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以宁：谨防全面通胀(2)

　　《环球财经》：这次通胀和以前发生的通胀不太一样吧？

　　厉以宁教授：不一样。改革开放后，有过两次物价的持续上涨，第一次是1988年。1988年通胀的结果是发生了抢购行为。当时，市场化改革刚开始，国内商品供应不是很充足，于是发生抢购；第二次是1993～1994年，是投资过热引起的，这次通胀持续的时间较长，然而针对通胀的调控幅度很大，紧缩政策拖的时间太长，通货膨胀变成了通货紧缩，导致好几年内需不足。显然，第二次对通胀的处理出了问题，根源就在采取“双紧”的政策，或者说“双紧”过头了。这一次，我们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到目前为止，采取的是稳健的财政政策和从紧的货币政策相配合。所以我说这是正确的应对措施。

　　《环球财经》：记得您以前曾经说过，3%甚至4%的CPI是社会可以承受的，超过5%的CPI需要避免，现在过高的物价上涨会给普通百姓带来什么影响呢？

　　厉以宁教授：一般来说，CPI在3～4%左右是社会可以承受的。只要涨工资就可以解决物价上涨给百姓带来的不便。如果发生急剧的物价上涨，将激化社会问题。

　　这会产生两个问题：一是会发生抢购。社会问题跟自然界不一样。大家都说明天会下雨，可能下但也可能不下；如果大家都说下个月会涨价，那么就真的会涨价。如果你买我买，大家都买，就会发生抢购，这是要防止的。二是改变人们的心理预期。经济发展中，人们需要有稳定的预期，物价急剧上涨使人们对经济的预期打乱了。对穷人的生活影响更大。像城里的退休人员和低保人员，需要政府及时增加退休人员的工资和提高低保水平，而农民则需要政府提供更多的扶贫款项。这也是为什么应对通胀时，货币政策要紧缩，而财政政策要稳健的原因，因为财政资金直接关系到底层百姓的日常生活。对于本届政府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民生更重要了。

　　《环球财经》：在引发这次通胀的各种因素中，外汇储备占款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吧？

　　厉以宁教授：现在我国有1.5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相当于向市场提供了10万亿以上人民币的流动性。不过，央行通过提高商业银行的存款准备金率和发行票据等多种手段，吸收了一部分流动性，但市场上的流动性仍有相当一部分是外汇占款提供的。

　　对于中国这么大的一个国家，一定要保留相当数量的外汇储备，外汇储备多了怎么办？可以从三个方面来解决。一是今后要加快进口设备，购进我国需要的战略物资(比如石油和原材料)；二是到国外兼并工厂、矿山，也可以去南半球一些国家买地办农场生产小麦、大豆销往国内；三是到国外投资，买入国外公司的股票。

　　《环球财经》：这确实是很好的方式，但现在的问题是西方国家设置各种障碍，不让我们买它的资产？

　　厉以宁教授：我个人认为，外汇投资不一定都以国有企业的形式来进行，也可以让民营企业去做，或者让中外合资的企业去做，这也许就更好一点，可以避开国外的各种限制。

　　回到刚才的外汇储备问题。我们现在有1.5万亿外汇储备，可以花掉一部分，关键是今后要逐步走向贸易平衡。如果现在外汇储备减持得太快就会引起其他问题。另外，中国有13亿人口，1.5万亿美元平均到每个人身上，外汇储备没有多少。我的观点是，外汇储备可以花掉一点，那种主动减少一半的说法是过激的论调。

　　《环球财经》：如果人民币将来成为国际储备货币之一，外汇储备是不是就不要那么多了？

　　厉以宁教授：要使人民币将来成为国际储备货币之一，谈何容易？这需要大大提高综合国力，关键在于：第一、金融体制要巩固；第二、银行坏账要减少；第三、企业要有效率，有竞争力。这样，别的国家就会相信你的货币。仅仅外汇储备多，并不能使本国货币成为一种国际储备货币。人民币资本项目自由兑换要逐步推进，过早实现不一定有利。否则，要是再来一次亚洲金融风暴怎么办？我个人认为，在目前的情况下，我国的外汇管制还不能取消，资本项目的人民币自由兑换还需要一个较长过程，必须循序渐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