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生将低调进行到底

　　广州日报作者：柳建云

　　华生和铁凝的这张照片是司机随手照下来的。他们两个都喜欢读书，喜欢走路。结婚时，他们只接受了一次媒体采访，其他都谢绝了。 (图片来源：《南方周末》)

　　华生是一个经济学家，中国经济改革的三大事件中，都有他的身影。在价格改革、国有资产管理改革以及股市改革这三个影响重大的领域，他都曾率先倡导，而他的建言最终都上升为国家改革决策。

　　他是业界公认的股市预言大师。每一次华生著文见报，都会引起股市乃至经济学界的广泛关注，赞许、批评之声接踵而来。

　　他是著名作家、中国作家协会新任主席铁凝的丈夫。他相信命运的指引让他与铁凝最终找到彼此相依为命的对象。

　　文/ 本报驻京记者 柳建云

　　低调，再低调，这似乎是华生与生俱来的习惯，做研究如此，生活上更是如此，从不主动参与应酬的他，在人生大事上，也将低调进行到底。实际上比起低调，华生更看重是他与铁凝的默契，对文学、社会科学的爱好，每天散步交流的习惯。

　　两个蓬勃向上的人，一位是著名的经济学家，一位是中国作协女主席，在婚姻面前却选择了等待，铁凝记住了90岁冰心老人的话，对于婚姻“你不要找，你要等。”而华生则相信命运的指引让他与铁凝最终找到彼此相依为命的对象。

　　在54岁之前，有三件足以让华生自豪的事，这三件事都与改革紧紧挂钩，也与一起走过中国改革近30年岁月的人们的生活挂钩，特别是那些因改革改变命运的人们。

　　参与经济改革三大事件

　　

中国经济改革的三大事件，华生都有参与，而且，在这三个影响重大的问题上，华生作为学者都是最先倡导，最终又上升为国家改革的决策。

　　第一是价格，即价格双轨制，作为计划向市场过度的产物，它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第二是关于国有资产系统的设立和改造，到现在还没完成。1985年，华生等人提出设立国资委专门负责国有资产管理，1987年，国资局成立，设在财政部下面，级别比较低，到上届政府才开始设立国资委。第三是

股权分置改革，目前已经基本完成。

　　华生说，作为研究者，有自己的研究成果当然值得欣慰。但中国改革这样的大事，从来都是靠集体智慧和正确的决策，个人的作用其实是非常有限的。他早期的许多研究，也是和同伴们一起完成的。

　　做研究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关键不是提出新东西，而是新理论是否正确，是否符合社会制度变更的方向。在华生看来，真正的理论研究要有坐冷板凳的耐力和精神。比如股改经过9年从理论到实践的过程，国资委的成立经历20等待。

　　以学生身份引领改革思潮

　　1953年，华生出生在江苏扬州的一个知识分子家庭，早年因家庭被列为“黑五类”等问题一直遭到不公待遇。1967年初中毕业后，15岁的他拿起锄头下乡插队。此后十年间，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华生被告知，一辈子只能当农民，下地、挖河、肩扛日晒的田间生活并没让华生放弃自己的追求。

　　1978年，恢复高考的第二年，由于在农村工厂期间长期研读马恩列斯著作，再加上西方的哲学、文学知识的积累，华生考出了超过重点线的376分(满分500分)，但又是因为家庭问题，未被录取，直到招考结束后，才被南京工学院(现在东南大学)师资班补录上。从那时起，25岁的华生走到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

　　大学毕业后，华生考入中国社科院研究生院，师从中国“经济制度改革的拓荒者”、著名经济学家董辅礽。在社科院学习期间，他以学生身份参与经济改革进程。

　　1984年9月，华生参加了第一次全国中青年经济科学工作者理论研讨会。在价格改革方面，华生和四个研究生同伴提出搞价格双轨制改革，建议用五年时间完成计划价格体系向市场价格体系过渡。上报中央后，次年初，双轨制增量渐进的价格改革作为国家的正式政策开始实施，从而影响了中国经济改革的进程和路径。从学生向改革倡导者的跨越，作为改革之初首批经济学者，华生这个名字第一次响彻学界。

