会计B某，编造结账单将房管所帐上反映的“老城区公司”欠款冲消，同时要求中介机构仍作为“老城区公司”负债进入评估，审计之日“兴宏公司”已将此款转为利润。线索之五：虚列工程成本支出，侵吞政府补贴88万元。2001年“老城区公司”改制之前，陈某让工程、财务人员编造建设厕所、垃圾中转站等四项工程结算单，套取城区建设改造指挥部补贴划入其直接控股的物业公司。

　　线索之六：无依据冲减城厢房管所对“老城区公司”投资590万元；虚列“老城区公司”负债748万元。

　　……

　　陈某职务之便侵吞国有资产处心积虑，在“老城区公司”整体改制之前，他先将房管所账上“老城区公司”的借款和投资冲减核销，再将优质资产压价出售给“老城区公司”，一部分转移隐匿起来，一部分降低价评估价，弄得“老城区公司”负债累累，然后以为政府排忧解难的面孔，堂而皇之的申请改制，最终实现“兴宏公司”廉价收购的目标。

　　自以为“鼠”迹难觅的陈某，做梦都没想到，他送到审计局的所谓“破烂”成了他坐牢的铁证。面对审计人员收集出来原始证据，陈某看了又看，翻了又翻，颤抖的手在取证表上的签名歪歪斜斜，完全已失去当年在报销凭证上签名的“风度”，那股财气、那股阔气、那股傲气、那股腔调已被消沉、沮丧、寒颤、失望取而代之。

　　一份正文长达8页，110页附件资料，记载陈某16条贪污国有资产，挪用公款5000余万元的证据材料，太仓审计人用了52个日日夜夜，以“审计要情”方式递交到市委、市政府，纪委、检察机关领导的案头，提前38天兑现了审计人的庄严承诺。

　　苍天好像有意与玩火者作对。2003年2月14日，是西方人盛行的情人节，地处开放型经济前沿的太仓市，外资企业与日俱增，情人节也随之流行与热火，而陈某在这天收到的不是玫瑰，却是冰冷的手铐。

　　冷静思考——“鼠”害猖獗源何在

　　2004年12月9日，太仓市审计局门前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当年上访的群众特意为审计局送来了“经济卫士，民众眼睛”的锦旗和鲜花。因为昨天，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以贪污罪、挪用公款罪，一审判决陈某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被其侵吞的国有资产悉数收缴国库，并没收财产100万元。

　　面对锦旗和鲜花，太仓审计人高兴不已，他们的付出得到了法律的认可，得到了人民的认可，他们在平凡的岗位上维护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然而，高兴之余他们沉思的是“鼠”害为何猖獗？他们感受到不仅是掌声和荣誉，而是依法审计，执审为民的使命和责任。

　　陈某走上犯罪之路的原因，看起来是其私欲膨胀，贪图堕落所致。实际上，权力的失控、体制机制的缺陷、内控制度的虚拟、国有资产监管的弱化、竞争规则的不公开、不公平、不公正等问题，纵容了陈某随心所欲，独断专行，侵吞国有资产如探囊取物的行径。这不正需要各级政府和职能机构深思和着力解决的吗？

　　……

　　古往今来，民心不可违、民心不可欺、民利不可贪，莫伸手，伸手必被捉。太仓审计人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擒“鼠”战斗中，再次验证了正义必定战胜邪恶这个颠扑不破的真理，表现出审计队伍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奉献、特别能战斗、特别敢较真的精神风采，授之擒“鼠”能手或擒“鼠”英雄当之无愧。（作者：江苏省苏州市审计局许华柱刘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