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融资：建行董事长郭树清谈中国金融改革

　　本刊记者 阿兰 综合报道

　　在全国政协十届三次会议期间，在铁道大厦全国政协委员经济界别组驻地，郭树清委员接受了记者的采访。身兼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国家外汇管理局局长以及中央汇金公司董事长等职务的他，对于中国的金融改革有更多的发言权。面对记者的提问，郭树清不仅有睿智的回答，更有精辟的概括。从他的言语中，我们既可以看到金融改革的复杂性，也体会到 了他对此次改革所充满的信心

　　记者：自2003年12月31日，国家外汇管理局动用外汇储备向中行、建行注资450亿美元以来，中国的国有商业银行股份制改革已进行1年有余。一方面是国家和国有商业银行下大力气进行核销、财务重组及完善公司治理结构，另一方面国有金融机构不断出现问题，如中行黑龙江分行河松支行的高山事件。这些事件究竟会对正在积极筹备海外上市的中行、建行带来怎样的影响？对需要借鉴中、建行改革经验而推进的工行、农行改革有怎样的变数？

　　郭树清：目前，中行和建行的改革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首先，在这两家银行的公司治理方面，解决了国有资本没有具体代表的问题。按照现代公司法的要求建立了董事会、监事会，并实现了经理层聘任制。两家银行除了股权董事外还分别请了3位独立董事；内部的风险管理加强，在全球聘请专业人才，有的已经到位。如中国银行聘请的外籍首席信贷官目前已经开始工作；改革组织结构，整合业务流程，内部机构改革，实现全行信息集中化。其次，财务状况有明显的改善。截至2004 年末，中国银行与中国建设银行的资本充足率分别为8.62%和11.95%；不良贷款比率分别为5.12%和3.70%；拨备覆盖率分别为71.7%和69.9%。还有，两家银行的透明度提高了。中行和建行分别聘请国际知名的会计师事务所进行了审计，财务报告比较可信。以上这些条件都为这两家银行的上市奠定了基础。

　　对于改革进程中发生的一些恶性案件，我个人认为应该从两方面来看：第一、有问题说明我们更迫切地需要改革，完善内部控制机制。第二、问题暴露是件好事。应该说这与我们的改革和加强管理是有一定关系的——如果没有改革，这些犯罪分子可能还会隐藏在我们的金融机构之中，继续侵蚀我们的国有资产。应该说，现在问题暴露了，有利于我们进一步加快改革进程。同时我们应注意到这样的事实，去年中行和建行专门设立了风险监控机构，实施对市场、信用、操作风险的全面管理。在处置不良资产过程中推行问责制，中行处理了近2万人，建行处理了4万人。

　　投资者对此应该有一个正确的评估。矛盾和问题的暴露说明公司的透明度提高了，我们把“脓包”挑破了，这是件好事情。至于在进行认购的时候会不会影响价格则要看投资者对这个问题是怎样认识的。我个人认为投资者应该把它理解成中国改革在认真进行，是中国政府坚决、彻底向前推进改革的表现。

　　当然，除了这些已经挑破的“脓包”以外，我们的银行体系还存在着一些不能忽视的问题，如国有银行的服务质量不高、中间业务品种少、人员素质相对较低等问题；董事会、监事会及经理层之间的关系需要进一步理顺；外部金融环境需继续改善，长期以来，许多政府项目都需要找银行贷款，银行怎样和各级政府处理好关系也是一件十分复杂的事情。

　　除中行、建行以外，工行和农行的股份制改革问题也备受关注。特别是以何种形式为这两家银行注资以提高其资本充足率，一直是大家讨论的重点。对此货币当局还未形成最终的方案，但是我们会借鉴中行、建行改革的经验。不过，工行内部的改革一直没有停止：完善内部管理体制、加强风险控制、用利润冲销部分坏账、进行人力资源改革。其中人力资源改革包括：提前退休、下岗分流，机构调整等。这些举措目前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记者：2004 年，受美元贬值和人民币升值预期等因素影响，外汇流入进一步增加，是我国外汇储备增长最快的一年。2004 年末，国家外汇储备达到6099 亿美元，比上年末增加2067 亿美元。面对如此大量的外汇储备，作为国家外管局局长您做何感想？外汇管理局将有何应对举措？

