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前中国驻WTO组织代表、特命全权大使孙振宇发言。

　　新浪财经讯 2012年7月6日下午，由清华管理评论主办的“中国开放新阶段高峰论坛”在清华经管学院举行，此次论坛的主题是：WTO多边开放与区域经济合作。图为前中国驻WTO组织代表、特命全权大使孙振宇发言。

　　以下是发言全文：

　　孙振宇：谢谢白院长和鞠主任，各位来宾我非常高兴来到这次国务院开放和区域经济合作的研讨会的现场，今天参加的人是我们国内顶尖的专家，我抛砖引玉，从我在国内常驻的经验谈谈我个人对这个问题粗浅看法来引起大家的共同讨论；

　　首先我们国家整个外交战略就是几句话，大国是关键，周边是首要。发展中国家是基础，多边是重要舞台，多边我认为越来越重要，现在重大外事活动出访都是多边为主，同时进行双边的谈判，这是效率最高的，也是迅速提升中国在国际上的影响。讲到WTO，它在中国是家喻户晓的，因为这十年来，我们对WTO加入以后引起的种种的争论，大家的担心，经过10年以后效果还可以，我们经过10年努力，中国确实从在世界上占到第六位，现在我们是第二大世界的经济强国，第一大出口国，总的情况来看大体上还是积极的，但是WTO和世界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微博)是独立于联合国(微博)系统之外三大国际机构，它在整个国际经济治理中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WTO又和其他的国际组织有很大的不同，它有它独特的地方，最大的独特地方是有牙齿，有争端解决机制，你在WTO里签订的任何协议最后都是要执行的，很多国际组织可以签很多协议，然后大家根本就不管了，但是WTO不行，你签任何一个协议，只要有一个协议就有一个委员会监督这个协议的执行，在监督过程中你有问题你不改就到争端解决机制，打官司，大家看我们加入以后官司不断，昨天奥巴马提出来要对中国对待汽车的双反要争端解决，在印象里WTO这个争端解决是非常重要的作用。确实政治层面它有这种牙齿，所以大家非常认真，对WTO签的任何协议，谈判过程中非常艰难，如果它做出让步以后你必须执行，不然就争端解决，如果最后你败诉你必须改，你不改的话，其他的成员可以集体对你进行报复，大家看WTO有三大功能，争端解决是其中的一个功能。

　　另外是监督各国履行成果，再就是争端贸易谈判，争端贸易规则，上个世纪有8轮谈判，就是制定世界贸易规则，进入21世纪以来就开始多哈回合谈判，第九轮谈判，但是到现在都没有谈成，有很多人说多哈回合已经死了，在日内瓦没有人说咱们另外谈别的，谁都没有说这个话，而且在世贸组织里在多哈回合谈判里有一个早期收获，里面谈了很多问题，农产品、非农产品，服务贸易、规则、争端解决等很多内容，因为要所有内容谈完以后达成协议才能开始实施，现在谈了80%，美国人说不行，我不能接受这个结果，所以造成整个谈判搁置在一边，很多成员还在努力推动，能够有一个小的一揽子，把比较成熟的议题包装起来，再继续谈，能够达成一致，而且开始实施。

　　这一揽子主要是在香港部长会2005年达成的关于最不发达国家的概念， 对他们的免关税的待遇，棉花问题出口补贴尽快取消，还有对最不发达国家服务领域豁免权，这个方面得到大多数成员支持，但是美国不愿意马上实施，因为对美国压力比较大，每年推出谈贸易便利化，很多国家认为不行，农产品补贴是最核心的问题，必须先解决这个问题。在日内瓦，大家矛盾集中在我小的一揽子是什么内容，先达成协议，形成启动谈判的一个筹码，达成这么一个趋势。但是也不容易，即使光谈贸易便利，现在它最新的文本里面括号有700多个，光贸易便利化这一项协议就有700多处有待于进一步谈判，把括号拿掉才能成为正式的文本，所以任务还是非常艰巨的。在多哈谈判受阻后美国就加入了TPP，就是区域的自贸区问题，本来自贸区在日内瓦范围内，所有WTO成员对自贸区一致的看法是自贸区对WTO非歧视性原则的侵蚀，你自贸区建设有200来个，其实它都是直接违反WTO国民待遇原则，都是有直接冲突的。WTO希望是什么呢？大家都一视同仁，对所有的国家都是一视同仁，所有的规定都是一视同仁的，但是自贸区是一个例外，我这几个国家，我建了一个小的自贸区，我给他们的待遇不同于自贸区以外的成员，给他们的待遇是最好的待遇。所以最好的待遇对自贸区来说就成了最差的待遇，你享受最后国待遇，和自贸区成员之间比起来你这个待遇是比较差的待遇，所以从原则来讲是对WTO多边贸易体制的原则的侵蚀。