　　毕业后，华生留任社科院微观经济研究室主任，同时参加国务院经济体制改革领导小组办公室工作。

　　1986年，一篇《微观经济基础的重新构造》，使华生获得了孙冶方经济学奖。在这篇文章中，华生等人首次提出设立国资委专管国有资产，但他们当时提出国资委应该让政府成分淡出，废除任命制，竞聘企业经营者。上世纪90年代股市设立后，他又进而提出通过资本市场，让国资委的股权通过资本化方式得到多元化管理。这些问题至今还没有解决。

　　1986年底，华生被评为首批国家级有突出贡献的专家。这个阶段，他被认为是第二次影响中国的改革进程。

　　由上市公司老总到学者的回归

　　在名气炙手可热之际，华生于1987年1月选择远赴英国牛津大学学习经济学，1991年~1995年应聘在英国剑桥大学研究任教。侨居英国的时光，让华生完全置身西方市场经济社会，并成为中国股市设立之前最初的一批海外华人股民。这些经历在后来的人生中作用不凡。

　　有趣的是，在参加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一个封闭式国际研习营时，华生认识了中国台湾的一些政治文化精英，比如马英九、许倬云、沈君山。作为营友，他们常常一起打球，探讨国际局势，研究中国的未来。马英九夫妇后来还一直给在英国的华生寄送圣诞贺卡。

　　1995年回国后，华生被告知回不了社科院，无奈之下，学者身份的华生只好以在英国创立的留学生科技企业为生，后来还曾担任上市公司总经理、董事长等职。随着事业稳定后，华生决定重拾经济学研究，从1998年起，在比较研究世界三大金融中心之一的伦敦股市经验后，华生给年轻的中国股市开出了一剂“股改”的药方，凭借对股市引领性的准确预测，九年间，他成为中国股市中极具话语权的经济学家。2000年至今，华生出任北京市侨联副主席、燕京华侨大学校长、武汉大学、东南大学、中国社科院研究生院兼职教授。华生再度实现了由商人向学者回归的漂亮转身。

　　股市预言大师

　　关于股市，华生是业界公认的预言大师，2001年，他的文章《漫漫熊市的信号》写在股市崩盘之前，当时文章连发表的地方都找不到，甚至有人认为华生是不是有病。最终五年的熊市证明了华生的预言。

　　2005年5月10日，在股指尚在1000点徘徊时，华生在《中国证券报》头版发表《市场转折的信号》一文，支持股改，预计股市将见底转折，旗帜性的吹响鼓励股民入市的号角；2006年春，华生在北京政协会议上接受记者采访，预言股市流通市值在5年内会增长10倍，引起了一片哗然和潮水般的批评。

　　2006年5月10日，他又在《中国证券报》头版发表《迎接证券市场的新时代》，预言牛市时代的来临；到2007年5月10日，股指高歌猛进之时，华生顶着压力又发表了《市场过热的信号》，明确指出，市场已经过热，高估值的市场是不可能持续的。

　　六年期间，股市可谓风云变幻，而华生的习惯却一如既往。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的他将低调进行到底。他告诉记者，“不太参加社交活动，主要是时间太有限了，与大部分的业内人士相识是因为学术会议和看过自己写的文章。”

　　事实上，每一次华生著文见报，都会引起股市乃至经济学界的广泛关注，赞许、批评之声接踵而来，在华生看来，做研究就要不怕挨骂，但最为关键的是，理论要正确，要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记者采访时发现，华生办公桌上有两部电脑，可以迅速调出他想要的股市资料和相关政策规定。

　　在他看来，当前股市依然是政策市，政府不是要不要干涉，而是从来没有离开过市场。每一次剧烈的波动都意味着一次宏观政策或市场手段在起作用。做任何一个题目的研究，持续观察、长时间阅读，加上不间断的思考，才能有所斩获。

　　华生论股市

　　年内稳定在5000点不太可能

　　记：在你最近发表的《市场过热的信号》一文中，你判断当前股市过热？

　　华：我的观点是明显的过热。市场过热的第一个标志是伴随着综合指数持续、加速度上升，市场乐观情绪的膨胀。市场过热的第二个标志是股市不可持续的高收益率。市场过热的第三个标志是在惊人的赚钱示范下的大众亢奋和羊群效应。

