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炒汇境内扩散 外资金融觊觎中国民间外汇储备

　　何志成

　　2003年5月30日，有媒体曾经发表过一篇关于境外炒汇网站已经登陆中国内地的警示文章，时间过去近两年，这种被指为违法的地下交易是否销声匿迹了呢？笔者用半年的时间进行了延伸调查，结论是：网络炒汇在中国境内已不仅是渗透，而是扩散。如果说两年前，它仅仅是以传销的方式发展客户，客源也限于北京、上海、广州、深圳等大城市的话，那么现 在已经大张旗鼓：广告浮出水面，招商活动在省会和沿海城市蔓延，不仅是小机构参与，金融巨鳄也身现其中，已经不只是暗流了。网络炒汇争夺民间外汇的地下通道

　　网络炒汇是专为私人投资者设计的操作平台，它的出现对国际外汇市场而言具有革命性的作用。据国际清算银行的最新统计：截止到2004年4月，全球每日以利率和货币为标的物的交易额达到2.4万亿美元，比2001年增长74%，增加的交易量中有相当部分是私人投资者通过网络交易实现的。网络炒汇的出现对中国内地更具冲击力，因为中国内地没有外汇市场，少数商业银行开办的外汇买卖业务又有进场保证金起点高、交易(佣金)收费高、无法实现24小时连续交易等缺陷。而内地网络炒汇的捷足先登者们的确体验了极低进场保证金(最低只有200欧元)、极低交易费用(每手3~5点)，并可以实现足不出户的24小时自由自主交易。

　　境外的炒汇网站并不是一开始就将中国内地作为一个潜在的市场，特别是一些比较规矩的大型专业机构。最初进入中国内地的往往是一些名气不大的小公司，有的甚至有博彩业的背景。但极大的潜在汇民队伍和极具增长潜力的民间外汇储备，特别是最早渗透进中国内地的网站在获取巨额利润后产生的财富效应，像一块巨大的磁石，把越来越多的非银行金融机构吸引进来。在这股潮流中，值得注意的是一些金融巨鳄的动向。

　　笔者从去年第三季度开始关注境外的炒汇网站，从浏览广告、电话采访、私下接触到出席他们在境内的招商活动，深感外资金融巨鳄的野心和突破中国金融禁区的迅速。有些机构打着举办类似外汇讲座的名义，表面上是讲外汇市场及外汇买卖常识，实际更注重它们网站的操盘软件培训和客户开发。凡是参加讲座的听众都被要求留下详细的联络方式，第二天就有电话追踪。笔者曾故意提出质疑：想参与境外的网络炒汇必须将现金汇到境外的账户，资金是否安全？对方的答复令人吃惊，他们说他们的信誉没有丝毫问题，因为他们公司的背景是全球最大的金融集团之一。这条信息后来在另外一个地方也得到证实。

　　原来，深入中国境内公开活动的这家公司只是境外金融集团为打进中国内地网络炒汇市场而设计的一家全中文化的专业网站。一些境外金融集团之所以敢如此涉险，大概有两个原因：一是看重内地民间的外汇储备资源；二是网络炒汇的确有极大的市场空间。

　　内地民间的外汇储备是战略性资源，无论是现实利益还是争夺中国内地高端客户的长远规划，都促使外资金融巨鳄不能再满足于外围的等待，谁先抢占了这块资源谁就占领了未来“群雄逐鹿”的制高点。而通过网络炒汇争夺这块资源是目前占领市场的最佳方式。缺乏风险对冲的一种反弹

　　在关于国际汇市价格波动的大讨论中，一谈外汇储备多指官方储备，而在终日摸爬滚打于国际汇市、期货和股票市场的国际金融大鳄眼里更重视的是各国民间外汇储备。在国际外汇市场的交易量统计中最大宗的交易或决定市场长期方向的交易，往往不是各国央行或貌似庞大的对冲基金，而是数以亿计的私人(机构)，更何况中国内地民间的外汇储备是世界上唯一一块还没有开发的处女地。

　　从宏观的角度看，一个国家(或地区)的外汇储备结构中有三个重要的比例关系：一是央行、企业、居民分别持有的外汇储备；二是央行、企业、居民分别持有的外汇储备中的币种结构；三是央行、企业、居民分别持有的外汇储备中的现金存款与高收益资产比例。对外汇市场来说，最重要的市场参与者往往并不是各国央行，而是从事进出口贸易的企业和大量的私人投资者。对中国这样的贸易大国来说，企业进行进出口贸易未及时结售汇的稳定余额以及企业(机构)为防范汇率风险而进行的对冲储备(也应该包括长期持有的外汇资产投资)对国家整个的外汇储备来说应该是重要的一部分，更重要的外汇储备是居民手中日益增长的外汇资产，因为它一般是最稳定、最真实的。但是，由于中国严格的外汇管制，强制结售汇，极大地压缩了企业储汇的空间，又由于企业和私人的外汇储备90%以上都是美元，在美元持续3年贬值的背景下，他们几乎无法通过外汇交易实现对冲，规避用汇和储汇风险，只能被动地接受一切汇率波动所带来的不确定性，或最大限度地将手中的外汇卖给国家银行，再由国家银行全部卖给中央银行。这就形成了中国外汇储备高度集中在官方的现象。