　　美国人等于把多哈放在一边，另起炉灶搞TPP，推TPP，本来TPP是2002年只有几个小国，新西兰、新加坡、智利后来加上文莱他们搞的伙伴关系，2008年整个多哈回合谈判受阻以后美国加入，就带动了其他的国家，马来西亚、越南等这些也加入，日本到2001年也提出要加入，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气候，这个对美国来说，它是一举多得，一方面配合了整个重返亚太大的战略，美国人重返亚太不仅把60%舰艇都要放在这个地区，而且在澳大利亚驻军，而且在TPP这个问题上给中国出了一个难题，因为中日韩和10+3，就是中国和东盟发展得很快，对美国来说，把它排除在外，它通过搞TPP就可以使在TPP里面不仅仅是把更多的盟友加入进来，而且在里面要谈21世纪面临的新的议题，这个新议题就是多哈回合很多不涉及到的议题，包括谈判中投资的问题，政府采购都可以打掉的议题又拿出来在TPP里谈，包括国营企业的纪律，很多它关注的问题要在TPP里先谈，它谈成以后，将来再反过来在多边贸易解决中让大家接受，这也是他的策略，过去发达国家就是采用这种办法，把他们的意图能够推到多边贸易体制里面去的。在TPP这个问题上，这个礼拜刚进行了第13轮谈判有40多个章节，在这一周的谈判里，有可能就10—12个章节达成一致，但是它还是一个小范围的，加拿大和墨西哥也申请加入，也接受他们加入了，但是他们没有咱们这轮谈判。第14轮可能在美国谈也不一定加入进来。然后在新西兰进行第15轮的谈判，这个步骤是非常快的，但是要想谈成没有那么容易，因为日本到现在，日本要求加入，到现在也没同意它加入，因为日本加入有它自身的困难，在农产品问题和这些国家矛盾非常大，很保守，将来是很大的难题。日本如果不加入TPP没有太大份量，只有日本加入了TPP占世界GDP总额占到35%，22万亿美元。其中美国和日本就占90%，所以这个对我们来说，我们和韩国都没有说要申请加入TPP，我们是采取开放的态度，看他们谈的程度再说，因为对中国来说TPP里面很多内容我们都难以接受，如果想进去会承受很大的压力，而且你想进美国人不会愿意让你进，日本本身也很纠结，它也有国内政治的问题。

　　我们最大的问题是高举多边旗帜，这是占领道义制高点的，尽管奥巴马因为国内政治，把贸易问题放在后面，下一任政府整个要提升美国的经济，要想扩大美国出口，增加美国就业，对贸易问题还是要重视，而且多边贸易体制美国经营这么多年，60年是美国人一手弄起来的国际组织，也不会轻易的把它从全球经济治理体系中抹掉，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要高举多边旗帜，同时要推动中日韩和10+3的进程，最近10+3的启动是非常重要的，周边要建立好这种合作的关系，这样把我们在多边的领域中国能够实现我们的战略意图，由于时间关系，我就谈谈我们在多边中中国应该发挥什么样的作用，在全球经济治理中我们怎么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和影响。

　　随着中国的崛起，多极化的世界基本上已经成型了，过去那种完全是由美欧两家来主导，制定国际规则的状况已经是有了很大的改观。从WTO60年历史可以看出，过去很多的规则实际上都是美欧主导的，而且是维护自身利益的，比如说它特别感兴趣的议题，希望扩大出口的议题，就建立了很多的比较严格的技术，使劲推动，包括制成品大幅度降低关税，在服务贸易领域要推动开放，在知识产权保护方面要有很严格的纪律，这都是他们推动的，而他们比较弱的领域，像纺织品，像农产品就弄很多灰色区域，制定纪律没有那么严格，其他制成品必须取消进口配额，纺织品可以保留配额。其他的产品不允许有补贴，但是农产品允许有大量的补贴，这是由于他们自身的需要。所以我们中国加入世贸组织以后，我们一方面认真的履行我们的承诺，另一方面我们是取得了参与制定国际经贸规则的重要的权利，因为我们加入那一天就是多哈回合启动的那天，我们自始至终参与了多哈回合谈判，其实就是建立新的国际的经贸的规则。在谈判过程中我们作为新成员我们一边学习多边怎么发挥我们的作用，实际我们在里面和发展中国家的大国，特别是巴西、印度、南非、阿根廷这些国家非常密切的合作，所以才能在多哈回合谈判80%结束的时候，美国人觉得他们吃亏了，没有达到他们的预期，作为中国来说，在多边贸易体制里怎么样加强同其他国家的合作，尤其是新兴经济体这种合作是非常重要的。因为现在任何重大的事情，都不能说美国一家说了算，或者美国两家说了算，G20的诞生就说明任何重大的国际事物没有新兴经济体参与是不行的，当然还保留着G7和G8的体制，在G20开会前这些国家先要在一起碰，要内部他们先协调。OECD是他们为发达国家出谋划策的机构，所以他们通过这种途径来实现他们的战略意图。