　　记：眼下4300点似乎是一个坎，这是宏观调控在起作用，股民心理预期在徘徊，还是市场自身缺乏上攻动力？

　　华：爬不上去恐怕是好事。现在我们市盈率达到50多倍，上去越多，意味着下来也越多，当前这个水平不可持续。不加分析地鼓吹和渲染上市公司业绩“狂飙”，预言股市必然上冲，给炽热的市场火上加油，显然是不适当的。

　　记：长期而言是回归，那么短期呢，你预计在当前行情下，股指年底最多能达到什么高度，5000点可能吗？

　　华：客观地说，我怀疑今年年底还能不能维持今天这个4000多点的水平。即便短期内上升有可能，但是上得越多，最终回落也越大。年内稳定到5000点这个高度，我认为也不太可能。

　　记：有观点认为十七大召开在即，2008年奥运都将客观上保障股市平稳上升。不会出现泡沫破裂的情况？

　　华：对于十七大、奥运会的预期，都是市场的一个猜测。客观地说，避免股市泡沫的破灭，对于中国除了有经济意义，还有社会稳定的政治意义。但是泡沫如果越吹越大，它的破灭并不以人意志为转移，到了一定程度该破还是会破。

　　记：有人预言说牛市将持续7年，股指可升到12000点，你怎么看待？

　　华：我认为这样的说法是没有意义的。我也可以说，中国的牛市会走20年，30年，50年，但是市场发展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纵观世界股市史，可以说都是一个牛市史，因为从大趋势上总是越走越高，但这其中仍然有熊市的痛苦和很多人的惨败。

　　记：当前中国牛市的局面并没改变，你认为，目前是处在一个超级牛市的开头，还是已经到达疯牛癫狂的顶部？

　　华：现在肯定不能说是超级牛市的开头，2005年五六月份，还可以这样说。现在短短两年股指涨4倍，这在世界上都是罕见的。但是也不能轻易地说是疯狂牛市的结尾。因为股市还没到极度疯狂和极度高估的阶段。现在股市泡沫在加大，我们的目的在于避免那种结局出现。我们不必要像日本上世纪80年代股灾导致十年的经济萧条那样，亡羊之后再补牢。

　　记：资本利得税还有出台的必要吗？

　　华：资本利得税，作为长期政策，也不是洪水猛兽，其实可以考虑。我主张从印花税向资本利得税过渡，印花税是赔本也缴税，资本利得税只对赢利收税，更加公平。

　　目前很多国家都以资本利得税取代印花税，或者对股票的个人所得征税，实际上，资本利得税，从来不是新鲜事物，我国个税法也有股票收益规定，只是现在的国家暂缓征税。

　　记：你认为行政管制过多、过死导致供求不平衡、小盘大市普遍存在，那么如今中国股市是否依旧还是政策市？

　　华：股改解决了产权明确划分问题，但上市额度和价格控制没有改变，这种情况不可能不是政策市。上市价格不能随行就市，供给又控制在政府手上。在发达的股市，审批权不属于行政机构，完全市场化。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公司，到香港、国外上市。

　　除了融资，还有再融资，目前再融资的审批过程往往动辄半年，因此往往报告申请再融资股价是5块，半年后批下来市场价早已是10块了，但审批价仍是5块，谁都知道这是商机，这就成了寻租的源头。

　　铁凝与华生：“心喜欢生”

　　2007年4月26日之后，熟悉华生和铁凝的朋友，为他们补上了迟到的道喜，因为那一天54岁的华生和50岁的铁凝结婚了。简单的婚礼和不超过一桌的宴席让很多朋友都错过了第一时间的祝福。

　　低调，再低调，这似乎是华生与生俱来的习惯，做研究如此，生活上更是如此，从不主动参与应酬的他，在人生大事上，也将低调进行到底。实际上比起低调，华生更看重是他与铁凝的默契，对文学、社会科学的爱好、每天散步交流的习惯……华生对记者说，社会的节奏太快了，商业社会难免有浮躁和世俗化，人需要时间静下来思考。

