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04月06日15:16 新浪综合

  利息负担与债务可持续性

  作者:张晓晶,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副主任,国家资产负债表研究中心主任;刘学良,国家资产负债表研究中心研究员。课题组成员常欣、汤铎铎对本报告形成亦有贡献。

  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国家资产负债表研究中心

  核心要点

  过去20年,中国实体经济一直处于加杠杆态势。但这一趋势目前得到了初步扼止。2016年实体部门杠杆率为227%,比上年略降一个百分点。其中,政府部门与非金融企业部门微弱去杠杆;居民部门加杠杆迅速,仅2016年杠杆率就上升了近5个百分点,其风险值得关注。

  2015年,实体部门利息支出已达到当年增量GDP的两倍,尽管这一趋势在2016年有所缓解,但利息负担还是达到增量GDP的1.4倍。换句话说,每年增量GDP用于支付利息还远远不够。过高的利息负担已经成为经济前行的重负,是经济持续健康发展的绊脚石。

  未来看,中国去杠杆在短期内难有突破性进展,而美国又处在加息周期导致中国加息压力增大,从而导致国内利率上升较难避免,以上两个因素共同作用,导致利息负担有进一步加重的风险。如果经济增长率还有所下滑的话,利息负担占增量GDP比重仍会上升。

  从利息支付角度,未来利息负担可能有所加重,从而不利于债务的可持续性。从政府债务率看,中期仍然处在一个不断上升的态势,也意味着债务风险在上升。但结合国家资产负债表,一方面,政府资产也在不断上升,另一方面,如果政府创新配置资源方式,即通过大幅度减少政府对资源的直接配置,更多引入市场机制和市场化手段,提高资源配置效率和效益,则政府应对风险的能力在上升,从而债务的可持续性得以保障。

  一、实体部门去杠杆略见成效,但仍然任重道远

  过去的20年,中国的杠杆率总体都是上升的。本轮国际金融危机,杠杆率攀升尤为迅速。不过,值得强调的是,中国经济加杠杆的态势在2016年得到了初步扼止。我们的最新估算表明,2016年实体部门杠杆率为227%,比上年的228%略降一个百分点。可以说,实体部门去杠杆略有成就,但未来看,仍然任重道远。

  (一)居民部门加杠杆迅速,仅2016年杠杆率就上升了近5个百分点。近两年,居民部门加杠杆迅速。其中,仅2016年,居民部门杠杆率就上升了近5个百分点;就规模而言,居民部门债务比上年增加了6万多亿。国际比较来看,发达经济体居民部门杠杆率都远高于中国,这也是为什么危机以来,发达经济体居民部门去杠杆明显。而在中国,居民部门加杠杆还有较大空间。不过,居民部门如此迅速加杠杆,也面临较大风险。特别是,尽管以居民部门债务与GDP相比,中国处在相对较低的水平,但考虑到,中国居民部门净财富仅占全社会净财富的40-50%,远低于发达经济体70-90%的水平,因此,从居民债务占居民净财富的比重来看,中国居民部门的杠杆率水平就非常高了。这是我们在讨论居民加杠杆空间时值得格外重视的方面。

  (二)非金融企业部门杠杆率上升暂时中止,但企业去杠杆仍是重中之重。非金融企业部门去杠杆一直是重中之重。根本原因在于中国非金融企业的杠杆率在可资比较的国际样本中,一直是处于最高的。根据最新估算,2016年非金融企业部门的杠杆率比上年下降一个百分点(这里的企业杠杆率包含了融资平台)。也就是说,处于不断攀升趋势的企业杠杆率得到了暂时的扼止。随着新《预算法》的出台,自2015年起通过融资平台借的债中央不再承认,这可能也使得一些平台债务从地方政府剥离,变成了企业部门的债务。这是我们在进行部门杠杆率估算和风险评估时需要注意的。

  (三)政府部门微弱去杠杆,恐非趋势性变化。我们的估算表明,2016年,政府部门债务41.4万亿,占GDP比重55.6%,政府部门杠杆率比上一年下降1.2个百分点。考虑到数据的一致性与可比性,这里政府部门的债务包含了融资平台债务。如果剔除融资平台债务,政府部门的杠杆率就会有大幅减少。虽然新预算法的出台,使得融资平台债务与政府债务完成了法律上的“切割”或分离,单从数字上,政府债务比以前“好看”了,但“后融资平台时期”地方政府新的或有债务风险需要格外警惕。这主要体现在,地方政府通过设立各类政府性投资引导基金,规避新预算法的有关规定,并与PPP相结合(特别是财政资金杠杆率有的竟高达16倍),或成地方债务的新风险点。从国际比较看,政府部门加杠杆是危机以来的基本趋势。就中国而言,尽管地方政府债务问题是较大隐患,但中央政府仍有加杠杆空间。如果分部门看,在企业部门去杠杆的同时,政府部门需要加杠杆以维持相对稳定的总需求。从这个角度,当前政府部门微弱去杠杆只是暂时的现象,并非趋势性变化。未来看,政府部门仍可能是一个渐进加杠杆的过程。

