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锦寰:身在哪里都是中国人

2013年08月14日 09:14  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 
图为国际著名统计学家刁锦寰 图为国际著名统计学家刁锦寰

  人物简介: 刁锦寰,国际著名统计学家,十年前从美国芝加哥大学商学院经济计量学与统计学退休、泛华统计学会的创始人及第一任主席、美国统计学会高级会员、获台湾“中央研究院院士”头衔。1933年11月出生于英国。1934年来到中国,生活在重庆江津。1949年去往台湾,1955年台大毕业,之后去往美国求学,后定居在美国。1984年受科学院邀请,再次回到大陆。2001 年,前往北大光华管理学院任教,并创办商务统计与经济计量系。

  统计是一门性感的学科

  国家统计局2013年6月14日在官方网站上曝光中山市横栏镇工业总产值数据存在虚报造假行为,涉及71家工业企业,金额达62.9亿元。

  国家统计局通报称,经过核查71家工业企业后发现,中山市横栏镇经科局编报2012年年报工业总产值85.1亿元,初步核实为22.2亿元,虚报 62.9亿元。统计是一个国家基本的形势判断的重要依据,统计水分将直接造成决策层对形势的误判。

  “统计出政策。”刁先生说。统计对一个国家重要性不容置喙。没有准确的数据,就难以有健康的经济。

  在古代,皇帝最要紧的是什么?刁先生的回答是预算:“预算就是预测将来,预知将来。”

  每年粮仓应该是多少?谷子什么时候抽秧?收成不好要怎么办? “别的不要紧,不管是哪一个文化,哪一个社会,搞政府的一定要做预 支,而且一定要有预算。”不但政府需要做预测,企业也需要。企业什么时候出货,什么时候进货,什么时候出厂等,包括后续和整个计划都需要靠数据。

  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时候,中国遭遇三年自然灾害,很少有人做统计,反而闹出了很多荒诞的谎言。之后,中国开始对数据渐渐重视起来。

  刁先生认为,现在大家对统计的认识比较多,需求也大,不能乱来。现在“对真实性非常看重,一天比一天重视,而且现在整个世界潮流也是这个样子的。原先我们关门自己做,不跟世界接轨,如果跟世界 接轨的话,不可能不受其他国家做的方法的影响”。

  统计是工具性的学问,一定要跟应用完全结合,才能够相辅相成。 刁先生认为现在统计学有两个最大的窗口:一是生命科学,二是经济学。现在生命科学研究有没有足够统计的资源是值得关注的问题。第二个经济学,包括营销、银行财务金融统计和商务统计。在刁先生看来, 营销是非常大的学问。“因为营销牵着所有老百姓的行为,人类学、社会学、心理学都被牵扯着。”

  在大数据时代,“做什么,都是需要数据”。统计不再是冷门的可有可无的学科了。“现在最性感的一个学问是统计学的学问。”刁先生笑着说。

  我是假洋鬼子

  和一般的美籍华人不一样,跟一般的台湾人不一样,刁先生说话时一副大陆口音。对此,他直言不讳:“我是假洋鬼子。”

  出生于英国的刁先生在四个月大的时候就回到了中国,在大陆生活 了将近十六年,度过了他大部分的少年岁月。十六岁的时候,他去了台湾,“在台湾待了六年半,一年半高中,四年大学,一年兵”。在台大 度过四年大学时光后,刁先生于1956年去了美国。

  按刁先生自己的说法,虽然“三分之二的时间住在美国”,但他不是美国人。他没有加入美国国籍。因为一旦宣誓,就得把以前的国籍统统放弃。他说他不愿意做这件事,也没有必要做这件事。他到大陆,人 家说他是从台湾来的;他到台湾,又说他是从大陆来的;到美国,又不是美国人。虽然被人说成“到处不是”,刁先生还是觉得自己“就是在 土生土长的中国人”。

  刁先生1949年11月去了台湾, 1949年国民党政府带了一百多万人去 台湾,其中很多是知识分子。他们开始在台湾安家,建设台湾。

  刁先生说,台湾有很多房子的设计都特别像大陆。他举例说,中国人民大学和台湾政治大学就很像,都是“原来的党校”,“整个建设格局都是很像的”。刁先生还认为“影响台湾大学最大的是北大”。当时 很多北大教授都跑到台大去,所以“有这个传承”。台湾的清华和大陆 的清华大学也“关系很深,联系很多”。

  现在开始回来了,回来得更多

  20世纪50年代的时候,台湾的移民潮很厉害。很多台湾大学生都跑 到美国不回来。刁先生说,在他读大学的时候,除了化工系,几乎所有 工学院学生都跑去美国了。

  中国学生的留学潮对美国的经济影响很大。刁先生举了个例子: 有五万个本科生在美国上大学。在美国一个很小的州,约有三千个大学生。美国人自己上大学,学费是三千到五千美元,而一个中国学生到那里去则要三万到五万美元,因此对那个州的财政影响很大。

  在美国,墨西哥人、西班牙人是最多的。中国人大概占美国亚洲人 的五分之一,三百多万,中国学生只占美国大学生的1%。然而在顶尖大学,10%的学生是中国人。刁先生认为再过十年二十年,中国到美国上大学的人数可能达到二三十万。他的 结论是:“越来越多的中国学生去美国上本科。”

  和刁先生那时代不同,现在大学生只有小部分留在美国,大部分还是会回来。刁先生说:“现在开始回来了,回来得更多。”现在80%在台湾教书的老师都是从 美国高校毕业回来的。

