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新进出口信贷服务 促进对外贸易发展

　　本刊记者 林铁钢

　　记者：李行长，感谢您以中国进出口银行新任董事长、行长的身份接受《中国金融》杂志的采访。首先，请您谈谈到进出口银行工作的体会与感受。

　　李若谷：我过去在人民银行工作，人民银行是中央银行，原先我考虑的问题主要是宏 观方面的问题，特别是我负责人民银行的国际业务和对外事务，很多精力花在与国外同行的协调上。比方说，在中国的宏观政策上与国际同行，特别是西方七国的财政、央行等部门和国际金融组织进行协调。现在到了进出口银行这样一个主要是从事政策性银行业务的实际部门，到了对外经济的竞争与合作这样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前线的领域工作，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挑战。我正在努力把精力从研究金融总体战略转到研究一个具体方面的战略上来，把工作重点放在抓好进出口信贷发展，以促进国家"走出去" 战略的顺利实施，同时加强风险控制、内部管理等工作。

　　中国进出口银行是一个很年轻的机构，1994年成立，到现在不过11年的历史。当初成立主要是为支持中国机电产品的出口，后来又增加了高新技术的出口等等内容。过去11年里，进出口银行累计发放了4000多亿元人民币贷款，支持了1900多亿美元的出口，其中机电产品发放了3800亿元人民币的贷款，占整个贷款余额的85%。目前进出口银行的贷款余额是1595亿元人民币，这是表内的业务。中国进出口贸易额去年达到11500亿美元左右，今年很可能达到14000亿美元，因此相对于7000亿美元的出口，进出口行二三百亿美元的贷款比例还是比较小。正因为比例小，它才有很大的发展空间，我认为目前是进出口银行一个巨大的发展机遇。我国的国际贸易在1978年时只有200多亿美元，如果今年达到14000亿美元，那是一个飞跃发展，而且今后还会继续发展。我国经济年增长率都在9%以上，近两年增长的速度也很快，我们参与国际经济的广度和深度不断地加深加大。从2003年开始，中国的经济引起了全世界更多的关注，

中国经济的增长速度，中国货币政策、宏观政策的制定和执行，特别是关于中国进出口贸易和

人民币汇率问题，都引起了国际上的广泛关注，中国经济在世界上的地位也得到了比较大幅度的提升。同时，中国的企业也以空前的规模参与国际经济的整合。这些都是中国进出口银行可以大发展的国内背景，即中国经济的不断发展和对外经济合作、对外经济的参与程度加深，为进出口银行的发展提供了一个广阔的舞台和背景。经济的全球化日益深入，经济相互依存性越来越大，这是世界对中国的关注度越来越高的背景。由于相互的依存度加深，中国发生的事情可能会影响世界其他地区的经济稳定和发展，其他地区经济的变化也会影响中国的发展。虽然国际化在过去几年里遇到了一些挫折，比如，世界贸易组织的谈判遇到了困难，当前国际经济贸易中的保护主义抬头等等，但是，国际经济全球化和一体化是一个不可阻挡的历史潮流，这就为进出口银行的发展提供了一个广阔的国际背景。此外，进出口银行在国际上信誉评级还是比较高的，最近进出口银行发行了10亿美元的全球债，比很多发展中国家筹资成本都低，这证明进出口银行在国际上享有很高的信誉，它在国际上筹资空间很大。因此，从国际国内各个方面的发展看，进出口银行目前面临着非常好的发展机遇。

　　当然，与国外同行相比，进出口银行还有很多差距。我到进出口银行后，跟一些同志交谈，跟领导班子的同志交谈，对存在的一些问题形成了许多共识。我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亚洲开发银行工作过，对国外的金融机构有一定了解，他们的那套治理结构和办法比较成型，值得我们学习借鉴。我们目前存在的问题，简单说，就是有的工作大家都在干，而有的工作却没人干，工作重叠和工作空白同时存在。比方说，进出口银行目前有好几个部门都涉及风险的管理，但各部门规定相互之间可能有冲突、有重叠，而一些风险却没有人控制。比如计算机信息系统，在风险控制上的地位和作用需要进一步改进。发展一个良好的信息系统，在风险控制上非常重要，因为很多都是信息的积累；还有设计，要根据各种情况，设计风险控制的软件。

