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世界里的小丁

　　丁聪出身闻名遐迩的“二流堂”，在文人墨客与媒介的解读下，丁聪变得复杂多元，这也引诱着更多人试图走进他的世界，尤其是那个传说中的“书世界”

　　本报特约记者 韩雨亭

　　丁聪出身闻名遐迩的“二流堂”，他谦卑地自称为“小丁”，可他挥动的却是一枝尖 锐锋利的“大笔”，政治时弊与社会万象统统被这枝大笔“变形”地见证与写照。他说：“我的手里老是拿着一把刀，简单地划分生与死。现在我拿起了手术刀，目的是除掉病患，而不是杀人。”

　　他的人品、才情、学养、功力，使他的经历与艺术的关系，尽在作品之中得到充分张扬。他的一生经历了几个巨变的时代，但这并未影响他做人的原则。不搞歪门邪道、不出卖朋友、不张扬、爱国、爱

美食、爱漫画、爱读书、爱买书。

　　在文人墨客与媒介的解读下，丁聪变得复杂多元，这也引诱着更多人试图走进他的世界，尤其是那个传说中的“书世界”。

　　被书“占领”的屋子

　　前段时间，记者有幸走进了丁聪位于紫竹院的家，走进了那个极具故事性的书世界。书，对于丁聪而言，是他的全部。因为，书籍可以让一个人的精神得到极大地延伸和扩张。

　　这是一套很朴实的老房子。说它“朴实”，其实还比较客套，倒不如说这是一套有些破旧的老屋。由于差强人意的建筑质量和缺乏人性化，以及想像力的设计，使得这栋历史并不久远的大楼看上去沧桑味十足，尤其是在周围迅猛建起的现代化高楼大厦和小区的映衬下，更是如此。或许，它现在唯一的存在价值是能用其作为糟糕建筑时代之“标本”和“罪证”。

　　“这在当年可算是一栋时髦的房子哟！”丁聪坐在几乎全被书“占领”的屋子里，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像个弥勒佛。

　　漫画家方成先生曾喜滋滋地称自己的住房条件是“五星级饭店”。丁聪说如果按照这个“分级”方法，那他的住房大概只能算是“一星级”或无星级。他曾就住房问题向文化部领导反映，但领导却很“幽默”地说：“你不是会画吗，自己画一栋不就完了？”这句话让丁聪甚是伤心，发誓从此不再提房子的事了。

　　这让人想起了同时代的黄永玉。当年，在由大陆流浪到香港的画家组建的“人间画会”里，比起诸如特伟、张光宇、丁聪、叶浅予、黄苗子、廖冰兄等一大批艺术家，黄永玉还是个需要扶持和帮助的“小弟弟”。事过境迁，由于这些艺术大家们艺术理想与追求的不同，他们所面临的人生课题也完全不一样。毫无疑问，黄永玉成了商业时代的文化宠儿，他把自己的文化产品变成了叮当作响的金钱，然后盖起了一座座“皇家园林”和地主庄园。而另一批同样杰出的艺术家们却始终徘徊在脱离俗世生活的挣扎中。谁说艺术家就不愁吃不愁穿？都是人，都得为柴米油盐、吃喝拉撒的事儿着急上火，丁聪当然也不能例外。

　　买书已成为嗜好

　　丁聪之所以要房子，与其说是为自己要，倒不如说是为他的那些书要房子。走进他的房间，给人最大的感觉便是“太小了”。

　　由于丁聪购书成癖，日积月累，书刊成堆，该用的空间均已用尽，人被书挤压得甚至连吃饭的地方都没有。“我买书已成为一种嗜好，总想往书店跑，把喜欢的书都搬回家，放在书店不放心，只有放在家里才安心。”

　　当我问他现在屋子里究竟有多少书时，他微微一笑说：“我从来没有算过，总有几千册吧。”他们家只要有一块空闲的地方，总是被书占领，桌子上、桌子下、椅子上、茶几上、五斗柜上、门后、地上甚至床上，都是越堆越高，空间越住越小，经常发生“滑坡”、“塌方”现象。“房子不够用也只能怪自己，自作孽不可救也！”丁聪说。

　　于是，丁聪一家只能缩小“阵地”，把更多的空间让给书。2004年，他的故乡上海枫泾镇给他建了一个“小丁漫画馆”，还专门从他家里搬走不少书籍作为陈列展示用，他的夫人沈峻本以为空间会有所缓解，可没想到没过多久又还了原样。

　　“我没有读多少书，肚子里墨水也不多”，这或许便是丁聪读书的真实目的。

　　丁聪说他什么书都买，但主要是画册。他的书包括哲学、政治、医学、小说、传记、工具书直至菜谱、中药图谱、动植物图谱等。打个形象的比方，就像女孩子去商店买衣服，看好后都想买，买回来后又想去逛商店。这么多书当然看不完。他总想等老了退休了，在家好好看书，但直到今天他90岁了，还是忙得没时间坐下来好好看书。

　　读书是寂寞的

　　对书的痴爱影响了丁聪的人生。他说：“没有书，我一天也活不下去。”

　　就是因为爱书，虽然身处旧社会的上海十里洋场，他却没有沾上恶习，也许很多年轻人不相信，他不会跳舞，不会打

麻将，更不会赌博。用上海话来说是个好小囡(即好孩子)。家里根本不管他，而他也未走歪道，这都得益于他一生与书为友。

　　他说：“我读书没什么方法和心得，只是酷爱而已，也不一定非要把哪本书读完。形象地说，我愿泛舟于书海中，没有目的地，只是尽情享受泛舟的快乐。”

　　读书是快乐的，读书亦是寂寞的，尤其是对于一个被大时代浪费青春的90岁老人而言，更是如此。

　　丁聪经常被各种公共事务和媒体采访，除了应付这些公共性事务外，他还有很多非公共的私人约会，他每天的日程安排都满满的。只要有人来，丁聪的书房便是喧嚣和热闹的，而人散曲终又是寂寞的。

　　只要大门一关上，丁聪便沉浸在自己书的世界里，他说：“我现在最大的幸福便是能安静地读一会儿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