  对于留在美国的中国人,刁先生很有信心,他说: “慢慢来,美国都有黑人总统,我希望再过一两代,会有华裔的美国总统出来。 ”

  刁先生认为美国是一个民主的国家,“因为什么 都可以做,这是最好的标杆。”在他看来,全世界都不可能不受到美国这种心态的影响。就连中国领导人 也如此。

  饭吃饱了,就要吃得好, 空气也要好

  1949年之后,中国没有内战,也没有世界大战。社 会在进步。

  20世纪60年代,中国状况很糟糕。刁先生坦言: “那时候问我中国三十年后的情况,绝对不会猜想到有 这么好。”

  当美国、欧洲开始放缓发展脚步的时候,中国正处 于飞速发展的时期。在刁先生看来,“这是再正常不过 的事了,中国只不过是在经历着发达国家和地区早已经 历过的时期。”

  比如台湾,大概20世纪60年代后期开始飞速发展, 到80年代以后就没有太大的变化了。刁先生解释说: “基数小的时候,按照百分比变化就很大,现在基数 大,变化很小。”他认为,慢慢地,全世界会发展成为 地球村,“到哪儿看都一样,中国飞机场跟美国的飞机 场、欧洲几个大飞机场,根本没有分别”。

  中国在飞速发展的时期出现了很多问题。美国也经 历过北京空气污染这样的阶段。美国在20世纪60年代开 始对人为空气污染的控制非常重视。自从意识到汽车尾气的排放在空中会产生烟雾反应,破坏空气质量之后, 美国便对汽车排气采取了很多管制的措施。

  中国的发展也是如此。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 老百姓顾不上关心空气的好坏。刁先生举例说,二十年 前,台湾的化工厂能盖起来,因为老百姓要讨口饭吃。 “但现在在台湾建化工厂绝对不可能,马上当地老百姓 就起来游行、反抗。”

  刁先生说:“饭吃饱了以后,他才要求呼吸的空气 好,吃得饱,然后才是精致的生活,这个有时间点。”

  脑袋受到影响

  刁先生今年八十岁了,他经历了诸多历史变革,如民国、抗战、国民党统治下的台湾、以及二战后美国的崛起等。他熟谙东西方文化,对 中华文明的未来,他说:“从一个中国人的角度来看,我还是蛮乐观的,尤其让我最乐 观的有两件事:第一件是不打仗,第二件是跟世界接轨。跟世界接轨不可能不受影响 的,中国就不会像朝鲜那样。”像朝鲜那样与世隔绝,就会被人当成笑话讲,“我们不 可能把自己变成笑话”。

  很多人认为只要经济上接轨,政治上和思想上不接轨是可以接受的。刁先生否定了这种看法。“这是不可能的。”他说,“完全关闭的社会做得到,短期做得到,开放 的时候做不到。”

  中国有进步的地方,如北京、上海等和国际接轨的大都市;也有野蛮生长的小城市。刁先生认为发展可以“先是北京、上海,然后到西安、重庆,慢慢地到小的城 市”。此外,发展是不可能走回头路的,“走不通嘛,开放了就不可能了”。社会在开 放发展,人的思想也在慢慢转变。欧美平等民主的概念不是突然成形的,是经过了几百 年的困难发展才慢慢成熟的。刁先生说:“社会经济发展到一定的地步以后,法律规范 都要改,要不然转不下去了”。

  四不象很创新

  什么叫创新?刁先生提出了自己看法:“没有什么凭空创新的,多半是慢慢把创 新组合起来。”刁先生认为《封神榜》里元始天尊的坐骑四不象就“很创新”。

  刁先生说中国人有一个毛病,就是去学难的,爱解难题和没有用的。

  他在美国教书的时候,发现中国学生好学,每一门课上得都很好,但是一考综合 性的考试就不行。为什么?刁先生说:“因为连不起来,每一门都很精,但不会连起 来。老百姓用得多的一定不是太难的东西,我们一定要鼓励学习怎么样把东西能够综合 起来。”太上老君的四不象既不像牛,也不像马,又不像驴,就是一个综合的印象,将 这些动物的部分特征组合起来形成了一种新的动物,这就是刁先生眼里的创新。

  怎么做到创新?刁先生的回答是四个字:独立思考。他说:“独立思考是最重要 的一点,自己能够去想,能够胡思乱想。”

  刁先生认为学生最重要的是先学会怎么独立思考这一点。他说:“以前有个英国 很有名的统计学者,他评价一个学科的好坏有一个独特的标准,好的学科是学生要敢 于挑战自己的老师。”刁先生对北大寄予厚望,他认为“创新是我们北大应该做的事 情。我们北大做得好,不止是要说北大最好,那个不稀奇,本来就应该是最好的,你要 做的事情,是希望带动全国都好起来,慢慢有这样的想法,我觉得这是真正北大应该做的事情”。

  此外,刁先生认为中国这么大,文化背景又跟西方不一样,在最能创新的跨领域里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和发展需求。他对此颇有兴趣,希望自己能在这方面继续“产生一点作用”。

  2001年,刁先生来北大光华管理学院教EMBA,于2002年成立了北大光华商务统计与经济计量系。在那时,时任院长的厉以宁、副院长张维迎给予了非常多的支持与帮 助。第一任系主任是他学生的学生。自从2001年来了一学期,以后的每一年,刁先生都 会来光华待上一阵子,最少两个月,最多四个月。他说:“明年再来,八十岁可能就不教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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