　　应该说，经过11年的发展，进出口银行从小变大，由弱渐强，这是一个非常值得称赞和书写的历史，但是，我们不能躺在成绩上，还要继续发展。目前进出口银行按表内业务来算，它的规模在世界同类机构中排名第三，如果把表外业务也算上，就是转贷业务等等，那么排名第二，虽然它的资产规模还不是很大，但在国际上还是有很大影响的，应该说，这些成绩的取得是进出口银行700多名干部员工经过11年的不断努力、开拓进取所取得的成果。但任何成绩只能说明过去的历史，我们面对的未来具有更大的挑战性，因此，我们只能在已经取得的成绩基础上，不断总结经验教训，不断开拓进取，不断去努力，以创新的精神争取新的成绩，特别是在中国经济发展，在参与国际经济竞争与合作上，能够为我们的国家、为我们的民族作出新的贡献。

　　记者：请谈谈进出口银行下一步改革和发展的思路。

　　李若谷：当前我们要认真地思考，以改革和创新的态度去面对良好的发展机遇。目前，进出口银行的发展还面临很多困难，因此现在主要任务是，总结过去11年来发展的经验和教训，看看问题出在什么地方，还有哪些事情可以做。现在中国经济的规模，中国的进出口规模，以及和世界经济之间的关系，已经与11年以前的情况完全不同了，出现了很多新的情况、新的形势。那么，进出口银行怎样才能够适应现在发展的形势，处理好出现的新情况和新问题呢？

　　我想，改革大体要在以下四个层面进行：

　　首先，宏观上的改革。这主要是指怎样为进出口银行定位，多大的资本金规模和多宽的业务领域和范围才能使进出口银行为我国参与国际经济的合作、实施走出去战略、优化资源的配置和发展高新技术发挥应该发挥的作用。

　　第二个层面的改革，就是要建立一个合理的、完善的内控机制。现在进出口银行经过十几年的发展，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基础。但是，内部机构的设置、内部的管理还有很多不尽如人意、不太完善的地方，我们一定要根据新形势和新变化进行有力度有深度的改革，使内控特别是内部机制建设能够符合现在的情况和未来发展，能够控制风险、化解风险，为进出口银行的发展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

　　第三个层面就是为了适应完成上述两项改革的需要，要在分支机构上、总行的机构设置上进行改革。

　　第四个层面，必须在人事制度上进行探索和改革，使得进出口银行能够留住人才，发挥人才的作用。过去我们常讲，事业留人、待遇留人、感情留人，就是怎么能吸引更多的人才，使人尽其才，让很多年轻人愿意为中国的改革开放、愿意为中国企业走出去、愿意为中国参与国际经济的合作贡献力量。进出口银行正好是这样一个机构，怎么能够把人才吸引过来，能够让他们留得住，为我国的发展作出更大的贡献，这就需要在人事制度上、人才制度上、激励机制上进行比较大的改革。

　　在业务方面，要以创新的精神发展进出口银行的金融工具与金融服务。

　　中国的发展很不平衡，我国沿海地区、东部地区的发展要快于内陆地区，工业部门要快于农业部门，城镇发展要快于农村发展，经济发展快于环境治理、保护等等。党中央提出要全面协调发展、全面建设小康社会，这就要求经济发展和社会发展、农村发展和城市发展、沿海地区发展和落后地区发展要协调，要有科学的发展观。那么，作为一家进出口银行，支持中国企业走出去，支持中国参与国际经济合作与竞争，就要根据不同地区的需要，不同地区不同发展阶段的需要，不同企业、不同行业部门的需要，设计不同的金融产品，提供不同的金融服务。如果是整齐划一的服务、产品，可能适应了东部地区却不适应西部地区，适应了工业部门却不适应农业部门。因此，我们必须要以客户为第一，以促进发展为第一需要，不断以创新的精神去发展金融工具，去发展新的金融业务，来满足经济发展和客户走出去参与国际合作与竞争的需要，这就要求我们把改革创新的精神贯穿始终，不墨守成规，不是以前不能做的事现在就不能做、现在干的事以后还要干，而是要根据不同阶段的需求不断地改进服务、改善金融工具，为我们的企业、我们国家的发展提供支持和服务。

　　过去进出口银行主要支持出口，随着经济的发展，中国经济在世界上的地位越来越重要，进口也很重要。我始终认为，只有成为一种大的市场，你才能有实力。那么怎么才能做到除了支持出口也要支持进口？我们除了需要资源以外，还需要很多先进的技术，也需要很多关键的设备，这些东西的进口我觉得都需要支持，进出口银行不能只支持出口，进口有需要也要支持，这才称得上是进出口银行，否则的话就是出口银行了。因此对于国家需要的进口物资和技术我们将来也要支持，对于农业的发展我们也要支持。中央非常重视农民收入的提高，非常重视农业部门的发展、农村的发展，因此，进出口银行对农业部门的支持也要加大力度。过去我们也支持过一些农产品的加工、出口，将来在这方面还要不断地探索新的途径和新的办法。我觉得中国要广泛地参与国际上的活动，就不可能只出口不进口，因此支持出口、支持进口都是我们的任务，只要是国家需要的，我们都应该想办法去支持。关于进口信贷，进出口银行会根据进出口实际发展的需要来设计我们的政策、贷款规模等。我们考虑开办的进口信贷，应该重点支持的领域包括资源进口、高新技术、关键设备等。

