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力防过热防通胀 促进经济又好又快发展(2)

　　四、为什么要高度警惕资产泡沫累积的风险？

　　近年来我国房价、股价上涨速度不断加快。2007年11月份，全国70个大中城市房屋销售价格同比上涨10.5%，涨幅比上月高0.8个百分点。上证指数从2005年6月到2007年10月，两年多时间增长了5倍。一方面，这种资产价格上涨有一定合理性。股价上涨在一定程度上是对原来估值过低的校正，也反映了投资者对中国经济前景看好的预期。房地产价格上涨，则在一定程度上凸显了土地资源的有限性和持续旺盛的住房需求。另一方面，股价和房价交替跃升确实预示着资产泡沫风险正在累积。目前股指虽然回落，但去年12月沪深股市的市盈率仍分别高达60和80倍，远远超出一般认为应在20倍以内的正常水平。房价的虚高，则更是遭到广泛诟病。尤其是近两年，在房价看涨预期、“非理性天价圈地”和地产股价飙升之间已经形成资产涨价循环，不仅屡屡发生在沿海一线大城市，而且向中部二线城市扩散。

　　当前房价的持续上涨，大大提前了居民的购房意愿，也不断刺激着房地产的投机需求。宽松的信贷资金与旺盛的买房意愿结合，必然导致买房需求较快膨胀。在产业竞争比较激烈、投资回报比较低的情况下，高房价带来的高回报会吸引越来越多的企业进入住房投资领域。目前一些企业包括上市公司的利润，已经有相当部分来自股市和房地产的投资性收益。这些投资性收益将随着资产泡沫的破灭而消失，到时将会导致股价的加速下跌。资金流动性过剩，大量银行资金急于寻找出路，也会引诱信贷资金违规进入股市。在人民币升值预期比较强烈时，外资对我国房市、股市的投资热情也空前高涨。这些因素，都会推动股市、房市产生泡沫。

　　房价、股价交互上涨对消费价格的推高作用不容忽视。虽然房价和股价属于资产价格，并不计入消费价格指数，但是老百姓用于住房的相关开支占全部消费开支的比重越来越大，加上股市的财富扩张效应会刺激购房需求，因此房价、股价交互上涨也必然会传导到消费物价，例如计入消费物价的装修材料价格和房屋租金等会被拉高。股价和房价相互推高并向消费价格传导，会加剧社会上的物价看涨预期，不利于物价总水平的稳定。尤其严重的是，当房价和社会最终购买力严重脱节、股价和公司的基本面严重脱节时，资产泡沫就会破灭，造成大量财富缩水，银行呆坏账增加，不仅拖累实体经济，引发金融和国民经济动荡，而且给许多人带来财富损失，影响社会安定。

　　从一些国家和地区的发展经验看，经济长期持续快速发展，都难以避免资金过剩问题，处置不当，便会导致资产的严重泡沫化和迅速破灭。我国台湾地区1984年以后，贸易顺差和外汇储备大幅度增长，形成资金流动性过剩，股市和房地产价格随之暴涨。台湾股市指数在短短几年内从2000点涨到12000点，最终于1990年破灭，跌回2000点，至今仍没有恢复。日本股市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市盈率达到60倍，成为“广场协议”之后资产泡沫破灭的实际起点。泰国、韩国也经历过类似剧烈震荡。

　　所以，在稳定物价和防止经济过热的过程中，我们还要密切关注、积极防范资产泡沫对宏观经济稳定的潜在威胁。

　　五、怎样客观认识和妥善处理贸易顺差过大问题？

　　2007年，我国外贸顺差逐月增加，预计全年超过2600亿美元(见图3)，外汇储备将接近15000亿美元。外贸顺差和外汇储备持续增加，首先表明我国综合国力、国际竞争力和抗风险能力明显增强，已经摆脱外汇长期紧缺的窘迫局面，这也是我国投资环境不断改善和国际信用等级逐步提高的重要基础。其次，也要高度注意由此引发的一些新问题。主要是：通过人民币结汇渠道投放的基础货币增加过多，加大货币政策操作难度；大量外汇流入造成外汇市场供求失衡，使人民币升值的内部经济压力加大；粗放的出口增长方式加剧国际贸易摩擦，并且加大国内资源环境负担。

