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继铭：加息升值是治理通胀的两大途径

　　本报记者 姚颖

　　中国国际金融有限公司首席经济学家哈继铭日前撰文指出，用CPI(消费价格指数)的变化来衡量我国当前的通货膨胀水平有失偏颇，政府在制定货币政策时，应将隐形通货膨胀和房地产价格一并纳入视野来进行考量。

　　哈继铭指出，如将隐形通货膨胀计算在内，则当年通货膨胀预期要比官方公布的CPI高1至1.5个百分点，而如将房价也计算在内，则居民所感知的真实通货膨胀率要比CPI增幅高2至3个百分点。因此，2004年我国真实通货膨胀率应高达约7%。

　　就此，本报记者对哈继铭进行了专访。

　　真实通胀大于CPI增幅

　　《21世纪》：为什么说CPI的变化不足以衡量我国当前的通胀水平？

　　哈继铭：我不是说CPI本身在统计上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而是我们现在的消费占整个国家GDP的比重比较小，只有50%多一点，像美国有80%多。我们的经济中很多是投资行为，去年投资占了GDP的45%，这个比例是很高的。所以说，衡量通胀水平时，不能光看CPI，还要看其他指标，包括GDP平减指数，包括PPI(工业品出厂价格指数)，包括房地产价格。

　　《21世纪》：隐形通胀是如何产生的？

　　哈继铭：由于政府控制了要素价格，使得煤的价格在涨，电的价格不让涨，国际原油的价格在涨，成品油的价格也不让涨，控制铁路运输价格使请车满足率很低。因此，电价、油价和运输价格没有充分反映在生产成本内，这就人为压低了CPI，隐形通胀由此产生。

　　《21世纪》：这些要素价格的变动对CPI的影响有多大？

　　哈继铭：要素价格位于各产业上游，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变动就有可能波及其他所有产品的价格，这就产生了一种乘数效应。尽管要素价格本身在CPI中所占权重未必很高，但它们对CPI产生的间接影响总和却可能比较大。

　　由于无法获知CPI中各种产品所占权重以及最新的投入产出表，我们只能间接构建起一个货币需求函数来测算这种影响。在这个函数中，我们将消费者心目中的价格与CPI之间的差别用一个参数和固定资产投资的增长联系起来。这样做的原理是，我国的通胀通常是由固定资产投资所引起，在经济过热、固定资产投资增速过快时，要素价格往往会被政府“卡”住，而在投资放缓时，要素价格则会免于管制。

　　计算结果显示，固定资产投资增速每超过GDP增速1个百分点，消费者心目中的通胀与官方公布的通胀之间就会产生0.078个百分点的差异。由此我们进一步计算得出，2002年、2003年和2004年真实通胀率分别比官方公布的CPI增幅高出0.89、1.32和1.58个百分点，而在今年一季度，这一差值为0.82个百分点。

　　《21世纪》：要素价格不放开最终可能导致怎样的后果？

　　哈继铭：那就是继续造成扭曲。如果要素价格不放开，那些高耗能、低效率的项目就会继续上马。它们现在可以赚钱，只不过是因为你把要素价格压低了，一旦要素价格跟国际接轨的话，问题就会暴露。麻烦的是，一些企业得到地方政府支持，即便出现问题也不会出局，到时候难免出现坏帐，最终损失还是要银行来埋单。

　　实际利率仍然偏低

　　《21世纪》：您认为是什么原因造成了高通胀？

　　哈继铭：我觉得中国经济过热的根本原因是货币条件比较宽松。货币条件是由三个变量组成的，一是信贷，二是扣除通胀之后的实际利率，三是扣除价格因素之后的实际汇率。从目前的情况看，近几个月来的信贷增长速度呈现出不断下降的趋势，4月份的增速仅为12.5%，但是实际利率与实际汇率仍然偏低，这就造成了资金面很充足的现象。

　　从利率来看，目前的实际利率仍为负数。即便按照官方公布的CPI数据，今年前4个月的通胀相加也已达到2.6个百分点，而目前的存款利率扣去税负后仅有约1.8个百分点。这么低的利率让老百姓有动力把钱拿到地下钱庄去，而从银行贷不到款的企业，也把手伸向了地下钱庄，于是就产生了金融脱媒(即资金体外循环)现象，严重影响到宏观经济和金融的稳定。

　　《21世纪》：您是否认为应该继续加息？

　　哈继铭：我作为一个经济学家觉得，应该要加息，至少要加到实际利率为正。但政府可能有其他各种各样的考虑，政府可能会考虑进一步加息是不是会对经济发展和就业造成影响，因此短期内不一定会加息。

　　《21世纪》：那您觉得应该如何做出取舍？

　　哈继铭：我的考虑角度是，货币政策最主要的任务是稳定价格，至于就业等问题应该交给其他政策来解决。中国人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货币政策的目标不宜过多，否则将难以兼顾，因为目标与目标之间有时是相互抵触的。就业问题可以通过教育和劳动力市场改革来解决，对于暂时无法就业的贫困人群，可以仿照其他很多国家的做法在财政上发放一定津贴，这种津贴还可以与再培训相挂钩，比如只有来参加培训者才能领取，这样就可以提高这部分人群的再就业能力。

　　是考虑动汇率的时候了

　　《21世纪》：只要加息就能解决通胀问题吗？

　　哈继铭：利率这一块已经动过两次了，但效果不是很明显。在汇率没有动的情况下，大幅动利率其实受到一定限制，因为汇率不变，利率上升，将会吸引更多海外热钱涌入。所以我想现在应该是考虑动汇率的时候了。

　　《21世纪》：您的意思是，人民币已经具备升值的条件？

　　哈继铭：我觉得汇率应该是可以适当地调的，因为现在我们的贸易顺差比较大，我们面临的输入型通胀压力也比较大。近期原油和铁矿石价格的上涨已反映到我国进口产品的价格上，然而我国出口产品的价格，如纺织品等，却没有很大涨幅。这就导致我们必须要用更多的出口产品来换取同样数量的进口产品，或者说用同样数量的出口产品只能换取越来越少的进口产品。这就是说，我们的贸易条件在不断恶化。在这种情况下，升值显然有助于改善现有的贸易条件。

　　《21世纪》：您觉得人民币汇率应该怎么调？

　　哈继铭：我觉得期初可以有一个5%的升值，然后可以让人民币转钉一揽子货币。所谓一揽子货币，包括中国主要贸易伙伴的货币，主要有欧元、日元、美元和其它贸易伙伴的货币。钉住一揽子货币，就是以这些国家与中国贸易往来的量作为权重，再使用加权平均后的汇率作为汇率。转钉一揽子货币会使来炒人民币升值的人面临一种风险。因为炒人民币升值的人肯定用的是某一种货币，但是没有人知道将来的汇率到底是怎么走的，这就给炒作者带来一种不确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