　　压力越大反弹越高。大大小小的外资机构之所以纷纷选择通过网络交易的方式吸引中国内地的外汇投资者，既可说是铤而走险，也可以被看作是敏锐。民间外汇储备被这些境外机构转移到国际外汇市场，既是不正常的，也是正常的，因为对一个经济和贸易大国来说，至今没有外汇交易市场是不可想象的。对越来越多的外汇投资的潜在参与者来说，无法按国际通则进行外汇投资或风险对冲是难以长期忍受的。你没有，人家就要来填补，何况在网络银行发达的今天，资金的往来和交易已经没有国界。转变思路变堵为疏

　　据我们调查，参与境外网络炒汇的投资者资金出入境的渠道主要有3条：一是网上银行(WANPAI)；二是西联汇款；三是地下钱庄。前两个方式是合法的，但每人每次汇出境的资金额度有限制(一次2000美元，一个月不超过2次)，而第三种方式最可怕，不但金额很大，而且不分本外币，因为人民币出境后(甚至可能不出境)可以在境外外汇交易网站兑换成外币。有的外汇交易网站甚至在招徕客户时当场提供本外币兑换服务。

　　由于网络交易具有极大的隐蔽性，外汇交易网站全部在境外，而投资者又全部在家里，即使是偶然露面的境内业务委托人也是飘忽不定，或是个人(类似传销业务的上下家)，或是一些名义上专做外汇咨询的专业网站，想正面接触，进行细致的调查是不可能的。于是我们只能以客户或准客户的身份迂回介入进行暗访。在经过半年时间，逐步深入地接触了三四家网站和为他们招徕客户的几家中介机构之后，我们可以大致描绘出它们的资金链和关系网：与客户最先接触的往往是专业网站和境外外汇交易网站的委托人，他们在介绍客户后按客户交易量从境外外汇交易网站收取佣金；客户的交易保证金按中介人指定的路线汇出境外，并通过网络的方式与境外外汇交易网站签订合同。而在境外外汇交易网站背后一般有这样一条资金链：境外专业网站——境外非银行金融机构——境外外汇做市商——境外银行。我们不排除有的网站是赌博或恶意诈骗，因为谁也无法搞清楚，客户通过网络在其网站上进行的交易是否及时得到了清算，即上面说到的那条资金链是否完整。大多数参与网络炒汇的人在惊险刺激和追求利益的双重心理作用下，一般不会去深究这条资金链。而这恰恰是最危险的。

　　在调查过程中我们曾设想过怎样制止这股暗流，但像对付境外赌博那样制止它显然不行。这不仅是因为其中有复杂的政策因素，关键是参与网络炒汇的大多数人不违法。解决它的唯一办法是调整思路，加快改革。

　　当前，央行等宏观管理部门高度关注资本流入，而我们调查的事实告诉人们，现在更应高度关注的是资本流出，特别是民间资本的流出；现在全世界央行的热门话题都是如何调整外汇储备结构——指降低央行外汇资产中的美元比重以及提高风险(高收益)资产比重，而中国的现实是，央行更需关注国家外汇储备比例在企业和居民中的增加，要坚定企业和居民持有外币的信心。

　　怎样坚定企业和居民持有一定外币的信心？要变堵为疏，还当开放人民币自由兑换。取消强制性的结售汇制度，鼓励企业和居民持有外币，开发与国际市场接轨的外汇市场，加强金融服务。当前必须加快改革外汇交易市场，从引进多层次的市场交易主体、增加交易方式入手，先推出外币——外币交易即期品种，推行中资和外资银行作为做市商的交易制度，待条件成熟时再推出人民币——外币即期交易品种，使得外汇交易中形成的人民币即期汇率富有弹性并合理均衡，从长期看，还需要进一步推出外币——外币远期或期货，并且审时度势地推出人民币对外币的远期或者期货，这样使人民币形成市场化的远期汇率，人民币的价格才能真实。加快改革不仅能使民间外汇储备稳定并留在国内，还将使那些投机于中国内地的(各种网络炒汇网站的投资者)冒险家血本无归。(作者为中国农业银行总行高级经济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