　　应当指出，我国外贸顺差的过快增长，有复杂的、深刻的国内国际背景。从国内背景看，我国劳动力等生产要素成本低的比较优势仍然明显，外贸顺差大幅增加，既是这种比较优势的充分发挥，又在深层次上反映了我国资金、土地、资源等重要生产要素价格被长期低估、环境使用成本被长期忽视的问题；也反映了人民币汇率还缺乏足够的弹性，难以灵活调节外汇供求关系。从国际背景看，以价值链分工为特征的国际产业分工新趋势越来越强劲，不断驱动国外制造业向中国转移，必然导致我国加工贸易出口维持较高比重，并带来较大顺差。同时，我国主动参与经济全球化进程，扩大了市场空间，国内过剩的重化工业生产能力和产品也越来越容易打进国际市场。这些因素推动了我国“两高一资”(指高能耗、高污染排放、资源加工型)产品生产迅速扩张，也使国内资源环境矛盾日益突出。

　　因此，贸易顺差增长过快，是我国在特定发展阶段和新的国内外背景下，伴随综合国力不断增强和国际产业分工格局深刻调整而遇到的全新挑战。正因为这一挑战的背景和成因相当复杂，所以只靠一种政策手段如人民币汇率升值来应对，恐怕是远远不够的。贸易顺差过大问题的根本解决，不仅取决于推进深层次的经济体制改革，而且取决于我国妥善应对国际分工新趋势、促进经济结构优化升级。我们既要采取短期宏观调控政策，更要完善中长期的结构引导政策，加快有利于产业结构和贸易结构升级的制度创新。例如可以考虑，对长期实行的“奖出限入”战略进行调整，扩大进口，特别要鼓励进口有利于促进产业升级的产品；在继续运用出口环节征税限制“两高一资”产品出口的同时，加快资源环境税改革，把税收调节重点移向生产环节；严格执行能耗、环保、质量等市场准入规定，促进加工贸易升级；推广企业社会责任标准，敦促企业善待劳工，纠正压低劳工成本的弊端，等等。只有多管齐下，才能逐步解决贸易顺差过大和国际收支盈余型失衡问题。进一步说，我们应当综合配套运用汇率政策、引资政策、进出口政策、财税政策和市场准入政策，加快资源价格体系改革来校正失真的价格信号，促使国内生产和加工贸易能够反映劳动力、资源和环境等要素的真实成本，并在此基础上努力形成新的国际竞争优势。

　　六、下一步应该采取哪些措施来防过热、防通胀？

　　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确定了2008年宏观调控要“控总量、稳物价、调结构、促平衡”的基调，要实施“稳紧搭配”的宏观经济政策，即稳健的财政政策和从紧的货币政策。我个人理解，今年宏观调控工作宜把握好以下几方面：

　　1. 完善物价调控政策，处理好稳定物价和改革资源价格的关系。以稳定食品价格为切入点，把稳定物价的工作重心从消费环节向生产和流通环节前移。完善农产品生产的保护政策，统筹兼顾提高农民收入和稳定农产品价格的双重政策目标。在生产环节应继续着力稳定农资价格，在农产品收购环节要防止垄断性压级压价，落实对主要粮食品种的最低收购价和各项补贴政策，让农民在收购环节得到实在好处。为缓解畜产品价格的剧烈波动，宜强化防疫和社会化服务体系，推广政策性保险制度。加快建设产销对接、规范有序的农产品市场流通体系。从严控制粮食及其加工品的出口，保证国内粮食供应，调剂好运力和销区仓储能力，完善吞吐调节机制，平抑市场粮价。

