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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财经

野性的高度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8月12日 15:55 21世纪经济报道

  代忘

  看过吕克·贝松导的<第五元素>的人,多半会对未来望而却步。千米高楼遮住天空,悬浮的出租车在狭窄的楼距里急速穿行,像云似雾又如污染物的彩色气体将世界上最后一点空间消灭殆尽。甚至连天上掉下来的外星美女也并没有给男主角布鲁斯·威利斯带来好心情:因为无地可躲,他的车子被砸出一个惨不忍睹的大洞。

  也许用不着等200年,更不用等到地球上有2000亿人口,城市就将变得让摩天大厦的设计者们自己都无法忍受。

  不过,作为摩天大楼祖宗的巴别塔(Tower of Babel)并不是这样。圣经上记载,古时候天下人都讲同一种语言,"他们说,来吧,我们要建造一座城和一座塔,塔顶通天,为要传扬我们的名,免得我们分散在全地上。"——按常理推测,既然他们担心自己的同类会四处分散,人口应该不密集。而且,他们要传扬自己的名,也并非出于虚荣或者野心,而是为了建立大地上的灯塔,为所有迷失在外的人指引出回家的路。

  深奥玄妙的神学解释就先不要管了。依照字面的意思,那些建塔之人的善心,似乎没有得到上帝的认可。耶和华下到地上,"在那里变乱他们的口音,使他们的言语彼此不通"。于是,"他们就停工,不造那城了"。

  人类最早的摩天大楼,以失败告终。

  上帝总是很有预见。他估计早就知道,若干年后,那些被变乱语言且分散在世界各处的人,会重新发展出一种全球性的学术规范和学术行话,以此作为工具,理论科学与实践工程学获得了迅速发展,使得曾经被放弃的"巴别塔"的建造,再度成为可能。

  譬如台北,当然不是世界上最发达的城市,凭借全球通用的技术,她却有目前这个星球上最高的摩天大楼:2004年建成的台北101大厦,高508米。在我所居住的城市,391米的广州中信广场仅仅排名世界第八。而这些高度很快就要被远远地抛在后面。韩国第三大城市仁川决定盖一座体现其崛起雄心的世界级摩天大楼——两栋高614米的双子大楼。最牛叉的设想则应该归于另一位韩国人:首尔市长打算修建一座220层的高楼,高度接近975米。

  幸好,上帝的住处的高度应该不只一千米。

  据说韩国人如此热衷于建超级摩天大楼是出于民族自尊心。难道台北的高楼真的让韩国人感到伤感?那个连妇女们都自愿捐出金银首饰帮助国家度过金融危机的民族,骨子里总不会是一个林黛玉。不过,不仅仅是西方的学者,就连韩国的专家也说,建这样的大楼的确具备一种宣告的意味:无论在技术上还是财力上,我们都不再与西方发达国家存在本质上的差距,甚至在某些方面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比一个穷人,原本生活得辛劳,但日子还算恬淡。隔壁那户人家原本争吵不断,争争吵吵的过程中,却渐渐地发明出了一些东西,再加上一些发展财富的"秘诀"和"全村"探险的野心,居然变得很强大了,其后代还成为村里最有权势的人,修建了最高最富于野性的高楼。受到刺激乃至压迫与打击的穷人,动心忍性,历经千辛万苦,终于也富起来,并同样懂得了如何建造威风的大楼。一口鸟气终于有了发泄之时,岂有不将楼建得更高更威风的?

  上帝当初变乱人们的语言,是怕人类"无所不为"(Nothing will be restrained from them, which they have imagined to do),但后来,几乎与第二次工业革命同时的尼采宣告:上帝死了。或者至少,上帝隐身了。现代人建造的摩天大楼其实并不是巴别塔。"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毛泽东对世界形势的判断,以一种相对和缓而富于象征意义的方式延续下来。今天,摩天大楼的涵义不在于以灯塔的形式来召唤迷失的人,也不在于通过物理的高度来象征与终极心灵的对话,而多半是出自虚荣与野心,是尘世心灵的世俗宣告。说到底,一个民族的虚荣并不比单个个人虚荣更高尚,数量的叠加并不能使"伤感"摇身一变而成为一种值得赞许和尊敬的情绪。当然这不是全部。城市市长与建筑师们对摩天大楼的热衷,类似于

二战时期政治家与物理学家们对原子弹的期待:既有现实的需要,也是理论和技术自身进展的必然。很难想象一个现代大都市跟古长安城处于同一高度。人口的巨量增加和钢铁、建筑、电梯以及水电等配套设施的齐全,已经将昔日的单向度街道向高空发展,走在尚不算高楼林立的北京和广州的大街上,我都已有走在群山谷底的感觉。

  城市的这种立体发展,依然是物质世界的单向延伸。说像走在群山谷底,其实还不确切,若是真正的群山谷底,那该是万物自在,没有啼不住的猿声也总该有空山的鸟鸣,它们舒缓着我们的身心而非压抑着我们的感觉。

  并非没有反抗者。好几个月前,凤凰卫视曾在一个新闻里说,在现代性表现得最充分的美国,有一个村落的人依然保持着前现代的生活,他们甚至拒绝使用电灯,更不要说有兴趣尝试摩天大楼里的节奏了。与之相应成趣的是,<参考消息>上也曾登载一则新闻,说俄罗斯转轨过程中产生的富豪,也有人放弃大城市里的现代生活,去安静的小山村享受缓慢的乐趣。不过,富豪们的低调是出于对繁华的厌倦还是因为害怕世间律法的追究,不得而知。

  或许,阿联酋的富豪们将要嘲笑那位放弃城市生活的俄罗斯人了,无论怎样,在几百上千米的高空卧室俯瞰整个沙漠,或者随着晨昏与四季不同的风让自己的房子旋转起舞,总该是一种稀奇的居住经验。而稀奇,早已经代替了"值得"或"正当",成为这个世界上老少穷富通吃的最优先的价值标准。

  相应的悖论是,技术正在将这个世界变得"货品化"。除了细节上的改变,一个多世纪前初建的现代摩天大楼,正随着经济的发展以空前的速度和高度在各个新兴城市轮番复制。如果将它看作这个时代的图腾,未免失之偏颇,但它却不折不扣地反射着刺人的单一物质光芒,使时代的面相变得过于坚硬和空泛。

  北京的天坛与地坛是富于意味的,各种风格的教堂建筑是富于意味的。在诸神远去的时代,世界各地的城市正逐渐统一在摩天大楼的猎猎旗帜之下。而这,也未必是不富于意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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