　　郭树清：2004年中国外汇储备快速增长的主要原因是企业和居民个人市场预期发生变化，结汇较多，购汇较少，而并不是因为境外“热钱”流入所致。就国际的投机资本标准而言，比例应该不是很大。因为国际投机资本需要能够自由地进出一个国家的资本市场，而我国目前仍存在外汇管制，国际投机资本不能自由地流动，所以我觉得国际投机资本目前在中国的比例应该是比较小的。而伴随着人民币升值预期的不断加强，企业和居民以及许多来中国工作的海外华人、外国朋友将其手中的外汇兑换成人民币，而过去他们主要是持有外汇。

　　作为国家外汇管理部门，我们近期最大的挑战是资本流入比较多。这样，我们就面临着两个问题：一是要时刻警惕是否有投机资本进入境内，二是如何消化这些外汇储备，及时而且合理地将其转化为投资。

　　为了能够消化这些外汇资本，我们鼓励流出，拓宽国内外汇资本的流出渠道，进行了一些类似QDII的尝试。去年，在中国的跨国公司已经被允许将其在大陆的资金进行海外运作，在全球范围内调配。同时，中国保险业也获准向海外转移外汇资本。此外，像中石油、中石化等大型的企业在海外股市筹得的美元资金也可以留存在他们自己的账户上，而无需兑换成人民币。我们给他们很大的自由度，让企业自己调配资金。当然，我们对于企业会一个一个认真筛选。

　　对于汇率问题，我们外汇改革的方向肯定不变。而最终实现真正意义的浮动汇率政策主要取决于下列因素：第一、国内宏观经济状况，稳定的经济增长、固定资产投资和物价水平是汇率改革的基本前提条件；第二、国内市场体系的发展情况；第三、国内的金融体系抗风险能力的提高。如银行、信托、保险及证券公司适应市场和汇率波动的能力；第四、贸易对周边国家和世界经济的影响。

　　记者：伴随着大量的“热钱”进入中国，国内的一些行业受到了这些资金的关注。目前，房地产等行业，特别是上海等沿海城市的房屋价格已经有了一定的反应。对此，您怎么看？

　　郭树清：目前，在上海等发达沿海城市确实存在外资进入房地产行业的情况，国家外汇管理局非常关注这一现象。我们认为，现在大部分购房者为海外华人、台湾同胞和香港同胞。他们购房的目的大致可以分为3种情况：一是为在国内定居而购房；二是部分在海外工作的华人为将来退休后回国养老买房；三是看好中国大陆的经济前景，进行正当的房地产投资。当然，除此之外也有极少数的一部分人是投机、炒作的，一次性购入几十套、上百套房屋。现在我们正在研究具体办法以区别不同的目的，维护房地产市场的正常秩序。我们将鼓励正常的房屋购买活动，限制投资性购房，制止完全投机性质的房屋买卖。

　　作为外汇管理部门，外管局将从资金汇入汇出两方面加强监管：对进入国内的外汇资金进行审查，减少投机性资金进入房地产市场的可能性；对于炒作后准备离开中国的资金要进行限制。此外，对于通过地下钱庄进行的资金流动，无论其是否为合理的资金运用，我们都要坚决打击。

　　目前，很多地方政府，包括上海，已经对这一现象予以了高度的重视。他们已经意识到了投机炒作房地产问题的严重性，对此十分敏感。希望能够通过一些具体的措施来控制住对房地产的投机炒作。

　　编后语

　　在本刊发稿时，郭树清已被任命为中国建设银行党委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