  二、实体部门利息负担高出增量GDP很多

资料图资料图

  我们将居民、非金融企业、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所支付的利息加总,就得到整个经济实体部门的债务水平和利息支出。其中,2016年底,实体部门债务余额(剔除地方融资平台重复计算的部分)168.8万亿元,实体部门杠杆率为226.9%,实体部门的利息支出为8.24万亿元,占GDP的比例为11.08%。

  将2008年以来历年的实体经济部门利息支出总额和每年增量GDP进行对比,可以发现,在2011年之前,实体部门利息支出总额均小于每年的增量GDP。从2012年开始,随着经济增速的进一步下滑和杠杆率的攀升,新增GDP已低于每年所需支付的利息总额,且这一差异正在进一步扩大。2015年,实体部门利息支出已达到当年增量GDP的两倍,尽管这一趋势在2016年有所缓解,但利息负担还达到增量GDP的1.4倍。换句话说,每年增量GDP用于支付利息还不够。过高的利息负担已经成为经济前行的重负,是经济持续健康发展的绊脚石。

  三、多维视角下的债务可持续性

  考察债务的可持续性,我们选择了以下三个维度:一是考察实体部门利息负担,特别是它与增量GDP的比重,剖析较高的债务能否持续“滚动”下去;二是考察政府部门作为债务危机的“最后贷款人”,其本身的债务持续性如何;三是从主权资产负债表的角度,讨论主权资产可否覆盖不断增长的政府债务。

  (一)实体部门利息负担视角。首先,高储蓄不能保证利息负担较低。中国当前储蓄率仍然很高,从而保证了充足的资金供给。如果将利率看作是资金供求的价格,未来利率不会大幅攀升。但仅有储蓄率高并不能保证利率水平较低,因为从储蓄到投资,经历了许多链条,如果层层链条层层加码,最终融资成本就会大幅上升,从而利息负担加重。这正是中国当前金融体系的问题存在。其次,中国去杠杆在短期内难有突破性进展,而美国又处在加息周期导致中国加息压力增大,从而导致国内利率上升较难避免,以上两个因素共同作用,导致利息负担有进一步加重的风险。第三,如果经济增长率还有所下滑的话,利息负担占增量GDP比重还会进一步上升。

  (二)政府债务可持续性视角。任何金融危机本质上都是债务危机,而政府在危机中负有最后贷款人的责任。尽管我们分别考察分部门的杠杆率并剖析其隐含的风险,但显然,政府部门杠杆率的动态演进最值得关注,因为这直接涉及到政府有没有能力来应对债务增长过快而引发的危机。我们对政府部门杠杆率的动态情景模拟表明:在未来的20年,政府部门杠杆率还是会逐步攀升,并未出现收敛。收敛时间的长短,既取决于初始的政府杠杆率,也取决于实际增长率与实际利率之差。而在悲观和中性情景中,政府部门杠杆率会持续走高,出现爆发性增长。

  (三)主权资产负债表视角。2000-2015年,中国主权负债从19.3万亿元上升至126.2万亿元,上升5.5倍;中国的主权资产也同步增长,从35.9万亿元上升至229.1万亿元,上升了5.4倍。这样,中国政府所拥有的资产净值在该段时期显著上升,从16.5万亿元上升到102.9万亿元,上升了5.2倍。这表明,虽然作为“最后贷款人”的政府,其负债在不断累积,但同时,政府资产也在不断增长。重要的是,无论宽口径还是窄口径(主要估算易变现的资产),中国的主权资产净值始终为正。这意味着相当长时期内,中国发生主权债务危机的可能性极低。但包括养老金缺口、银行显性、隐性不良资产,特别是“后融资平台时代”地方政府新的或有负债风险值得关注。

  综合以上三个维度,从利息支付角度,未来利息负担可能有所加重,从而不利于债务的可持续性。从政府债务率看,中期仍然处在一个不断上升的态势,也意味着债务风险在上升。但结合国家资产负债表,一方面,政府资产也在不断上升,另一方面,如果政府创新配置资源方式,即通过大幅度减少政府对资源的直接配置,更多引入市场机制和市场化手段,提高资源配置的效率和效益,则政府应对风险的能力在上升,从而债务的可持续性得以保障。

  附:国家资产负债表研究中心

  国家资产负债表研究中心(Research Center for National Balance Sheet)隶属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中心以编制和研究中国国家资产负债表为主要职责,“摸清家底”,构筑国家治理能力与治理体系现代化的数据基础设施。

  中心前身是于2011年成立、由李扬教授领衔的中国国家资产负债表课题组。截止目前,中心编制估算了自2000年以来的中国国家资产负债表以及自1996年以来的债务杠杆率。中心每年定期发布资产负债表数据,成为分析研判国家能力、财富构成与债务风险的权威依据,奠定了该领域的国际话语权,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财富与收入数据库以及国际主流学术期刊所引用。研究成果获得诸多奖项,包括首届“孙冶方金融创新奖”、第五届“中国软科学奖”、中国金融学会第十届全国优秀金融论文一等奖,以及第一财经2015年度金融书籍“年度主题大奖”等。

责任编辑:陈永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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