　　我觉得中国在整个的多边当中，我们首先要做好自己的事情，我们国内有很多的挑战，在很多领域都需要我们进一步的改革开放，把自己的事干好，中国现在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包括我们神九和天宫一号的对接，全世界都是公认的成就，同时我们的问题也是非常多的，我们必须要认真处理我们所有面临的问题，包括贫富差距的问题，我们整个教育体制的问题，环境的问题，腐败的问题，问题是非常多的，但是只要我们自己把自己的事情办好，我们就真正可以在多边中发挥非常重要的作用，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法阻止中国的崛起，真正阻止我们进一步前进和发展的是我们自己，只有我们自己能把我们坏掉，只要我们把自己内部的工作、我们的改革和开放做好，能够继续平稳的发展，我觉得外部的问题都是好处理的。

　　第二，要提高我们在国际上的国际水平。首先，我觉得要提高国际水平的话，要把主导权要掌握在我们的手里，我们到目前为止这些国际规则没有一条是中国人制定的，WTO现有的国际规则全是人家制定的，我们加入以后不断适应人家的规则，只有多哈回合谈判结束以后这些规则里才可能有我们的贡献。我们今后在多边的领域里，我们要和他们争夺一些在制定议题方面，我们要参与。不能国际议题都由他们制定，G20在重大谈判中讨论什么内容？气候变化、IMF改革也好，所有多边体制里讨论什么议题这是很关键的，我们今后要在这方面下工夫，这样在参与国际治理中才有我们的影响。美国人已经习惯了，这60年跟以前李肇星对话讲到，李肇星问美国人两个字概括你们外交主导的思想是什么？阿尔布来特说要把所有的议题谈判的内容都要他来主导，在这一点上美国人发挥的淋漓尽致。第二点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这一点非常重要，我们现在跟美国从实力来讲差的非常远，尽管911以后，它在逐渐走向衰落，属于走向衰落的大国，我们在不断的崛起，但是它的衰落过程非常长，不讲几十年可能还会再长一些。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跟它打交道，我们单独跟它斗争，它忽悠我们搞G2，我们绝对是处于非常大的劣势，我们拒绝它是非常对，否则其他成员会感到非常不舒服，我们在多级世界中尽可能争取我们的盟友，跟美国人打交道的话，你如果是很孤立，我们现在就处于被动，主要是因为我们没有把很多重要的盟友团结在我们身边，哪些人需要我们特别重点做的？一个是周边，我们先把周边的安定，包括中日韩，包括东盟这些国家，俄罗斯、印度我们都要做很多的工作，和他们打交道我们必须要有大局在握，在有些问题上就可以不要去炒作，我们这次刚刚跟日本参加了一个民间对话，在这里面我们体会到了做日本工作我们有很多地方需要改进的。

　　从长远看，其实日本人对中国人，它应该心里明白，中国从来没有伤害过日本，从历史来说都是日本人在伤害中国人，对日本人伤害最大的就是美国，它心里也明白，我们这次到日本参观博物馆，那个轰炸东京记录的非常详细，1945年2月份炸了多少次，最大的一次是3月10号轰炸了10万人，再加上两个原子弹！这个记忆日本人不会轻易抹去的，它和美国人之间矛盾是非常大的，很深的，只不过日本人没有办法，不可能跟美国人叫板，这里面我们有很多的地方和日本人寻找一些共同点，包括现在在人民币国际化问题上，我们东京和上海直接结算，这是很大的步骤，我们在很多领域，包括索马里中国和印度和日本搞联合的军演，这很好，这种把这些国家我们之间分歧尽量淡化，我们要更多炒作他们之间的分歧，不要老让他们炒作我们的分歧，把我们炒的越来越厉害，吴建民的对话中就说了几点，我觉得说的非常好，我们跟周边的国家，跟日本包括领土的争执，一个是外交解决比军事解决要好，缓和比紧张好。有些问题放到潘多拉盒子里别把它打开，多讲合作，多谋求共识，多搞一些扩大共同的地方，这个领域还是很宽的。我们在国际合作中有很多值得让美国人学的地方，他们的视野非常开阔，在一个国际组织里要推一个东西，如果达不到目的，就可以到别的国际组织里，它全国是一盘棋，比如说知识产权的问题，本来应该在WIPO里处理，但是把这个东西拿到WTO来，在贸易组织里来处理知识产权的问题，本来是不应该的，为什么拿过来呢？因为在WIPO里谈完以后没人执行，在WTO谈完如果有人违反就可以搞争端解决，用贸易报复，所以有牙齿，后来在执行方面，WTO要制定新的规则的时候遇到很大的抵制，解决不了又到海关理事会去解决，怎么加大执行的力度，WTO没谈成又跑到外国邮政联盟伯尔尼又去推。

　　我们很多同志觉得鸦片战争100多年来对我们是一个伤害，实际人家觉得你这一下子是世界老二了，你发展了以后别人都是矛盾的心理，一方面觉得有机遇，但是很大的挑战，挤压了他们的发展空间，这时候你的一言一行人家是非常看重的，我们在考虑问题的时候要考虑到其他周边的感受，其他国家的感受，所以我们对一些贸易摩擦要有平和的心态，提高我们的规则和责任意识，在多边谈判中我们占领制高点，发挥积极的作用，在今后国际舞台上能够发挥更多建设性的作用，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