　　记者：请您谈谈当前我国的汇率改革对进出口企业的影响，进出口银行在这方面会有哪些作为呢？

　　李若谷：中国汇率制度改革以后，所有企业，特别是参与进出口的企业，都面临新的风险，就是汇率变化的风险。我们的企业过去习惯于比较稳定、固定的汇率，因此它们往往不用覆盖这方面的风险，现在它们需要考虑了。人民币汇率变化以后，很多企业可能产生亏损，因为它贷款贷的是人民币，出口企业收汇是美元。原来1美元可买人民币8.26～8.27元，现在只能买8.10～8.11元。这0.15元的差价使企业每一美元可买的人民币少了。那么企业还人民币贷款，就要多挣美元。如果它原来都已经跟人家谈好价格、谈好数量了，那么这美元不可能多挣了，这个风险就需要它自己去承担。

　　企业必须学会面对一个相对浮动、灵活的汇率制度，要建立一定的风险覆盖机制，比方说建立远期、对冲等风险覆盖机制。企业要考虑这样的问题，进出口银行也要帮助企业来化解这方面的风险，要和企业一道，设计覆盖风险的机制和办法，帮助企业培养经营人才，来规避和化解这些风险。当然，这些还有待于中国国内的资本市场和金融市场的发展。

　　坦率地说，进出口银行的业务领域和范围还比较窄，要想扩大，要想加大对中国经济的支持力度，可能业务范围要扩大一些。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们一定要为企业着想，为经济的发展着想，去设计金融产品。金融市场的发展是和客户的需求紧密相联的，很多金融产品的出现都是因为客户有一种需求，市场上就帮助客户来设计这样的金融工具，来帮助它们发展。我想进出口银行在这方面要下比较大的功夫。确实有很多风险是企业认识不到，或者是认识到了企业却暂时没有能力去覆盖的，需要进出口银行和其他的金融机构去帮助企业设计一些比较合理的工具来规避和化解这些风险。我目前想得最多的就是怎么能够和企业一起来克服这些风险。

　　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中国的汇率制度一定会变化，不会墨守成规、一成不变地走下去，一定会变得更加灵活，这个趋势是不可逆转的。那么怎样使我们的企业、银行适应这种灵活性呢？现在我们面临的最主要问题是金融市场、金融工具发展的不足，如果没有金融市场和金融工具的发展，就没有办法规避风险。比方说，我们在国际上经常做的掉期业务(有货币掉期，有利率掉期)就是规避风险的一种手段。现在很多衍生工具的发展和业务都是为了规避风险，但是这些衍生工具的发展需要国内的金融市场有很大的发展。现在我们集中力量发展金融市场，使人民币的利率逐步走向市场化，企业、银行都要适应。过去是人民银行规定利率，企业和银行执行，现在人民银行放开了，贷款利率上限没有了，企业和银行就要增强定价能力。定价能力不行，将来就要吃亏，就要遇到风险。因为任何贷款价格的制定，都是和风险相联系的，风险小的企业，贷款质量就比较好，因此它的贷款利率就可以相对低一点。借款人的质量不好，或它所在的行业有一定的风险，而这个借款人又是值得支持的企业，那么贷款的利率就可能比较高一点，这是为了覆盖这些风险。

　　记者：有关进出口银行的定位是外界非常关注的问题，也是关系到进出口银行长远发展的问题，请您谈谈这方面的情况。

　　李若谷：对进出口银行的定位问题已经谈了有一段时间了，主要是由人民银行牵头，由

银监会、财政部、商务部等部门参与，大家共同探讨这个问题，现在还没有形成一个比较统一的认识。但是我想，大家有一个比较基本的共识：进出口银行应该充实资本金，逐步地拓宽业务领域，除了政策性业务之外，也要有一定的参与市场其他方面的、以市场为基本的开发性金融的功能。由于它有政策性功能，就需要考虑怎么使政策性金融和商业性金融分开，怎么能够把执行国家的政策性业务与自主经营的业务隔开。政策性金融需要国家的补贴，其他的是需要自负盈亏的，怎么把两个账户进行分割还要进行很多具体的研究、设计，大家还要达成共识。我希望这项工作能够进展得比较快一点，以便为进出口银行的发展奠定一个较好的理论和政策基础。同时还需要立法，专门为进出口银行设立一个法律规定，也许先搞一个条例。这些工作正在人民银行的领导下努力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