　　共听一曲“钗头凤”

　　听到“内心温湿柔润”

　　两个蓬勃向上的人，一位是著名的经济学家，一位是中国作协女主席，在婚姻面前却都选择了等待。铁凝记住了90岁冰心老人的话，对于婚姻“你不要找，你要等。”而华生则相信命运的指引让他与铁凝最终找到彼此相依为命的对象。

　　此前，在朋友的介绍下，铁凝和华生有过一次旅行，在苏州的山塘街——苏州最古老的街，铁凝和华生一起听评弹，听《杜十娘》，也听《太湖美》，但是真正打动他们的，是根据陆游和唐琬的词改编的古曲《钗头凤》。台上一男一女两个艺人，端庄、清雅、凛然，他们的吟唱深切哀婉。两个心怀爱情的中年人，听着陆游和唐琬的爱情绝唱，听到“内心温湿柔润”。

　　华生说：我跟铁凝确实是有很多奇妙的共同点。铁凝以江苏金山寺的一个匾上所篆刻的4个字“心喜欢生”来形容与华生的相遇所带来的生活上的变化——你的心喜悦了，欢乐就生出来了。而生命本身就是欢乐之所在。

　　茫茫人海中他们的相遇，在华生看来，更愿意归结到命运的安排，以及两人对彼此研究领域的尊重和对彼此的欣赏，因为这才是更为长久的婚姻之源。

　　华生话生活

　　记：平时你喜欢做什么？

　　华：读书，这是从下乡那时就培养起来的习惯，我自认为不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但是我很勤奋，我属于挺刻苦，愿意下工夫的人，每天翻阅十来份国内国外报纸，读书，写作，每天坚持阅读在6～8个小时之间。此外最大的运动爱好就是打

乒乓球。

　　记：为什么最喜欢乒乓球？

　　华：乒乓球最简单，不耽误时间，条件要求低，锻炼效果很好，全身运动还要动脑筋。每天我争取挤时间打一两个小时。没人我就和发球机练。

　　记：外界对你的印象：觉得你是个非常低调的人？

　　华：我确实不善社交，也许是小时候留下的影响吧，觉得自己安静地呆着挺好。跟铁凝结婚后，别人希望多了解铁凝，于是把我也扯上了(笑)。

　　记：铁凝给人感觉也是十分低调的？

　　华：也许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这个人也很实在，就是认认真真写作。

　　记：你和铁凝似乎有太多相似的地方？

　　华：我们两个都喜欢读书，喜欢走路，结婚时我们只接受了一次媒体采访，其他都谢绝了。报上用的那张照片也是被司机随手照下来的。

　　记：给人感觉你们的生活方式属于快节奏社会的另类？

　　华：节奏不在于形式上的快，不断的学习才能真正跟得上，形式上整天忙忙碌碌的不一定赶上，需要学习，需要思索，才能有预见性，才能真走在前面而不是追赶。

　　记：你的生活给人感觉十分单纯？

　　华：我基本不去娱乐场所，也不懂，烟酒不沾，我也没什么应酬，每天晚上都回家。朋友来了也是家常便饭。别的活动忙不了，也没时间。

　　记：今年五一本该是你们的蜜月期，但是五月初你似乎在忙碌于文章，对此铁凝是什么态度？

　　华：前年的五一，我在写关于市场转折的文章，去年的五一窝在家总结中国股市的新时代，今年的五月，虽然是蜜月期，但是还是得准备文章，因为5月10日就要发表，前后准备就得好几天，因此我们没有出北京，铁凝也很支持我。实际上，现在想来，等于三年的五一长假都在家里写文章。

　　记：我估计如果把你锁在房间一个月，留给你一堆书，你不会感到寂寞？

　　华：一点问题没有，放假时间，我都是把自己关在房间看书。

　　记：你们都是事业有成，但是婚姻却比常人迟到？

　　华：在我和铁凝这个年龄，能够相遇、相知、相聚，我们俩都很感恩。

　　记：关于你们认识的经过，你们一次都没在传媒上公开？

　　华：我与铁凝有个约定，不把家庭的隐私拿出来说，因为我们都不是娱乐人物，也不想打扰公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