　　继续落实对城市低收入群体和在校困难学生的补助措施。抓好直接关系群众生活的价格监测和检查工作，完善应急机制，加强对重要商品和生活必需品的市场调控，防范局部地区、个别商品价格异常波动推高消费价格总水平。继续整顿和规范市场价格秩序，依法坚决制止联手操纵市场、哄抬物价和价格欺诈等反竞争的涨价行为。稳定物价要注意对症下药，避免依赖行政性价格管制，切忌走回头路。

　　加强物价上涨形势的跟踪研究，适当调高稳定物价的预期调控目标，为资源价格改革留出余地。在稳定物价总水平的前提下，稳步推出资源价格改革。涉及城乡居民切身利益的水电气价格和公用事业收费调整，宜谨慎择机，节奏适度。当居民消费价格平均涨幅超过当地预期调控目标较多的时候，新的政府调价项目宜暂缓出台。涉及生产环节的资源价格改革，宜根据上游产品价格涨幅回落的态势，适时适度推出。例如，在生产资料价格回落、对下游产品和消费品涨价的传导压力减小时，就不宜坐失良机；相反，则不宜贸然行事。深化资源价格改革，一定要与完善公共规制政策、维护市场竞争秩序紧密结合起来，以防垄断企业只涨价而不改进服务。

　　2. 围绕从紧货币政策的实施，进一步发挥货币政策在稳定总需求中的作用。合理制定货币政策目标，完善货币政策、汇率政策和政策工具的组合。适当调低货币供应量增长的预期调控目标，加强“窗口指导”，严格控制货币信贷总量的投放节奏，优化信贷结构。今年我国加息空间受到国际主要经济体减息的制约，为防范国际热钱流入中国套取利差，货币政策宜更多依靠公开市场操作和存款准备金率调整。考虑到加息又是改变目前我国实际负利率、稳定物价预期的实实在在的措施，因此适时适度的加息也是必要的。在货币政策操作难度加大的情况下，可以考虑让汇率政策发挥更大的作用，适度扩大汇率浮动区间，逐步释放人民币升值压力，更好地调节社会总需求和改善国际收支状况。同时，加强对国际资本流动的监管，严格控制国外短期投机资本的流入，维护金融稳定和安全。

　　3. 完善稳健的财政政策。把财政政策的稳健取向与货币政策的从紧取向密切协调起来，减少预算赤字和一般性建设支出，控制行政开支，保持宏观经济的总量平衡。抓住财政收入大幅增加的有利时机，推进财税体制改革，优化财政支出结构，加强公共财政的制度性建设，促进缩小各地基本公共服务差距，同时大力支持节能减排。加快完善现行转移支付制度。完善地方税体系，提升财产税在我国税制结构中的地位和作用。扩展排污费征收范围，适当提高征收标准。加快研究和建立资源环境税体系。在当前食品价格涨幅较大的形势下，财政政策应发挥好促进农产品供给增加、抑制通胀预期的主要作用。

　　按照尽力而为、量力而行的原则，继续做好保障和改善民生的工作。把财政政策和收入分配政策密切结合起来，改变国民收入分配向企业和政府倾斜的格局，加大向劳动者和居民户分配的份额，让人民更好地分享经济发展的成果。加强企业工资分配调控和指导，健全工资正常增长和支付机制，适时调整和严格执行最低工资制度，切实改善农民工的工资和相关福利待遇，提高劳动报酬在国民收入初次分配中的比重。财政增收部分应更多地向公共服务和社会保障体系倾斜，通过增加政府公共服务开支，改变居民的谨慎性消费预期，促进居民扩大消费。在对垄断行业征收特别收益金的同时，应尽快实施国有企业上缴红利制度，并将这部分收入更多地用于低收入群体。应根据经济发展水平和物价上涨幅度，及时调高企业基本退休金标准、城乡低保水平和农村“五保户”供养标准。在资金来源、规划和用地等方面，支持住房保障体系建设，强化地方政府在稳定房价和住房保障方面的责任。

