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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实录:认识父亲吴敬琏的开关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6月15日 22:07 中国经营报

  父亲是那种过于认真的人,做学问如此,生活上也是如此,我并不喜欢。我家的保姆宋妈妈就受不了他的怪脾气,我们小时候的饮食,他都要找到理论依据,然后非得“科学”的执行。我到现在还不会滑冰,就是小的时候,父亲带我去滑,非得让我按教程来,否则就不让出脚,我干脆不学了。不过我妹妹和我不一样,她觉得父亲认真的方式让她一生受益。不过我发现,父亲对待我们很严格,对待他的孙子就不一样。我儿子有一次穿错了鞋,不肯去上学,父亲就束手无策,很无助地问我们该怎么办。在我们小时候他可不是这样,哪敢不去上学啊。

  我的性格与父亲不一样,我们是两个独立的人。一代人与一代人总是有代沟的,这无法改变。我对他的经济学毫无兴趣。在我少年的时代,我并不想去了解他。直到31岁,我自己做了母亲,开始认识到父亲不知道我是谁,才开始有了了解家庭的想法。后来我奶奶逝世了,当我认识到我与奶奶的沟通并没有完成时,已经不再有机会了。

  对父亲的了解,是一次推迟了的旅程,主要是因为我懒惰。我发现爸爸钦佩的那些人都有些共同特点:一个是有使命感,是大知识分子;第二是年龄上差不多都是他的父辈了,譬如孙治方、薛暮桥。如果套用心理学的分析,我估计是与父亲1岁时就丧父的心理情结有关系。

  有段时间,他跟我们宣布:“一个人不应该有两件以上的衬衫”,就真的那样了,我估计是因为他生于“资产阶级”家庭,那个时候有很深的“原罪感”。现在他的衬衣早就不止两件了。

  就像我开始和你说的,我父亲是个认真得让我难以接受的一个人。

  他是见一样爱一样的,我问过他,他的一个很大的遗憾是学问做得不专。也许你会奇怪,他怎么会这么想。除了经济学,他对技术也很感兴趣,要是遇到一个中关村的IT高手,他会像小学生一样凑上去。有一段时间他迷上了电子,天天拿着个电烙铁,后来买了一堆零件,准备自己组装一个电视机。我妈一看他“走火入魔”了,把电烙铁夺了下来。要不,可能今天的吴敬琏不是经济学家而是工程师了。

  爸爸后来想把电烙铁送给我,我要电烙铁干什么?没要。后来,送给了我妹妹。

  反正吴敬琏的认真是出了名的,遇到别人和他观点不一样时,他常常会争辩,说起自己的观点,滔滔不绝,不太顾及别人的感受。现在他年龄也大了,干起活来还是在连轴转,我们劝告也没用,不久前,有一次还在中欧上课时突然倒下了,把我们吓的。

  反正我不理解他的做法,干嘛那么拼命,这次写书的时候,我也想找到他的“开关”,我相信一切行为都是有动机的。一开始,我想用“名”和“利”来解释,但他对这两个字并不认同,其实这是两个中性词。我奶奶家境不错,所以我知道爸爸对“利”的动机并不大,但是他连“名”都否定了。

  后来我换了种问法,才算勉强找到了爸爸的开关,我说,是不是你认定什么是对的,就一定要坚持做下去。做对的事情,对你真的那么重要。他认同了。

  这只能用生长的时代来解释了,他成长在工业革命思想的时代,那个时代,工业看起来无所不能。大家都相信人定胜天了。而且当时的中国环境,很多人都认为“救国”是活着的意义,不管是工业救国、实业救国还是科学、教育救国。他的开关也许就在这里吧。

  但是我不能理解,你知道工业革命时代思想的哲学基础是“人可以改变世界”,但像我这样的后现代主义环境下成长的人,是怀疑这些的,环保啊都是现实的问题。我对事情也不会那么认真,更加关心个体,而不是社会。我后来选择了一种个人化的生活,开了家瑜伽馆,教教瑜伽。我爸爸去美国时,跟着我学过,回国就没练了。

  任何两代人都会有各自的生活,思想,代沟无法避免,因为我们生活在不同时代。但是,我们需要在互相尊重、理解的基础上,进行沟通。

  我这次把书稿写完后,在出版之前并不想给爸爸看,怕他改。后来我只是把与他相关的一部分发给了他看,但是不包括我对他的评价。并且声明,除了事实上的出入,不允许他改动。你知道,他改别人文章是出了名的,他的一些学生提交上来的论文,他常常用笔划出一条线出来,然后在纸张的空白处改动,密密麻麻的,像蜘蛛网一样。还好,我的书稿他没怎么改动,也许我声明在先,也许因为我是他的女儿。

  (吴晓莲,吴敬琏之长女,心理学博士,定居美国,瑜伽教练。不久前,出版《我和爸爸吴敬琏》一书。) 中国经营报记者:谢扬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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