　　4. 结合需求调控，以节能减排为核心推进经济结构调整和发展方式转变。继续严格控制固定资产投资过快增长，特别要强化投资的内在约束。完善投资的风险责任，减少各级政府对竞争性和盈利性投资活动的直接参与，基础设施投资也要加强社会效益和市场效益评估。合理引导消费结构升级，适度稳定住房、汽车需求，努力促进中低收入群体扩大消费。稳定社会总需求，促进经济增长由主要依靠投资和出口拉动转为消费、投资和出口协调拉动。

　　5. 积极稳定楼市和股市需求，防止房价和股价轮番上涨，抑制资产价格泡沫。充分吸取美国次级贷款危机教训，进一步加强房地产信贷的风险管理，稳定信贷资金投向房地产领域的规模，稳定买房需求。在试点基础上，加快研究推出物业税实施方案。加大对房地产企业囤积土地、囤积房源的清查力度，积极增加住房供给。完善股市基本制度，加强对股票交易活动的监管，严格控制银行资金违规进入股市，严厉打击内幕交易、“老鼠仓”和股市“黑嘴”等违法行为。提高上市公司质量，明确上市公司的责任和风险，增加优质公司股票的供给，完善股市的避险工具，强化股民的风险意识，促进股市平稳健康发展。

　　七、2008年宏观经济会呈现什么样的基本走势？

　　展望2008年，从国内客观条件分析，无论在供给还是需求方面，我国经济增长潜力都十分巨大，有望继续保持快速发展态势。主要是：以改善居住、出行、交往条件为特点的居民消费结构升级十分活跃，持续拉动以住房、汽车和电子通信类产业为带头羊的产业结构升级，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加快，中西部地区出现新的增长点，多种所有制经济的蓬勃发展极大增强了经济活力，加入世贸组织后我国出口的比较优势得到彰显，世界制造业加快向中国转移等，这些因素都使我国经济发展的空间明显扩大。此外，我国经济运行目前还处于2002年开始的上升期，经济增长还有较大惯性，即使出现一些回调迹象，但不一定马上减速。对这些合理因素应当因势利导，努力夯实经济稳定增长的平台。

　　从总需求方面看，随着投资、出口调控政策的不断完善，2008年三大需求会保持较高水平的稳定增长，但比2007年会略有降低。投资将保持平稳增长态势。由于市场竞争比较激烈，投资调控政策不断完善，继续从严控制投资过快增长，有利于防止投资明显反弹。在此基础上，预计2008年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增长率在25%左右。消费将进一步活跃。随着就业增加、城乡居民收入持续较快提高，买房、买车需求持续旺盛，加上收入分配政策的完善，消费对经济增长的源头性拉动作用会不断增强。预计2008年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可比价增长率在13%左右。出口增长将趋稳。主要依据是：其一，世界经济增速放慢会影响国际贸易量的扩大，制约我国出口增长；其二，下调出口退税率等一系列调控出口过快增长的政策效果会继续显现；其三，人民币汇率升值步伐逐步加快，以及国内土地、劳动力和零部件等成本的逐步提高，将影响到出口的增长。预计2008年出口增长幅度将稳中回落，增长率为20%左右。

　　综上分析，由于拉动经济增长的三大需求仍保持较高增长水平，因此，预计2008年经济增长率可达10.5%左右。

　　同时，我们也要密切关注国际经济环境变化和国内经济周期性波动带来的负面影响，特别需要关注美国次级贷款危机引起的扩散效应，可能使外部经济环境的不确定性和不稳定性加大。例如，美国和欧盟的经济增长放慢和进口需求明显回落，对我国的出口会有不利影响。因此，还有必要根据外部环境变化做好政策储备，以保持国内总需求稳定。

　　我相信，只要遵循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对经济形势提出的基本判断和宏观调控基调，贯彻落实各项政策，加强宏观调控的科学性、预见性和有效性，深化投资、财税、土地管理体制和资源价格等关键领域改革，促进经济结构调整，切实加快经济发展方式转变，我们就能实现又好又快的发展。

　　(作者系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